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人聲鼎沸的山門口,随着玄慈方丈親自走出來後,瞬間就變得安靜下來。
“阿彌陀佛!”
看着彙集在少林寺山門前的群雄們,玄慈大師雙手合十,長誦佛号,可當他目光落在了人群外一名遍體鱗傷的婦人身上時,他的聲音明顯有着一顫。
眼見當年明媚如花的女子竟落到這般地步,玄慈多年禅定的佛心也跟着亂了起來。
而一旁的葉二娘似乎也注意到了玄慈的身影,這時的她也連連躲閃着對方的目光,唯恐自己這一身惡名牽連到對方。
嶽老三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隻有身旁的段延慶似乎則明顯注意到葉二娘的反常,心中若有所思的他目光也瞥到一旁走上前來的大和尚。
看着唯恐牽連到自己而開始躲閃的葉二娘,玄慈心中更是一痛,緩步走出來輕聲道:“你怎麽傷的這般嚴重?”
“你别過來!”
然而就是他身影剛一靠近,葉二娘卻終于清醒過來,連連朝着身後退去。
可惜她由于這一路走來已是身體虛弱道了極點,這次又遭心情突然劇變,貿然起身之下自然就頭暈目眩起來。
“小心!”
看到葉二娘身體腳步踉跄,玄慈心中自然一緊,身影一動就扶住了頭暈目眩的葉二娘。
一旁的渾人嶽老三看到這兒自然有些不願意,可剛他開口就被段延慶給攔了下來。
眼見老大都沒有意見,嶽老三也隻能忍下剛嘴邊的怒罵,滿臉不岔站在一旁。
“快放開我!”
葉二娘心底裏雖然也對玄慈的出手感到心頭一暖,可是她心底卻更怕牽連到他,所以此刻也止不住掙紮起來。
“二娘,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對于葉二娘的掙紮,玄慈卻仍是不肯反手,縱然臉上多出了數道抓痕卻依舊嘴角含笑。
“你莫要信口開河,我不認識你!”
一番掙紮無果後,葉二娘仍不肯放棄,隻是她的語氣這時候已經變得嗚咽起來。
“方丈師兄!”
身後的玄渡,玄痛,玄寂等此刻注意到這一幕,心中也明顯察覺到了一絲不妙。
“葉二娘,你還要瞞天下人到什麽時候?”
看着葉二娘到了這時仍不願放棄替玄慈遮掩,徐子骧此刻不禁搖頭冷聲道。
不是他心腸堅硬如鐵沒有恻隐之心,而是葉二娘這半生中殘殺了不知道多少還在襁褓中的嬰兒,讓天下多少對父母和自己孩子陰陽相隔!
她不幸,就要天下人不幸的念頭實在過于偏執!
至于玄慈大師,他這些年置身事外的做法也是讓徐子骧心中多爲鄙夷!
“不,此事和他無關,你要殺要剮,我任憑處置!”
聽到徐子骧所言,葉二娘面色大變之下,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遍體鱗傷的她此刻滿是企求地看着一旁的青袍道人。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嗎?”
可是對于葉二娘的哀求,徐子骧卻仍是無動于衷,言語中滿是冰冷。
聞言,葉二娘是身軀一顫,而玄慈卻是心頭一震,面色也變得複雜起來。
身旁衆人,包括少林寺僧衆,以及慕容複,喬峰等人也似乎聽出了葉二娘似乎和玄慈方丈是舊識。
想及此處,玄痛,玄渡等人俱是面色一變,而慕容複和喬峰二人則是若有所思起來。
四大惡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可謂是令人深惡痛絕,其中尤其是“窮兇極惡”的雲中鶴,以及“無惡不作”的葉二娘。
雲中鶴專門壞女子清白,而葉二娘卻是狠辣無情,手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無辜嬰兒的鮮血。
若有論起手段殘忍,其中葉二娘還更勝一籌!
“阿彌陀佛!”
或許也是想明白了此處,和玄慈齊名的神山上人卻是神色複雜,随後便長誦起了佛号。
而在他的身後,開封府大相國寺的觀心大師,江南普渡寺道清大師、廬山東林寺覺賢大師和長安淨影寺融智大師也一同默誦起了佛号。
“讓上人見笑了,”
目光落在了神山上人身上,玄慈此刻卻是神情坦然,仿佛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一樣。
“方丈師兄!”
眼見師兄仍然執迷不悟和葉二娘拉拉扯扯,身後有傷在身的玄難卻是忍不住站出來叫道。
“玄難師弟!”
聞言,回頭的玄慈則是神色凝重。
看到這兒,玄難心中大叫不好,作爲最清楚他這位師兄爲人的他,又怎能不知這是玄慈師兄心中已有決定的樣子。
“諸位師弟,我玄慈犯了色戒!”
玄慈說道了此處,言語中已滿是愧疚。
“你這又是何苦啊!”
看着在衆人面前坦誠了自己罪孽的玄慈,葉二娘卻已是淚水湧出。
“既造業因,便有業果,二娘,我該有此下場!”
