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天聾地啞谷内的山洞裏,一名須長三尺,面如冠玉的老人正枯坐其中。
“終于來了嗎?”
聽到不遠處若有似無的腳步聲,洞窟内枯坐的老人卻忽然就睜開了雙眼,他雙腿雖殘,可内功猶在,所以徐子骧剛踏進洞窟中,他就察覺到了。
自從他被逆徒丁春秋偷襲打入崖底後,全身自腰椎以下就全然沒了知覺,所以這才被迫枯坐在洞窟中等待了二十多年。
并非是他不想親自出售清理門戶,而是由于當年墜入崖底後,他已變得半身不遂,隻有上半身有知覺,如此行動不便之下,也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新收錄的弟子身上。
而大弟子蘇星河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卻唯獨在武學一道上有所怠慢,加上他如今也年事已高。
若非依托陣法之利,恐怕他當年也死在逆徒手中,有此顧慮,老人這才将希望寄托在新人身上。
畢竟能通過珍珑棋局的考驗,自然在天賦和悟性就無需擔憂,而有此天資,隻需前大理無量山修煉逍遙派武學即可。
如此不出數年,就可替自己清理門戶了!
想到這兒,已在此枯坐了二十餘年的老人心中不免長歎一聲。
就在這時,洞窟内卻忽然多出了一名青袍人影,此人雖然儀表堂堂,可相貌上仍距離老人心中的标準還是差了些。
不過他一身氣質卻是不凡,特别是他的一雙眸子,每每對視間總會有神光閃過。
觀其相貌,老人心中本來還有所遺憾。
不過這時卻已沒了遺憾之感,皆因此以他的見識,自然看出了這是修煉有高深道家功夫的表現。
沒想到他枯坐洞中二十多年,終于遇到了一位能夠繼承他依托的門人。
想到此處,縱然以老人的心境也是不免感慨起來。
不過想及此處,他心中仍有疑問,此人武功之強,就算他青年之時也未敢說有這個修爲!
如此修爲,肯定不是無名之輩!
而江湖上近年來盛傳的青年高手,也隻有“南慕容”和“北喬峰”了,可這二人的武功都明顯和道家武功無關,所以……
“青城後進見過道兄!”
徐子骧朝前打個稽首後,便自報了家門。
“青城後進……”
聽到這裏,在此枯坐了二十餘年的老人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你難道不是破解了珍珑棋局才進來的嗎?”
本來還以爲蘇星河替自己尋來了一位難得的傳人,可話聽到此處,他又怎麽不清楚其中出了變故呢?
“說來慚愧,在下不通對弈之道,能夠進來也不過是取了巧!”
說道這裏,徐子骧便将自己在洞窟外生擒丁春秋以及取巧才通過考驗的手段盡數道來。
“不管你手段如何,既然已經通過了珍珑棋局,那自然便就是我的逍遙派的門人了!”
無崖子在洞内枯坐了二十餘年,自知時機稍縱即逝,他好不容易遇到能有這般修爲的青年,哪裏會輕易放他走。
道家内功最講心性,而能夠練到這般高深境界,想必悟性上也遠超旁人,況且就連他那逆徒丁春秋也被此人生擒,更是能說明他武功的不俗。
而此前他被此人修爲所吸引,現在才發覺洞窟裏這時候已經好似冰窟一般刺骨寒冷。
“你這葫蘆裏是冰蠶嗎?”
無崖子目光落在徐子骧腰間懸挂的葫蘆上,頓時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道兄好眼力,此物是我湊巧得來的!”
對于無崖子識破冰蠶來曆,徐子骧并不驚訝,反而隻是微微一笑後,便坦誠答道。
“你倒是好運氣,傳聞冰蠶生性警覺,又敏捷如風,不少人僥幸見了也未必能抓到它!”
盤坐在地面上的無崖子說道此處,也是微微搖頭,感歎起了眼前人影的好運。
不過其中有一點他也沒有明說,這冰蠶乃是天下隻至寒之物,常人就算僥幸抓住了,也不過是尋死而已。
而此人距離冰蠶如此之近,卻還是面不改色,其中更能驗證他修爲的不俗。
起碼,他年輕時自問還沒有這般功力!
“你可願繼承我衣托?”
感歎過後,無崖子目光又落到了徐子骧身上。
知曉此人武功已遠超江湖一流高手後,他心中就放棄用強的想法。
“道兄何必強求呢,以你的深厚武功,想必日後自然是能尋到合适的人選!”
對于無崖子的好意,徐子骧卻是不願接受。
他一身武功皆以鶴唳九霄神功爲本,所以自然不會貿然化去自己武功,況且武功練到他這般境界,自然是清楚他這門内功的不俗之處。
單以逍遙派的北冥神功來說,未必能勝過他這承自兩晉之時的鶴唳九霄神功!
“時機稍縱即逝,我自己都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眼見徐子骧如此堅決,無崖子自然神色變得黯淡下來。
他如今已是鲐背之年,縱然僥幸多活幾年,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道兄不必沮喪,我這有靈丹數枚,乃是上古異種菩斯曲蛇的蛇膽制成,常人吃了亦可大增氣力,而道兄如今氣血衰敗,自然是最合适不過了!”
徐子骧微微一笑後,便從懷裏掏出兩枚用菩斯曲蛇膽制成的靈藥。
剛一掏出,無崖子就聞到一股清香撲鼻。
“難道是佛家典籍中提及過的菩斯曲蛇?”
