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二年,楊廣依舊躲在江都城中醉生夢死,全然不顧近日來李子通據海陵,杜伏威已攻破厲陽,盡占淮南各縣的事實。
自從他三征高麗失利後,這大隋天下就變得搖搖欲墜了!
而不提其中楊素之子楊玄感的造反,關隴世家的制衡,本就是威勢大減的他隻能醉生夢死,裝起了鴕鳥!
如今李子通,杜伏威二人聯合起來,盡占淮南各縣,江淮兩岸已是糜爛不堪。
原本被他視爲“福地”江都,随着李子通和杜伏威二人接連大敗隋軍後,也隐隐已經成爲一座孤城。
随着壞消息接連傳出,江都城中早已是陰雲密布,就連宮内的女婢和太監也是提心吊膽,唯恐因爲一時不慎惹禍上身。
可就在這時,宮内卻有人向楊廣主動禀告有人謀反。
“你是說孤的一衆大臣,竟然公然在宮中商議謀反?”
在這空蕩蕩的大殿裏,臉色好似病态般蒼白的楊廣聽着身旁宮娥的禀告,卻好似聽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一樣。
“陛下……”
看着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的楊廣,一旁的宮娥卻是臉色慘白連忙跪倒下來。
自從楊廣南遷江都以來,朝中局勢一直是積重難返,大多數跟随楊廣從北方而來的關隴世族也隐隐有所怨言。
更不提他南遷以來,大力重用原本南陳文人,比如虞世基之流。
若是早年,關隴世族和南陳文人兩派或許還會礙于楊廣之威不敢發作,可随着楊廣三征高麗失利之後,在朝中早已是威望俱失,自然無法調和兩派矛盾。
特别是在這南遷之後,随他而來的關隴世族皆是心有怨言,隻是礙于他喜怒不定,唯恐遷怒自己,這才一直隐忍至今。
而随着李子通和杜伏威二人聯手在江淮大破隋軍後,已經隐隐讓楊廣視爲“福地”的江都徹底淪爲了一座孤城。
如此危局,又怎能不讓明白楊廣已是氣數已盡!
被楊廣視爲依仗骁果軍,也因爲軍中大多數是北方人的緣故,早已是人心思歸!
可惜如今天下糜爛,楊廣仍然無心北歸,如此之下,不禁骁果軍中也多有逃卒,就連朝中重臣們也大多有此心思。
此前,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趙行樞、鷹揚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等人都參與同謀,日夜聯系,在大庭廣衆之下公開商議逃跑的事,毫無顧忌。
這才被宮娥偶爾聽到,鼓起勇氣向楊廣禀告。
可是她卻忘記一點,如今面前的楊廣早已不是當年重開絲綢之路的明君了,他得過且過,不理朝政,所以又如何聽得進去這般苦口良言!
“來人,将這不知好歹的宮女拖下去!”
果然楊廣在笑罷後,忽然語氣一變直接喊起了殿外的值守的禁軍。
而聽聞自己落得如此下場,跪在地下的宮娥則是面如死灰,心中也是後悔自己爲何如此多嘴!
“慢着!”
不過就在禁軍将要宮娥拖出大殿的瞬間,獨自坐在殿中的楊廣卻又是忽然開口了。
“将她逐出宮去吧!”
不知是被宮娥的忠心所觸動,還是他有所心軟了,最終還是改了主意!
聞言,值守在門外的禁衛們有所遲疑,不過還是選擇了遵從聖命,将這死裏逃生的宮娥帶了出去。
“陛下!”
大殿内的動靜,自然是引起了蕭皇後的注意,爲此她特地趕過來。
“哦,是美娘來了嗎?”
看着明顯帶有一絲疲意的美婦,楊廣語氣也多出了一絲寬慰。
自他南遷以來,旁人視他爲昏君,可她這位皇後卻是自始委婉勸戒,可惜收效甚微就是了。
在這江都城中,楊廣最爲信任的自然莫過于她了!
“夜深了,陛下小心龍體!”
看着深夜依舊獨自坐在大殿中的楊廣,蕭皇後心中暗歎一聲後,便緩緩走過去替他披上了衣服。
“美娘,委屈你了!”
或許是今日受到了宮娥的觸動,心知自己荒唐之舉連累身旁女子後,楊廣今日居然少見說出了這般體己之話。
“陛下!”
聞言,蕭皇後美目含淚,作爲幾十年的夫妻,她如何不知楊廣心中憂愁呢,隻是身爲一介女子的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美娘你可知這天下不知有幾人想殺我,隻是可惜這大好頭顱,最終竟不知要落入誰人手中?”
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大殿,楊廣忽然有感而發。
他爲人荒淫無道,奢侈無數,好大喜功,但唯獨算不上昏庸!
如今這天下亂賊四起,他焉能不知大廈将傾,朝中文武存有異心,他豈會不知!
隻是當年的雄心壯志,早已被美酒美色所腐蝕,而今他已暮年,自然更不複當年之勇了!
聽聞楊廣如此言語,蕭皇後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驚,南遷之後,楊廣雖然醉生夢死,不理朝中事務,可卻從未有過這般消沉失落言語!
“陛下何出此言?”
看着面前臉色蒼白,雙眼透露出明顯疲意的楊廣,蕭皇後心中一驚的同時美目含淚道。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将月去,潮水帶星來。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晖。漢水逢遊女,湘川值二妃。”
可此時的楊廣卻是低聲吟詩起來,這一首春花江月夜乃是他早年所做,相較于他當初的心境此時卻有着天壤之别。
“陛下!”
