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不過轉輪王心中仍是不甘,隻得冷笑一聲,語含譏諷:“不愧是帝胄,果然是處處皆有依仗。”
江舟笑道:“那又如何?你咬我啊?你敢嗎?”
轉輪王無數肉瘤上,無數雙眼睛齊齊瞪圓:“你……!”
江舟不耐煩地擺手道:“沒這狗膽便給我滾到一邊好好待着,我今日還真就要仗勢欺人,而且欺的就是伱,你能奈我何?”
這模樣,就像是揮趕蒼蠅一般。
着實把轉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在場衆“人”也是面皮抽動。
這場面……着實有些出人意表。
若說江舟無恥,但他又确實是有真本事的。
真若要拼個你死我活,以此人道行,加上那家底……着實令人豔羨,轉輪王就算有生死薄在手,勝負如何,也在兩可之間。
明明有這般道行修行,卻偏偏要用這種方式羞辱轉輪王,也不怕落人口實。
如此行徑,也讓“衆人”對江舟這人有了了解。
這個人……不要臉的……
有實力的人未必可怕,但有實力又不要臉的人,那就一定要敬而遠之……
江舟見轉輪王仍站在那裏,一顆顆肉瘤宛如一個個膿包一包往外噴吐黑氣,隻覺得一陣陣反胃,滿臉嫌棄:“好狗不擋道,怎麽?還真想給我當狗不成?滾!”
“欺人太甚!”
輪轉王位居十殿陰天子,拷定功罪,主掌輪回,位尊無比。
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唳——”
玄玉神鳥輕嘯一聲,一雙幽默的眸子轉了過來。
“轉輪王,大事爲重!”
幾位陰天子連忙死死抓住轉輪王,實際卻是給祂遞上台階。
轉輪王果然半推半就之下,被拉了回去。
江舟冷笑一聲:“廢物!”
“……”
轉輪王渾身顫抖。
其餘“人”等也都是面皮猛抽。
另一頭,一個九府曹官朝長發秀麗女子道:“這小子一向這麽……别出新裁嗎?”
其實他是想說“賤”的……
長發秀麗女子此時頗有些後悔曾在人前表露過對江舟的善意。
以後怕是脫不開幹系了。
丢人……
“哼!”
轉輪王冷哼一聲,閉起眼,周身黑霧滾滾,将其身形遮掩住。
竟是任由江舟叫罵,也不再理會。
……這龜孫子還真能忍啊。
江舟可惜地歎了一聲,心中暗罵。
還真當他是在仗勢欺人不成?
他其實是看上那本黑薄墨錄了。
不過,别說這等寶物,就隻是轉輪王本身,也不是能輕易碰得的。
斬了持國天王那厮,已經是撩動了祂背後之“人”的底線。
之前他便有一瞬有種滅頂之災的感應。
這也是早有預料的。
他也是在賭。
如今他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便說明他賭對了。
他背後也有人,爲他擋下了滅頂之災。
隻是不知那“人”是不是紫微帝君?
連持國天王這等守戶之犬都如此,何況這轉輪王?
這可是西方教埋在幽冥之中最深的釘子,“轉輪”二字足以說明其分量。
他今日若是再動了這轉輪王,靠山還能不能保住自己,江舟還真沒多少底氣。
并非是怕他的靠山打不過。
說到底,其實還是“因果”二字。
持囯天王是“欠”他的,他今日讨回,乃是因果報應。
轉輪王卻與他沒有那麽重的“因果”。
道行越是長進,江舟就越發能體會到“因果”二字,當真是如影随形。
一舉一動,步步牽纏。
稍有不慎,就困于其中。
此番若是轉輪王自己主動找死,那又另當别論。
隻可惜,這厮不上道兒啊。
轉輪王“示弱”,更再無人敢阻。
瞽目老僧從頭到尾,都是一片祥和,此時見狀,也隻是呵呵一笑,便在兩女攙扶下,踏上玉階。
江舟将幾人迎上,回頭掃了一眼,大袖一揮,便收了玉階,關閉仙山門戶。
斷了外界對仙山的窺探。
籠罩在黑霧之中的轉輪王神色變幻。
半晌,才忽然轉頭,朝着幽暗之中一指:“你,出來。”
幽暗之中,走出一尊百丈惡鬼。
卻是一尊一直隐在暗中的鬼王。
“不知轉輪王有何賜教?”
