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劫法力,哪怕其中十之八九都是用來突破九劫大限,并不需自我消化。
也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競全功。
江舟很清楚這點,持國天王也清楚這點。
就算突破大限,短時間内想跨越百劫天塹也絕不可能。
即便如此,持國天王也絕不會容許哪怕億萬之一的意外出現。
“铮铮!”
琵琶弦動,天音梵樂奏響。
有天女飛舞,有諸佛梵唱。
乾坤颠倒,陰陽逆亂,人心浮動。
在場衆“人”給紛退避遁逃。
避之不及的,便着了這天音梵樂的道兒。
霎時之間,無數惡鬼都爲之癡迷,仿若登臨極樂妙境。
縱然天地颠倒如大磨。
陰陽逆亂如刀割。
身處大磨之中,粉身碎骨。
于刀林之地,千刀萬剮。
諸佛佛光梵音之下,亦現出極樂銷魂之态,不知苦痛,隻存歡愉。
果真是不愧“持國”之意。
與廣目一般,其餘三天王名号都各有所出。
持國之義,慈悲爲懷,庇護衆生,護持國土。
能以聲樂令衆生皈依。
一張琵琶,能颠倒黑白,能逆亂陰陽,最擅玩弄衆生七情六欲,持人心之國!
玉階上,江舟頭頂七十二色圓光,周身上下都忽有紫華綻放。
衣袍烈烈,有黑炁滾滾而出。
與無窮冥暗糾纏、激蕩、翻湧,明滅不定。
一股莫名的浩大氣機降臨,仿佛有一座座神山壓下每一個人的心頭。
沉悶、沉重,令人難以喘息。
一時間,每一個人都神魂搖動不止,幽冥之地仿若有滔天禍劫降臨一般。
那随琵琶梵音而現的諸天神佛,頓時如遭末劫。
宛如廟中的泥胎木塑,經曆無窮歲月,斑駁、污穢一點一點、一塊一塊地攀爬其上。
落敗、晦暗、腐朽……最終灰飛煙滅,不留下半點痕迹。
持國天王被江舟輕而易舉破去神通,雖是知道他身上的元始橫天冠這等至寶,早有準備,此時卻也仍是心驚不已。
這不是一件,是穿了一身至寶!
饒是以其城府,也不由暗罵了一聲。
這他娘地仗着家底厚欺負人啊!
而此時,紅發惡屍趁此機會,抄起化血神刀,斬向持國天王。
持國天王眼角一瞥,冷笑了一聲。
邊上增長與多聞天王相視一眼,前者輕歎一聲,仗起青色寶劍,迎了上去。
其實祂們兩個,與持國、廣目都不同。
并不欲擅自與人結下因果。
隻是四天王向來同進同退,又以持國爲首,事到如今,祂們也無法退了。
“呵呵,朕在此,又豈容爾等宵小放肆?”
忽聞一聲輕笑。
一直站立天街之上的帝芒肩擔日月,虛虛一抓,竟當真如同雙手握住了乾坤。
天地如有實質一般,被他憑空拖拽了過來。
竟是将持國與多聞兩位天王都囊入其中,接下了這二王的攻勢。
江舟掃了一眼,也不管其用意如何,正好趁此時機,加速摧發天運靈幡中滔天精炁法力。
這裏戰成一團。
另一邊。
有消魔大王站立身前,剩下的三天魔王并不懼餘波臨身。
此時都是睜圓雙目。
赤天魔王驚聲喃喃道:“這是……七星乘劫……消魔衮?”
“大魔王,他……當真是……!”
消魔大王不置一言,但眸中黑金之光流動,其中無窮惡鬼惡神哀嚎之聲愈盛。
黃天魔王目光發直,在江舟身上上下來回掃量,亦是喃喃道:“元始橫天冠,七星乘劫衮,萬靈神真束,北元飛虛靴,天運靈幡,五老攝魔金玄符……”
“還差三件……”
用力地吞咽了下,有些恐懼,亦有些不甘:“大魔王,若是……我等難道當真要奉迎他回北酆不成?”