坦白當年的往事後,玄慈便反而安慰起了葉二娘起來。
相較于葉二娘,玄慈卻是看的極爲透徹,心知徐子骧此次前來肯定不會就此罷手,爲了減少對少林聲譽的影響,他便很快在江湖中人的見證下坦白了當年的罪孽。
聽聞少林寺的方丈居然觸犯了色戒,又與身旁的葉二娘拉拉扯扯,少林寺山門前的一衆江湖中人則是竊竊私語起來。
不過他們都畏于少林往日名聲,此刻也不敢大聲喧嘩。
“非也,非也,少林寺自稱佛門善地,可如今看來卻是專養私生子的善地!”
衆人畏懼少林百年名望,可其中仍有人不懼怕,此刻卻是開口諷刺起來。
聞言,少林寺僧衆是怒目相向,可這人仍是不肯落下風,也是瞪了回去。
“包三哥!”
直至身旁的慕容複開口提醒起來,他這才洋洋得意地退了回去。
暫且不談包不同此言引起的風波,聽聞玄慈師兄在衆人面前坦白,玄渡,玄難,玄痛等玄字輩高僧們卻是神色凝重。
身爲寺内高僧的他們,自然清楚此事對于少林清譽有何影響!
“老衲觸犯寺内清規,有玷少林清譽,按照寺規自當給個交代,不過徐施主此次前來,肯定不隻是爲此事而來,所以老衲就鬥膽苟活片刻吧!”
話說道這兒,玄慈目光也落在了一旁的喬峰的身上。
注意到玄慈大師的目光,喬峰本欲走出來直接質問,可身旁的徐子骧卻是早他一步。
“不錯,玄慈方丈,當年雁門關外的慘案也該有個交代了吧?”
緊盯着面前的玄慈,徐子骧言語間卻提及了當年雁門關外的慘案。
聽聞徐子骧終于提及此事,玄慈雖是面色微變,但心中卻是如釋重負。
“玄慈方丈,我敬你爲佛門高僧,可當年的雁門關外的慘案,你還是要給我一個交代!”
喬峰這時候也走了出來,面色凝重的他則直接開口問道。
“此事怪我當年錯信他人,這才導緻錯殺了喬施主一家,不過事已至此,我願一力承擔,隻是可惜了智光大師和趙錢孫等人!”
玄慈長歎一聲後,也緩緩承認當年之事。
不過此刻他仍然顧及慕容博的名聲,不願在此提及他的名字。
“玄慈方丈,這你說錯了,智光大師,趙錢孫等人并非我二弟所殺,至于“鐵面判官”單正則是被我所殺!”
看在玄慈言語間将趙錢孫等人的死怪罪在喬峰身上,徐子骧自然不會答應,所以便在這時候親自替他辟謠起來。
“縱然趙錢孫等人死于他手,可徐施主手段未免有些過于狠辣了吧,竟然誅其一家!”
說道此處,玄慈大師也不禁爲單正一家感到無辜。
“玄慈方丈不愧是佛門高僧,我徐某人實在佩服,不過單正既然自号“鐵面判官”,可其人卻有眼無珠!”
徐子骧說道此處,更是冷笑起來。
“當初我在杏子林中饒他一命,他卻不知好歹,去參加什麽英雄大會,我遇見了自然要順手鏟除!”
話說道這兒,衆人們雖覺得道理如此,可同樣對徐子骧手段的冷酷畏懼起來。
“善哉,善哉,徐施主着相了!”
對此,玄慈自然是不會認同。
“神山大師,既然玄慈方丈當着天下群雄的面承認了當年雁門關外的慘案,還請你來主持公道!”
不肯繼續和玄慈多費口舌,徐子骧直接拱手看向了一旁的矮小老僧身上。
“昔日因,今日果,我看是玄慈師兄你着相了才對!”
神山大師這時持掌走了出來說道,他年齡比玄慈稍小幾歲,所以自然也得以師兄相稱。
“若非你當年輕信他人所言,豈會鑄成大錯,不過事已至此,還請玄慈師兄不必隐瞞了,說出此人身份吧!”
神山大師到底是和玄慈明争暗鬥數十年,眼見他落得這般下場,一時心中竟也有些不忍。
不過他還算謹記着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所以便在這時候追問了當年之事。
“我這位朋友也誤信他人所言,已至釀成大錯後就追悔莫及,内心愧疚之下亦然早逝了,所以此事還是由老衲來承擔吧!”
話語落地,就見玄慈大師雙手合十,神色間已經有了決然。
聽聞玄慈大師所言,周遭原本還不齒其觸犯色戒,又錯殺好人之事的江湖中人也心中肅然起敬。
玄慈大師這種甯願自己身敗名裂,也要替故友名聲着想的做法,自然是符合了江湖上這群草莽中人的脾氣。
不過對此,徐子骧是冷笑不止,而喬峰卻是神色複雜。
就連少林山門外一個角落裏,一名躲在女子懷中的女童聽到這裏,也是露出冷笑,看樣子她也是對此極爲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