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二,宜入宅,開市,嫁娶,納彩,訂婚等,是極好的一個日子。
天還未亮,周氏許二茂以及許大樹照舊去鎮上開鋪子,同去的還有田家有和田玉秋,将豆腐幹和臘肉等又準備了不少帶去。
許三花吩咐田家有待會去了将在陳家定好的豆腐拉回家,今日便不打算往鎮上去。
因爲今天是個好日子呀,他們家托了村長婆子老鍾氏上老屋基方大槐家提親呢。
老鍾氏嘴巴極嚴,雖說老胡氏早幾天前就提了禮來托了她當媒人,但村子裏一直都沒有傳出點啥風聲來。
一大早,老鍾氏先沖了碗雞蛋水給小孫子喝了,放了他出去玩,這才拾掇拾掇,提上老胡氏準備的四樣禮,出了院子門,一路往村後老屋基去。
村長家幾畝田幾畝地向來都是請村裏的漢子種的,老鍾氏身子不太好,忙活忙活家裏裏裏外外的事就夠了,下田地是決計不行的。
所以,平時老鍾氏也很少出門,特别是這樣的冬日冷天,村子裏就更是看不到老鍾氏的人影的。
但今兒,老鍾氏提着個大籃子走在村裏,路過的人家或是遇上的人都稀罕極了,是好奇不已。
老鍾氏人緣好,又是村長婆子,見了她打招呼的人不少。
還沒走出村子中心呢,就有人開始問了起來。
“他嬸兒,一大早的這是往哪兒去啊?”問話的是村中朱家朱開他娘老蔡氏,他們家算是村裏日子比較好過的,離村長家***時也沒少找老鍾氏去擺閑,跟老鍾氏還是很熟的。
老鍾氏面上帶笑,嘴裏回着話兒,“往村後老屋基去一趟。”
“大早上的去老屋基做啥?”老屋基偏着呢,比村尾土坡都荒,就那麽兩三家人掉在那裏,去那地兒作甚?
老蔡氏看着老鍾氏臂彎裏挂着的大籃子,籃子上蓋了塊紅布,看不實在底下是啥。
“去方大槐家坐坐。”老鍾氏道。
老蔡氏登時睜大了眼,好端端的往方大槐家去作甚?她大步往院門口走了兩步,沒開門,先隔着一道栅欄就使勁往籃子裏瞅着,“我說他嬸兒,你這莫不是……去……”
“去做啥呢?”她到底沒敢說出來,說到底就是心裏不太敢相信。
旁邊幾家人都聽着聲出來看熱鬧,聽到這幾句,也都好奇的往老鍾氏臂彎裏的籃子使勁看去。
都到嗓子眼的事兒了,闆上釘釘的,也不怕不能說。
老鍾氏當下便笑眯眯道:“土坡上的胡妹子托了我做媒人,替她跑一趟方大槐家,她家看中了方大槐的大閨女,想讨了回去做媳婦呢!”
“啥?”老蔡氏脫口而出的一聲尖叫,滿臉不可置信。
“咋的了,咋就看上了方大槐的閨女呐?”她飛快開了院子門跑出來,扒拉到老鍾氏跟前來,是好奇得很。
其他聽得真真兒的人也都是不敢相信,懷疑自己個是不是聽錯了,還是做夢了,咋就看中了方大槐的閨女呢?
起先也不知是從哪裏說起的,都說老許家招這麽多女娃做工就是想從裏頭挑個相中的女娃讨進去做媳婦,先前他們不信的,慢慢的大家都這麽說,他們也就信了。
這麽多天過去了,他們還瞧着都沒露一點信呢,怕不是大家都說錯了吧。
這不聲不響的,怎麽就突然找了村長婆子做媒上門提親了?這還真是快當!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隻管做好我媒人的事。”老鍾氏說道:“行了,我不跟你多說了,先往老屋基去了。”
村中到村後老屋基,走過村裏的大路一半就得拐上小路,經過馬尾坡,還要走上一截才能到,算是整個孤山村裏村子中心最遠的地頭了。
但老鍾氏走這段路可不冷清,老蔡氏雖說不是個碎嘴子,但也是個好湊熱鬧的,有她一吆喝的,跟着往老屋基去看熱鬧的就更多了。
一路上,一傳十,十傳百的,整個村子的人就都知道了,土坡上老許家看中了老屋基方家的閨女,要讨回去當媳婦,今日就是叫村長婆子上門提親呢!
如今要說整個孤山村最逗人挂在嘴角的就數土坡上老許家了,又是魔芋作坊又是調料作坊的,還有個啥黃豆腐的,短短兩個月,又是買人又是買地建房子,那麽大鋪排,誰不曉得他們家掙了大錢呐?
還有,還有,聽說昨兒老許家許三花在鎮上不聲不響就開了個鋪子呢,要不是村裏有人往鎮上去瞧着了,還不曉得呢。
聽說那鋪子裏不但賣之前老許家擺攤賣過的鐵闆吃食和魔芋豆腐,還賣黃豆腐,另外,最主要的,是老許家又折騰出新花樣來了,什麽豆腐幹,還又是五香又是麻辣的,聽說幾十文一塊呢!
好家夥,聽說昨兒一天都賣了個精光,還有臘肉,說是六十五文一條,竟也賣得不錯,啥時候,臘肉也這麽好賣了?
這一樣一樣的,各家各戶說起老許家,能不冒酸氣嗎?
家裏有人在老許家做工的還好,老許家生意好,他們羨慕歸羨慕,也是高興的,可家裏沒人在老許家做工的,就是一個勁的嫉妒恨滿心冒酸泡了。
這老許家讨媳婦,他們倒要看看,怎麽個讨法!
老屋基地勢偏,在大孤山的另一個山腳下,早在百幾十年前,那時候最初逃荒到這裏的祖輩們幾乎都落在這一塊,形成一個村落,那時候更窮,不通路不通村的,完全閉塞。
後來家家戶戶日子稍微好過起來了,一家一家陸陸續續的往外挪,到如今,這老屋基也就還剩下三戶還沒搬走的人家。
說是不想搬,那也不是一定的。
說到底,還不是窮給鬧的。
一個方大槐家,一個鄭家,一個許根生家。
這三家無一例外,都窮,别人窮,他們更窮。
說是窮,這人也倒黴。
就說鄭家了,那個時候人丁興旺,雖說窮,日子倒還勉勉強強,可自從袁婆子的男人服徭役累死了,鄭家分了家,袁婆子男人的幾個兄弟都陸續搬離了老屋基,袁婆子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可還沒等到兒子長大讨媳婦,大兒子服徭役也累死了,小兒子也得了病治不好死了。
如此,就隻剩下了袁婆子一個孤家寡人。
遠遠的,老鍾氏就看見了老屋基各自離的大約有五丈距離的三幢茅草院兒,打頭的就是袁婆子家。
清早的孤山腳下,蕩着一層厚厚的寒霜,一隻瘸腿的公雞站在袁婆子院子前頭的半大石頭上仰天打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