逍遙派門人無不飽讀經書,無崖子也自然聽聞過佛家經書中提及過的蛇中異種。
“道兄好見識,的确是這菩斯曲蛇,不過我制藥手段一般,若是由你出手的話,恐怕是更勝一籌!”
徐子骧微笑間,也坦誠承認自己制藥的不足。
“你說的不錯,這丹藥看似清香撲鼻,不過其中是蘊藏多種貴重藥材的結果,縱然是我那徒孫薛慕華的手藝也比你強出許多!”
隻是聞了一下這丹藥,無崖子就頓感精神一振,但他接下來的話還是過于坦誠,沒給徐子骧留任何顔面。
不過這是自然,蘇星河是他的徒弟,薛慕華是他的徒孫,他們二人的醫術就已這般精湛,更何況他這位祖師爺呢!
“有此靈藥,以道兄的内功修爲,就算不說延年益壽,起碼還能堅持二十年,況且我還聽聞西域有種靈藥,能夠治愈人外傷導緻的殘疾,哪怕是雙腿已成粉末的碎骨也可恢複後健步如飛,所以爲何不嘗試一番呢?”
看着神色黯淡的無崖子,徐子骧随後又提及一個讓人精神爲之一振的消息。
“此話當真?”
聽到此處,哪怕是無崖子也不神情振奮。
若不是他行動不便,不然他早就親自出手清理門戶了,又怎麽會去選這種姜太公釣魚的辦法呢!
“自然當真,不過此物我也是聽他人提及過,這黑玉斷續膏其外表呈黑色,可氣息芬芳清涼。其藥性極其神奇,常人手足身體骨節若遭緻重創從而傷殘,敷上此藥膏後傷患仍可痊愈,從而逐漸恢複正常活動。若是傷殘時日長久、骨傷已經愈合者,則需先将其斷骨重新折斷,敷上此藥膏後亦可使骨骼恢複正常,可恢複正常行走等能力。”
徐子骧說道此處,又特意補充道。
這黑玉斷續膏乃是西域金剛門密不外傳的靈藥,常人自然難以知道其配方!
不過其祖師爺火工頭陀當初也不過是一介燒火僧人而已,偷學到少林武功已算是造化不凡,哪裏還會懂什麽高深醫術呢!
所以以徐子骧來看,這黑玉斷續膏必然是西域之物,隻是碰巧被那火工頭陀發覺其妙用而已!
“若是道兄還等不急的話,這谷内還有其他人選呢?”
徐子骧剛提到這裏,無崖子就搖頭起來。
“你既然進了洞中,我又怎會去選他人呢!”
見識到了徐子骧的修爲,無崖子自然不對其他人有任何期待了。
其實他有所不知,這谷外不僅有“南慕容”,也有“北喬峰”,不過若按照他此前的規矩來看,他們二人都破解不了這珍珑棋局。
慕容複是文武雙全不假,可卻心系複國之夢,而這珍珑棋局最忌心中有缺,以慕容複棋力久戰無果後,恐怕會走火入魔。
至于喬峰,他興不在此,自然不會上前湊這個熱鬧。
明白徐子骧意不在此,無崖子也是作罷。
不過他心中并未對此放棄,随後他們二人又在這洞中交流起兩派武功,徐子骧對逍遙派武學感興趣。
無崖子也對徐子骧一身道家武功很是好奇,所以待到無崖子服用一枚菩斯曲蛇膽制成的靈藥後,二人就在這洞中劃地爲席交流起了自身武功。
其中提及的北冥神功,小無相神功也令徐子骧打開眼界,而無崖子也對徐子骧所提及的七傷拳,以及九陰真經大爲感歎。
特别是九陰真經中的療傷篇,對于如今他的可謂是受用無窮。
而這九陰真經乃是黃裳刻錄“萬壽道藏”中所悟,其中總綱更是符合道家真傳,饒是以無崖子的眼界,也不禁對此感歎不已。
隻是如此廢寝忘食的交流下去,自然是苦了洞窟外苦等的蘇星河和喬峰等人。
原本他們還以爲洞中出了變故,直至蘇星河親自去查探,這才解除了誤會。
而也因此,谷外衆人,尤其是喬峰和段譽二人這才放心來。
不過聽聞義兄在洞内和人交流武學廢寝忘食,放下不下心的他們也一同留了下來。
同樣和徐子骧有所深交的慕容複,也和喬峰在這谷中交流起了武功,他們二人本就是天下間齊名的英雄人物。
經過此番,二人之間自然印象大好,心中也互相将對方引爲了知己好友!
至于段譽,也趁此在王語嫣身旁噓寒問暖起來。
衆人各有所得,一時間谷内氣氛倒也變得熱鬧許多。
唯獨隻有被凍在冰塊中的丁春秋,心中好似有無端怒氣發不出去。
“惡賊,我來陪你了!”
就在衆人在把酒言歡之際,函谷八友中的“書呆”苟讀卻手持古卷走了過來。
他們二人由于丁春秋作惡所以才被蘇星河逐出門戶,如今眼見丁春秋被困冰中動彈不得,自然不會讓他好看。
片刻後,就見“書呆”苟讀在他耳邊大聲念起了儒家的聖賢學說來。
以丁春秋陰險毒辣的性格來說,苟讀這番酸儒的做法卻是刺中他的軟肋,打不能打,罵不能罵,被封在冰中的他,隻能一動不動地聽着身旁的書呆滿口之乎者也的聖賢學說,自然是得痛不欲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