看着忽然低吟起春花江月夜的楊廣,蕭皇後卻是不由得美目一紅,身爲多年的枕邊人,她自然知曉此詩是楊廣早年所做。
隻是這首詩還是楊廣早年還未繼承皇位時所做,相較于當時的意氣風發,此時楊廣重新低吟出這首詩時則是已近暮年。
其中差别,如何不讓蕭皇後心中酸楚!
……
宇文閥内,由于宇文化及的身死,近日來宇文閥的嚣張氣焰也爲之大減!
閥主宇文傷潛心武道,無心官場,故而宇文閥的朝中事務一直是由宇文化及代爲處理,而宇文化及身死後,宇文成都又重傷,自然無人能主持大局。
宇文智及倒是有些手段,可是缺少了宇文化及的狠辣手段,自然鎮不住身爲莽夫的宇文無敵!
而近日來,由于杜伏威和李子通二人聯手的關系,江都城已經隐隐成爲一座孤城,而楊廣依舊醉生夢死,爲此不少骁果軍将士已經在暗地裏北逃!
身爲禁軍統帥的司馬德戡是屢禁不止,可依然堵不住将士們的北歸之心,爲此憂心于楊廣日後怪罪的他近日來連續找宇文閥商議大事!
隻是由于宇文化及身死的關系,宇文閥内并沒有理會他!
可随着杜伏威和李子通再次聯手,近日連番大破隋軍,看似作用數萬精銳的江都城其實已經到了内外交加的困境了!
故而宇文無敵背着宇文智及和司馬德戡接觸時,宇文智及心中雖有不妥,但他也清楚現在不是内讧的時候。
深夜将至,在這濃濃夜色下,江都城中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而這時,東溟派的巨舶卻停靠在海岸上,經過徐子骧數日的指點,宋師道和單婉晶二人的武功可謂大有進境。
隻是相較于單婉晶不沾人間煙火的小無相功,宋師道此刻就很是辛苦了,利劍和軟劍隻是取巧之道,對于劍道修爲進展并無太多裨益!
故而徐子骧這才讓他從重劍之境練起,倘若日後能将這重劍練至得心應手的境界,除開老一輩的高手,在江湖青年一輩也不至排出前十。
若是有朝一日能将重劍練到舉重若輕的地步,就算是面對魔門八大高手也可争一雌雄!
看着不遠處拼命揮砍重劍的宋師道,倚在桅杆上的單婉晶這時候不禁感到有些無聊,不禁想到了已經離去了很久的徐子骧。
“以師父的武功,你我根本不必擔心!”
明白單婉晶心中正在爲徐子骧擔憂,一旁的宋師道則随之停下來安慰道。
宋師道身爲宋閥少當家,不僅眼界廣博,自身見識也是不凡,以他來看,這天下已經甚少有人能威脅到他這位師傅了!
聞言,單婉晶卻是臉色一紅。
被宋師道都這般輕松看穿了心思,旁人豈能不知,想到這兒她心虛般地看了看四周,察覺并無旁人後,這才輕哼一聲道。
“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先生說要在一月後親自考校你的進境!”
聞言,宋師道是苦笑不已,而這時被他點破心事的單婉晶已經轉身走向了船艙。
重劍之境,聽起來極爲簡單,但想要做到得心應手卻是極難。
好在有徐子骧賜下的蛇膽丸,這才讓他一身氣力有所長進,不然僅憑真氣支撐可做不到這般持久!
……
江都城歸燕宮内,一名青袍人影卻是不請自來。
天下大亂,楊廣醉生夢死,不理朝政自然這宮中守備也變得松弛無比。
除去正殿和宮門之外,其餘走廊和偏殿上隻有寥寥數人身影。
不過這也給了青袍人影機會,隻見他腳步輕點牆面,數息間的功夫就已經穿過層層殿宇來到了歸燕宮深處。
或許是國之将亡,這偌大的歸燕宮隻有正殿在夜色下是滿堂亮光,至于其他偏殿走廊也多是漆黑一片,隻有寥寥數個窗戶有燭光閃動。
“你們幾個小東西可給我手腳麻利點,若是因爲遲到惹怒了韋公公,可沒人救得了你們!”
月色下,數人手持食盒正在匆忙朝着大殿趕去,而在他們身前,一名手持燈籠的單薄人影則在吩咐着什麽。
“嗯,韋公公?”
聞言跟在身後青袍人影則是眉頭一挑,顯然有了興趣。
果然跟在身後,來人就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内殿附近。
“你們走吧!”
内殿中,一名氣質陰冷的老太監走出了接過了食盒,清點一番後這才對着身前的數人吩咐道。
聽到這裏,數人這才如同大赦般退了下去。
“聖上,請用膳!”
與此同時,走進内殿的韋憐香在親自擺好菜肴後,這這才極爲恭敬地請起了帷帳中的楊廣。
“韋公公,你下去,這裏交給我吧!”
看着借酒消愁的楊廣,蕭皇後搖搖頭後,這時聲音才從内殿傳出。
聽聞皇後吩咐,韋憐香這才告退出去。
不過當他剛走出大殿時,就感到身體一麻,倒地前隐約看到了一名青袍道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内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