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了肚子,許三花不耽誤正事,徑直去了縣衙,找了掌管淮安縣田地買賣的書吏,将地契和老書吏寫的憑據一起給了書吏,交了二兩銀子,留了她爹許大茂的名字,換來了一張蓋了縣衙公印的紅契。
揣好地契,許三花算是完成了此次進縣城的第一件事。
出了縣衙,許三花左右看看,擡腳往城南方向走去。
金源牙行是淮安縣最大的牙行,裏頭的牙人有負責做中買賣房宅商鋪的,也有負責買賣田地的,更有人牙子專門管着買賣奴仆的,這家的名聲是頂頂好的,絕對良心,童叟無欺。
許三花上輩子在淮安縣那幾日就聽過這個金源牙行的名号,同住城隍廟的一個小乞兒爲了給自己生病妹妹看病,就将自己賣給了金源牙行,她當時在旁邊聽着,就聽他說過這個金源牙行好,叫妹妹不用擔心他。
許三花打聽了金源牙行的位置,一路到了城南,很快就在一條巷子的巷子口看到了金源牙行的招牌。
那招牌泛着金邊,但一看就知道是許多年的老招牌了,底下的朱紅兩扇門大開着,站在街口,就能看到裏頭中堂裏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
擡腳走過去,剛好還遇見一個牙人帶着一對夫妻外出去看鋪子呢!
許三花甫一走進去,就有一個拾掇的幹幹淨淨的小夥計迎上來,逢人就是笑,根本不看你的穿着。
“姑娘來我們牙行是做什麽?我們牙行有全城最齊全最好的宅子鋪子挂着名呢,還有上好的良田,成片的農莊皆可爲你介紹,便是咱們牙行的奴仆也是最規矩最幹淨的。”說着看了一眼許三花身上的粗麻衣裳,和一雙草鞋,又加了一句,但語氣裏并沒有看輕的意思,似乎習以爲常,“或者姑娘是要自賣自身,大可放心,咱們金源牙行絕對信譽保證,不會将姑娘胡亂賣出去的!”
許三花隻聽後頭這一句,便知道日常沒少有人來賣身的,畢竟這年頭窮苦人家不好過,賣兒賣女的也不少。
但多數都是賣女兒,賣了女兒好養活兒子的。
許三花剛想回一句,身後就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
一個穿着粗麻的中年男人扯着一個瘦巴巴的女娃子走了進來,女娃子哭得凄慘,似乎很不願意往裏頭來,可惜被男人死死的攥着。
另有一個小夥計立馬招呼了上去。
招呼許三花的這個夥計見她停下來看熱鬧,也沒有出聲催促,服務态度很是好。
那夥計上前問了來意,那男人立馬就道:“你們這裏買人吧?瞧瞧我這女兒,能賣多少錢?”
男人大着舌頭,渾身還散發着一股子酒氣,夥計态度不變,引着人繞過中堂往後院去,“這買賣人口的事得問咱們丁管事,你且跟我來。”
許三花見狀,也擡腳跟了上去,跟着她的夥計頓時以爲她也是來賣身的,也就沒有阻止,同樣跟了進去。
穿過中庭,到了後院,才發現後院更是别有洞天,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跟着婆子學規矩的,也有忙着打掃做活的,熱鬧有序。
前頭那夥計飛快跑到一個穿着圓領黑底藍紋的男人面前,朝這邊指了指,那人随即就擡腳走了過來。
上下打量了那被男人扯着哭的稀裏嘩啦的女娃,皺了皺眉,“這真是你女兒?”别是拐子,這不明不白的人,他們金源牙行可不買。
男人腆着臉笑着,咧着一口大黃牙,“這還能有假?管事你且看看,這妮子跟我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嘴裏說着,手上粗魯的抓了女娃的頭迫着她擡起頭來,露出滿是淚痕,但長得還有幾分清秀的臉來,“你瞧瞧,這模樣,管事你買了去絕對不會虧!”
那丁管事不喜這男人的語氣,擰了擰眉,又看了眼那女娃,想了想,比了一個手指,“一兩銀子!”
“一兩?!”男人擺擺手,“不行不行,至少得五兩。”
“那你愛往哪兒賣就往哪兒賣吧!”丁管事嗤笑,他們是做生意的,沒道理要虧着銀子做,就是這女娃拾掇幹淨把規矩教好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頂天了才能賣個三四兩罷了,畢竟太柔瘦弱了些,何況萬一有變數呢,這生意虧,做不了,做不了。
丁管事說着就要往回去,擡眼卻看到後頭站着的許三花,問他身邊的夥計,“這也是來賣身的?”
夥計看了許三花一眼,回:“估摸着是吧。”
丁管事便仔細打量了打量許三花,“你要賣身?二兩銀子,可賣?”
這年頭,一個成年人沒個啥長處的能賣個三兩銀子都算不錯的了,許三花記得前世那個小乞兒,好像也才賣二兩銀子。
那頭男人聽到,登時叫了起來,“憑啥,她就能賣二兩,我這妮子就賣一兩?管事你可别看不起人!”
這人沖前來兩步,丁管事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不欲與他多言,隻擺擺手,示意夥計将人領出去。
看向許三花,“二兩銀子,賣不賣?”這丫頭水水靈靈的,大戶人家選丫鬟,指定能看上,不會虧。
許三花笑了笑,“我是來買人的。”
買人?不是賣身的?
丁管事睨了夥計一眼,似乎是怪罪夥計沒弄清楚,夥計忙埋下頭,不敢多言。
丁管事便沖許三花笑道:“原來姑娘是來買人的,我家這夥計弄錯了,姑娘可别怪,我這廂替他給你賠罪了。”
這态度倒是叫人挺有好感的,許三花隻道無妨。
“不知姑娘有何要求?是要買年紀大的婆子還是年紀小點的丫鬟?或者護院小厮?咱們這裏都有。”丁管事一邊說着一邊将許三花往裏頭領。
許三花沒動,卻偏頭看了眼那垂着頭哭的小聲了些的瘦弱女娃。
夥計正催促着男人帶着女娃離開,男人不情願,還欲挽了丁管事繼續說說。
“管事,咱們好商量不是?你看,我這妮子可是大姑娘了,你買去不論往哪兒賣都是可以的,這小模樣,絕對不會虧,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再加點?”
這話裏話外的暗示太過明顯,叫人一聽都聽得出來。
丁管事當即皺了眉,“我們金源牙行從不做那起子傷天害理的事,這人賣到我們這裏,都是正兒八經的往外賣的,絕對不會爲了賺錢将人賣到那起子亂七八糟的地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