冷不丁從大腦身處蹦出來的話,讓西野七濑着實吓一跳。
之後,關于三年前在大阪城公園的記憶,猶如一副畫卷在女孩的瞳孔之上盤旋。
畫卷上的景物,畫卷裏的人都鮮活的被注入了生命。
每一天放學,女孩都是獨自踏上歸家的路。
因内向的性格,長久一段時間,西野七濑在學校裏都一直是那些不良女生們眼裏被針對的目标。
正如每一個遭遇過校園暴力的人所經曆過的那樣,抽屜裏放着碎屑,垃圾,或是第一眼看去變會覺得惡心的昆蟲。
儲存衣物的櫃子已經打開,裏面此前換下的衣物全都意外的消失。
有些時候,爲了躲避那些很喜歡欺負自己的壞家夥們,女孩選擇在下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抓起早已收拾好的書包沖出教室。
以那樣的生活姿态,度過了一年。
直到升入國中之後的第二年。
在大阪城公園的時候,遇見了成群的鴿子。
它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敢主動接近自己的生物,盡管不會說話,隻是發着咕咕咕的聲響。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西野七濑的生活裏多出了一項“喜歡鴿子”的屬性。
所以,自從在那座公園看到了鴿子之後,每天西野七濑便會在上學之前,放學之後,在那處公園内停留四十分鍾。
第一次見到白石老師的時候,是在一個早上。
與往常一樣肩挎着書包特意繞過去學校最近的路進入公園。
因爲天氣正好,加上出門的時間比起以往的要更早二十分鍾,家中喜歡漫畫的笨蛋哥哥同一時間還在床上呼呼大睡。
倘若問及大阪與東京最大的不同之處,大概就是,在灰蒙蒙的天空總算迎來一次曙光穿透雲層,灑下大地爲這座城市宣告清晨即将來臨的時候。
當多數上班族的人,學生都仍沉浸在床鋪中,做着最後的掙紮。
與此同時,卻已經有人爲了規範良好的作息,選擇出門運動。
大阪城公園,自西野七濑記事起,便一直是許多人晨跑運動的必經之路,與休息處。
還有就是,他每天晨跑的時候,會帶着畫具,在休息的時候端坐在公園的草坪上進行一次創作。
畫作的内容千奇百怪。
有時候,會是遠方的街景,有時候,會是公園裏嬉戲孩童或天上的雲朵。
啊...還有鴿子。
不過那些鴿子純粹是因爲想要偷吃他身邊的早餐面包,才從空中降落下來。
他每天都會畫一幅關于鴿子的畫作,并且在完成之後很“随意”的丢在一邊起身離開。
他的那些畫面被偶爾在附近圍觀的人撿起。
不過,更多的則是被女孩自己收進了書包裏,拿回家進行模仿。
原因嘛~~
因爲喜歡鴿子,所以不由自主的會被與鴿子進行互動的人所吸引。
至于那個人,至今想起他,西野七濑仍會下意識的用“白石老師”這樣的稱謂去對待。
而他的全名好像在這些年的時候,随着年輪的覆蓋表面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紗霧,想要想起的話用手驅散那些紗霧就可以了。
但西野七濑不想這麽做。
隻是用“應該是個每天會外出的不知道到是哪所學校的大學生吧”“好像沒什麽朋友”“但一點也不顯得孤僻”這些标簽來囊括對他的印象。
而且,他似乎很擅長馴服那些經常偷吃他帶帶來的面包的鴿子,與周圍的人進行交談時也從不怯場。
在悄悄的觀察中,女孩覺得,這是一個自己從以前就一直想要努力成爲的類型。
以此種下了後來西野七濑主動前去搭讪的契機。
說起來,大阪城公園恰好大阪市的中央區,它是在全球經濟大蕭條期中的昭和6年克服種種困難而完成。
園區内有大阪城國際文化運動館(大阪城館)、多用途運動場的太陽廣場、軟式棒球場、野外音樂堂、橄榄球?足球場等公共設施。
那聳立於公園中央的大阪城天守閣,設有供開放參觀的展望台與曆史博物館,女孩雖然是大阪人,但并未去過那裏。
一是不感興趣。
再者就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想要進入天守閣,是要付費的,本地人也是一樣哦。
不過,像這樣的景點在各地,都是專門針對外地人,本地人選擇進去的例子很少哦。”
後來在認識白石老師的時候,女孩爲了能夠成爲讓他感到吃驚的人,開始瘋狂補習關于本地風土人情的相關知識,特别是那些自己所不熟悉的冷門區域。
旅遊指南上說,站在天守閣的最頂層可以眺望從生駒山到大阪灣一帶的大阪平原。
那個時候聽到這裏,隻是見他哈哈一笑,說了一句令西野七濑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生駒山啊,秋田都沒有的地方竟然出現在了大阪。”
此外,女孩繼續科普了例如星期日白天,在園中有不少業馀樂隊演奏(街頭音樂表演)。
公園内廣栽各種樹木,每逢花季是賞櫻、賞梅的勝地,堀岸更可以看到一家扶老攜幼觀賞水邊的野鳥。
不僅是深受大阪市民喜愛的都會綠洲,來自國外的觀光客也不少。
但可惜的是,他隻在大阪呆了半年便離開了。
所以,比起那每天都會與他在公園碰面,對彼此除了姓名之外的信息一無所知。
卻還能知無不言,現在想想,女孩覺得,一定是他太過于随和,可以給予自己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所以,甯可一邊抵抗着羞怯的本性想要封住自己的嘴唇,卻還要将一天在學校裏所經曆的事情訴說給他聽。
之後,他會一筆一劃的将這些内容,以連環畫的形式繪制在一張張的圖紙上。
他的畫功十分的精湛,會讓即使不懂繪畫的人看了也會贊歎的程度。
不過,在畫畫的時候他也聊起一些奇怪的話題。
譬如...