這鬼王雖也是作威作福慣了的一方霸主,見了轉輪王卻不敢放肆。
轉輪王朝前方那洞開的“幽都門戶”一指:“進去!”
那尊鬼王神色一變:“輪轉王這是何意?”
“哼!”
轉輪王手掌一翻,黑簿墨錄再次現出。
薄冊無風自動,如同黑金般的紙頁急速翻動。
那尊氣息十分強大的鬼王連一個聲音都沒能發出,便頃刻間風化成塵。
也不理會他人驚異目光,轉輪王這次直接伸手朝幽暗中一抓,千絲萬縷的黑氣凝聚,又從其中抓出一尊鬼王。
直接扔到了門戶之前。
森然道:“進去。”
有前車之鑒近在眼前,那尊鬼王根本不敢拒絕。
隻得硬着頭皮,将心一橫,便朝幽都門戶踏去。
三十六曹官見狀,也不知道爲何,并沒有阻攔。
不過卻是彼此相視一眼,便悄無聲息地散了開來。
各據一方,隐隐間似有某種晦澀之極的氣機流轉。
衆目睽睽之下,那尊鬼王一腳踏入門戶之中,忐忑之中帶着貪婪之色的神情,突然扭曲,仿佛見到了大恐怖。
下一刹那,卻是突然被門戶之中的黑暗吞噬,連一點聲息都沒能留下,便徹底沒了蹤影。
十殿陰天子與三十六曹官見此,都是神色微變。
轉輪王與其餘陰天子相視一眼,便又從幽暗之中接連抓出幾尊惡鬼,逼着它們走進門戶。
結果無一例外,與先前那尊鬼王一般,都是踏入門戶,便瞬間被黑暗吞噬,生死不明。
受此驚吓,生怕被轉輪王抓出來,那些隐在暗中的惡鬼,都紛紛逃竄。
轉輪王再想讓人去趟雷,卻是連一隻鬼都抓不着。
隻剩下寥寥幾尊鬼王,卻是連轉輪王也不想輕易招惹的存在。
惱怒之下,轉輪王也隻能暫且放下這門戶,朝那副泥棺看去。
“住手!”
轉輪王一步踏出,便出現在泥棺之側,伸手便想要打開棺蓋。
三十六曹官齊齊怒喝。
祂們似乎知道那幽都門戶并不是那麽容易進去,故而沒有理會轉輪王的試探。
但這魔睺泥棺卻不一樣。
九府曹官一動,其餘九尊陰天子也像早有準備一般,同時出手。
趁着這邊打做一團,轉輪冷笑一聲,便已搭上泥棺。
下一刻,卻是神色一變。
以祂的道行,輕輕一按,即便是一座大山也受不住。
區區一副泥棺,竟是紋絲不動。
“本王就不信,奈何不了這口破棺!”
轉輪王頓時大怒。
那小畜生欺負本王就算了,你個破棺也想欺負本王?
槐江仙山上。
江舟将瞽目老僧三人迎入山中來,各自落坐。
看着山下打成一團的兩方,還有正與泥棺鬥智鬥勇的轉輪王。
不由朝瞽目老僧道:“大師,當真不怕此棺有失?”
“呵呵……”
瞽目老僧隻是笑道:“小友可曾記得,曾爲老僧拖棺之事?”
江舟點點頭:“自然是記得,隻是當時晚輩無能,并不能拖動此棺,”
“不過說來,大師那時的搭救之恩,晚輩還未曾報答。”
瞽目老僧擺擺手:“恰逢其會罷了,哪裏有什麽搭救之恩?”
“小友可曾記得,老僧與小友說過,要動此棺,非得有至誠至純之心?”
“确有此事。”
江舟點點頭,旋即訝異道:“大師的意思,難道欲開此棺,也同樣需有一顆至誠至純之心?”
要知道,當時的他,和現在的他,還有在場的這些存在,可都不能一概而論。
一口棺罷了,居然就能抵擋得了這些“人”?
事實就在眼前,江舟也沒辦法懷疑。
難怪這老僧完全沒有半點擔憂。
他對這泥棺雖然有幾分興趣,卻也僅此而已。
若是落到他手裏,他也不會拒絕,隻是并不想花費力氣去與這些人争搶,沒那必要。
暫時将之抛到一旁,對老僧道:“大師可是有話要對晚輩說?”
在這個當口,忽然說要上山來,又怎麽可能沒有事?
