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清晨,守了一晚上歲的許大茂幾人準時擇吉時放鞭炮開門,謂之“開财門”。
等全家都陸續起床後,竈屋裏忙活了半天的王婆子幾人端了煮好的湯圓還有煎好的糍粑出來,各人想吃哪種就吃哪種,象征“團圓”。
吃罷早飯,老許頭便帶着許大茂三兄弟和許大樹三兄弟,背了上墳祭祀的東西,帶着鞭炮香燭黃紙,去給老許家的祖先們燒紙拜早年。
上墳都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能去的。
老胡氏等在家裏就擺好瓜果點心等,等着待會兒村裏有人上門來拜年來。
老許家的祖先們墳地在老屋基後頭的山上,一路下了土坡得經過村裏,路上也遇着許多家裏長輩們帶着男丁們一起去燒紙拜早年的,見了面,笑呵呵的打個招呼,說句吉祥話,就各自錯開了,現在可不是擺閑的時候,等燒完紙回來,才是各家到各家拜年的時候呢。
老許頭幾人燒完紙,摘了柏樹丫回來插在門上,謂之“納财”,就陸陸續續的有村人開始上門了。
老許頭跺了跺腳下的泥,也開始帶着家裏的晚輩們往各家去拜年。
娃子們一般不随大人的管,出了家門就各跑各的去了,這一天,不論是再調皮的娃兒,那都是不會挨罵的。
大人們來拜年,就請他們吃吃瓜子點心喝上一杯福氣茶,娃子們大都放的開,見面就給長輩的磕頭拜年的,老胡氏便笑眯眯拿出了早就備好的紅封來,一人給上一個。
給小輩們過年壓歲,這可是增福增壽的事,再小氣的老人,那也是願意給的,隻是不拘多少,一文兩文的,都是心意罷了。
當然,豁得出臉皮家家戶戶去磕頭的,也就是那些幾歲丁點的毛頭娃子罷了,滿村裏也沒有幾十個,給開了幾十文的事兒。
大過年的,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至于也有些年歲稍大的也跟着來磕頭拜年,老胡氏自是也笑眯眯的給他一個紅封就是。
整個村一百多戶人家,他家來了你家來,你家來了我家來的,一直到下晌,都熱鬧着咧!
滿院子落下的瓜果皮的,也是不能掃去的,因爲初一這一天,忌掃地和往外潑水,意願是免财氣外流,同時也忌諱講不吉利的話。
這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甭管是不是了,照做準沒錯。
自然,滿村走動拜年是拜年,卻是不能留在别人家吃飯的,可不能那麽心大。
許三花昨晚半夜送出了精心準備的禮物,今兒高興,拉了五花和六花也滿村的跑,卻也不是家家戶戶都去的,有在她家做工的,她就跑進去拜個年,抓兩把瓜子或拿兩個果子就走。
家家戶戶見了許三花,都樂得自家娃跟她走動親近些,可不像從前那樣怕着她不讓家裏娃跟她玩,所以不過一會兒,許三花屁股後頭除了五花跟六花兩個,就多了一長串的尾巴。
跑了一圈,最後去了村長家,任是她沒有磕頭,村長和老鍾氏也非得要一人給她一個紅封壓個歲,她推辭不過,就笑眯眯的收下了。
從村長家出來,許三花就帶着兩花回了土坡上,将兜回來的瓜子果子倒進自家的笸籮裏。
這就叫聚财咧,聚四方之财。
這家家戶戶的串門一直持續到傍晚,才完全停歇了下來。
老許家今兒是來的人最多的,來了一撥又一撥,連瓜果點心都往外拿了好幾次,都被抓了個幹淨。
應付這麽多人,老胡氏幾個是笑得嘴皮子都痛了,眼下是完全都不想再說話了。
王婆子帶着姜氏何氏麻溜的做了晚飯,一家人麻溜吃了,今兒就早早的歇下了,明天初二,可是回娘家的日子,又是忙活的一天呢。
許三花回了裏屋,脫了衣裳躺進被窩裏,耳邊聽着外間她爹許大茂和她娘胡氏正小聲說着話,不由翻了個身,側在枕頭上睡着。
眼皮子眨了眨,冷不丁就瞥見了枕頭底下露出的一角紅色,愣了愣,伸手進去将這紅色扯出來,卻赫然是一個大紅封。
這紅封可跟别的紅封不同,上頭還有字呢。
她看着上頭圓潤有力的壓歲二字,不由疑惑,這是啥時候放在她枕頭底下的紅封?可絕對不是家裏人誰給的。
這寫着字呢,她奶他們可寫不出這樣的字兒來。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通,便幹脆拆了紅封,一看裏頭竟然不是銅錢也不是碎銀,卻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登時唬了一大跳。
這是誰呢,給人壓歲壓一千兩咧,她滴個乖乖诶!
看着這一千兩銀票,再看那紅封上的字,許三花隐約有了些頭緒。
她想,這紅封莫不是賀璋給她壓的歲吧?
好歹也是确認過眼神的人,咋的,就隻允許她一見傾心喜歡了他,萬一,他也喜歡她呢。
她能半夜送玉佩,說不定他也半夜送壓歲呢。
這般想着,許三花心中那叫一個澎湃,那叫一個洋洋得意,頓時興奮得在床上打起了滾兒。
“三花?咋地了?”床闆咿咿呀呀的響着,驚動了外間的許大茂,他揚聲問道。
許三花:“……”
“沒事,我翻身呢,這床太舊了,莫不是要壞了,趕明兒叫二叔給我做個新床鋪!”
“額,你娘快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兒還得早起咧!”
“曉得了!”許三花應了一聲,再沒聽到她爹出聲,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想着等新宅子建好了,她一個人一間屋子,最好還一個人一個院子呢,到時候想幹啥幹啥,可沒人聽得着了。
她将銀票裝回紅封裏,抱着紅封躺好,轉動着眼珠子,想着賀璋是啥時候将紅封放到她床下的?
在她回屋之前?可那時候大家都在院子裏守歲呢,要從水溝子進她這屋來,可不容易。
難不成他會飛檐走壁?
這般想着,許三花雙眼就亮晶晶起來,飛檐走壁啊!那可是大俠,拜姜斷所賜,她可是最崇拜大俠的咧!
又或者在她從對面回來之後?那時候她回來就睡了,趁着睡着來放的?
唔,那豈不是連她的睡相都瞧見了?
啊呀,啊呀呀。
許三花心中激動自難耐,忍不住又想打滾,但念及這風雨飄搖的脆弱小床,硬生生的忍住了又忍住。
最後,莫法,弄得她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直到聽到雞叫聲,才緩緩瞌上了眼睛,來了睡意。
三花同學想多了,你家賀璋的武力值敵不過你一個手指頭,還飛檐走壁?留着以後可勁嘚瑟笑話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