“聽說法國也有一條類似揖斐川的河流~~”
冷不丁的發言讓認真的注視着他随着畫筆移動的手指的女孩呆了呆。
“哎?納尼?”
“你不知道嗎?揖斐川,位于岐阜縣的河流。”
說起來,西野七濑曾跟他吐露過未來要到法國留學的事情,爲此,兩人還專門去了大阪市區的一所圖書館,查閱記載法國風土人情的地圖冊。
關于那條河的話題,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相同的地方在其他的國家也出現了,就好像....”
他停下畫筆,擡頭望着天空“世界的某處還會有着和我們長相相似,或者聲音一樣的人。”
“會有嗎?”女孩依舊呆萌的問道,不過卻露出了精緻的大白牙。
“我想會吧,也許這個世界的某處是相連的,就比如課本上說的,我們乘着船在大海上航行,不管是向着什麽方向,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原處的。”
雖然當時是在聊着關于“世界連接一體”的理論,但是,西野七濑卻認爲,他一定是聯想到了某一個人,才會讓類似想念的情緒在眼睛以及臉上浮現。
“阿諾,可以...教我畫畫嗎?”
某一日,西野七濑終于鼓起勇氣說道“我的哥哥...嗯...是個漫畫迷...
所以我想學這個...然後回家畫給他看。”
聽起來是十分糟糕的理由,換做平時的話,與之對話的人一定會用“這說的什麽胡話呢”這樣的話來反擊自己。
但是,那個時候他隻是微微挑起眉頭,注視着低下頭的自己許久後,終于開口“啊...好啊~~~”
沒過多久,在連續上了幾次課之後,西野七濑總算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白石孝雄,比自己年長六歲,此前在群馬生活,後因爲家庭原因去了東京。
爲什麽會出現在大阪,是因爲工作上的安排。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在相同年紀的人都還剛剛結束高考的時候,他卻已經開啓了半工半讀的生活。
短暫的那幾個月相處中,比起西野七濑想要主動去挑起話題,更多的時候她是完全身處于被對方引導的狀态,什麽話題比較有趣,喜好,還有喜歡的漫畫人物。
不管是涉及到何種領域,女孩總能夠從他的嘴中聽到令自己認同,或是被認同的答案。
類似溫馨的生活,到了第五個月末戛然而止。
“因爲在大阪的調研完成的差不多了,所以我要離開了。”
如同他和自己相處的數月裏,極少會在那張臉上表現出誇張的情緒。
淡然的告别,簡單的擁抱,以及一副用作是離别禮物的畫作。
“這個...給你...”
在西野七濑提出要去送行的時候,他沒有過多的考慮,搖了搖頭然後遞出了現在還被女孩珍藏在家中閨房,不會被父母發現的一處抽屜裏的畫稿。
豆一樣桑...白石老師爲了自己而設計出的角色。
“倘若未來有緣,就請在東京再見吧。”
女孩緊緊的抱着那副被裱起來的化作凝視他離開的方向,頭上還留着他第一次撫摸自己腦袋的那隻手的溫度。
道别的地點,不是在站台之上,而是眼睜睜的看着一輛黑色的本田汽車停在他的身後,似是專程而來。
“在下一次我們見面之前,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一定要做到才可以。”
我一定可以做到的。那一瞬間的西野七濑對着手中的化作許下承諾。
想要拼了命不被他看到的眼淚,都在那輛車的轟鳴聲遠去的時候,從眼裏奪眶而出。
雖然那種感覺無法言明,但它确确實實的發生了。
在認識了白石老師之後,西野七濑認爲自己的人生迎來了轉變之際。
那些對于突然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的難過,也在同一刻化作成了向着某個目标前行的動力。
用三年後的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遇見了命運所賜與的祝願。
白石老師爲了祝願和改寫命運所以從東京來到了大阪,并在教授自己畫畫的期間沒有收取一點費用。
相反,是他每天爲自己多準備了一份早餐,雖不豐盛,但便當裏所充斥的獨特的溫暖是女孩此前所沒有經曆過的,連家裏的那個笨蛋哥哥都傲嬌到不會下廚。
“東京嗎?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女孩用力的咬着嘴唇,然後....
當她擡起頭的時候,便看到了正津津有味的一邊吃着荞麥面,一邊緊盯着自己,臉上寫滿了八卦松村沙友理。
“那個...”
女孩頓時捂住臉,剛才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行爲吧?
完蛋了都是因爲沉浸在過去的追憶裏所以忘了,自己可是在外面。
“我說啊....”
輕輕的将嘴唇外的面條吸進去,松村沙友理放下筷子,滿臉嚴肅。
“你...不會是戀愛了吧?娜醬....”
身邊,小跟班遠藤櫻頗爲配合的補刀。
“嗯...而且還是師生戀哦,白石老師....”
“阿嚏!”
正在泡溫泉的德川突然打了個噴嚏“奇怪,明明水這麽熱還會感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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