瞽目老僧點頭笑道:“老僧卻有一事相求。”
江舟道:“大師但說無妨。”
瞽目老僧合十道:“還請小友将老僧這徒兒帶離幽冥。”
“離開幽冥?”
江舟一怔,看了一眼邊上垂目侍立的楚懷璧,旋即道:“此事乃舉手之勞罷了,自無不可。”
“不過大師爲何……”
江舟忽然停住。
便見瞽目老僧朝他“看”來,一雙黑洞洞的瞽目之中,仍能讓人感覺到一片平和慈悲之意。
江舟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楚懷璧這時說道:“師父,徒兒哪裏也不去,就陪着您。”
“呵呵……”
瞽目老僧笑道:“你一路護送爲師,便算了了你我恩情,卻是不須強求,徒爲老僧添塵情俗擾,增老僧煩惱罷了。”
擺擺手,打斷了又欲開口的楚懷璧,朝江舟道:“以小友今日成就,此事确不過是舉手之勞,隻須護得老僧這徒兒離開幽冥便罷,”
“其他一切自當随緣,也不必煩憂。”
以他的修持,豈能看不出楚懷璧對江舟的情意?
也知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此言,便是要打消江舟顧慮。
也足以證明,瞽目老僧的目的,并不是如邊上幾個吃瓜人所想的一般,故意如此,想要爲自己的徒兒制造機會。
“此事容易,不過……”
江舟也沒有什麽猶豫。
若是之前,他或許還會排斥與薛妖女、楚懷璧接觸,以免糾纏不休。
不過現在因果已了斷,心中坦蕩蕩,卻已經是沒有躲避的必要。
而且他也不認爲瞽目老僧是這麽無聊的人。
“方才大師爲何不直言?”
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在下面就可以直接當面說,爲什麽非要特意上山來才說?
總不能是想看看他這槐江山的風景吧?
瞽目老僧一笑道:“群魔環伺,鬼心如蜮,老僧這徒兒向來心思純淨,不識險惡,若想保得安然,自然是要防着些。”
“師父……”
楚懷璧心中不情願,但老僧如此爲她計深遠,又令她說不出違逆之語來。
江舟點點頭,似乎理解一般。
其實心中卻知道,瞽目老僧言不由衷。
隻是一句囑托罷了,除非楚懷璧是什麽重要人物,有人不想讓她離開幽冥,否則又何必如此避人耳目?
瞽目老僧此時又道:“江小友,老僧之請,卻非止如此,此地之事,還請小友也莫要再插手了,就此離去,不要耽擱。”
“隻是不知,小友可舍得後土娘娘與那魔睺之寶?”
江舟張嘴欲言,看着老僧那笑意吟吟的模樣,卻又吞了回去,說道:“大師既有命,晚輩自當遵從。”
他對魔睺泥棺與後土神藏确實沒有什麽志在必得的心思,答應下來也不算爲難。
“既如此,老僧便就此别過了。”
瞽目老僧似乎當真隻是爲了上來托請這麽一句,話一說完,便起身告辭。
江舟雖有意多問,但看老僧平和的神色,卻是知道其心意難改,多說無益。
便也隻好起身相送。
“你便留在此地,莫随老僧下山了。”
來到山前玉階,老僧便對欲随其離去的楚懷璧道。
“師父……”
楚懷璧再是單純,此時卻也感覺到了不對。
“你既還稱老僧爲師,便莫違師命。”
瞽目老僧朝衆人點點頭,便獨自踏上玉階。
“你……”
江舟看着老僧一步步下山,直至走下玉階,回身朝他合十一拜。
收回玉階,回頭朝楚懷璧看去。
方才張口,楚懷璧卻已搶先道:“叨擾江施主,實非所願,請施主放心,貧尼隻需方寸之地存身,待離幽冥,自當離去。”
江舟張了張口。
這聲“施主”令他心中震動。
并非起了什麽心思,隻是覺物事人非,也頗有幾分悲憫。
半晌才歎道:“既如此,許道友,勞煩帶楚郡……楚道友去玉樓中歇息吧。”
一旁許青目光來回掃視,聞言怔了怔,旋即爽朗一笑,拉起楚懷璧:“郡主随我來吧。”
楚懷璧點點頭,随其離去,也未再看江舟一眼。
“怎麽?舍不得了?”
邊上響起一聲嬌笑。
江舟轉眼看來。
對于薛荔的揶揄,隻是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兩章一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