它的恐懼,是出于江舟身上的北帝服佩,它的不甘,也同樣是出于這北帝服佩。
大魔黑律明令,戴北帝服佩者,便是羅酆之主,統領六洞鬼天,鎮壓幽冥九地!
北帝服佩,它自然是敬畏的,但若要它因爲這一身服佩,而奉迎一個黃口小兒爲主,頂禮膜拜,它便不甘!
就算他是天帝血脈也不行!
别說是它,其他幾個魔王都是如此。
但它們不敢反抗。
黑、白二魔便已因此服誅。
對它們來說,誅殺黑白二魔的,不是江舟。
而是報應……是不尊大魔黑律的報應!
作爲北酆魔王,它們怎能不知?大魔黑律,并不隻是一些規矩令條罷了,其中自有威神。
今日違背了黑律,即便那江舟不誅二魔,他日也定會遭受報應,同樣難逃一死!
不過也正因此,江舟誅殺黑白二魔,其本身并不能令諸魔王敬畏。
因爲在它們看來,這本不是其力所能及,不過是倚仗神器之威!
如此又怎能心服?
倒是青天魔王于衆魔王中算是最沉穩的一位。
此時看着另一邊,蠢蠢欲動的十殿陰天子,有些猶豫道:“大魔王,畢竟是……”
它頓了一頓,終究是不願說出“羅酆之主”這幾個字來。
“我等當真要坐視不成?”
雖不願承認江舟是羅酆之主,但畢竟他身着北帝服佩,若任由他人侵犯亵渎,北酆億兆鬼神顔面何在?
“開什麽玩笑?”
赤天魔王脾性最是狂暴,當即罵道:“一個黃口小兒,就想竊居神器,我等不去尋他晦氣便算了,你還想去舔他臭腳?”
“要去你自去!老子不去!”
除了不願屈居孺子之下,赤天魔王其實還有私心。
它當初與黑白二魔被四天王挑唆,私下裏合謀想要謀奪這“天帝血脈”。
若當真讓他做了羅酆之主,日後暴露了出來,豈能放過它?
青天魔王搖搖頭,并不理會它。
隻最看向消魔大王。
消魔大王仍舊是不發一語,目光在遠處戰作一團的幾人身上流轉。
忽又掃了一眼被江舟攝回山上玉階的白發長眉小子,神色莫名。
“且看罷。”
青天魔王不知其意,但見其應該是有什麽盤算,便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戰局之中。
這是一場震動三界的争鬥。
面對三位天王,帝芒與惡屍都稍落下風。
尤其是帝芒,以一敵二,竟也僅僅隻是稍落下風!
之前雖已見過他獨自一人擋下三位天王一擊,但那時三天王意不在人,而在千聖棺。
此時卻是真真正正以一敵二。
無論是江舟,還是其他“人”,都仍是心中暗驚不已。
這位末劫人皇,竟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日洞虛重臨,若有此人在,恐怕沒有想象中麽容易了……
至于惡屍,雖然被帝芒壓過了風頭。
但在有心人眼裏,卻是更加驚詫莫名。
滿打滿算,江舟此時壽元都不足千載。
可他斬出的一具惡屍,竟已有接近天王的道行。
這簡直匪夷所思!
“他有這般道行,哪裏還需要我照應……”
另一邊,九府三十六曹官之中。
長發秀麗女子看着那駭人的鬥争,雖是稍落下風,短時間内,增長天王也奈何不得惡屍。
想起那女人的囑托,不由自主摸了摸頭上碧玉钗,露出一絲苦笑。
旋即想起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薛荔和楚懷璧,暗自一歎,真是孽緣。
另一邊。
十位籠罩于幽冥黑炁之中的陰天子,似乎也有些騷動。
其中一位澀聲道:“轉輪王,我等耗費心神,打開銀橋,接引三十五佛入幽冥,已是犯了大忌。”
“若非你說那魔睺泥棺與後土神藏都已唾手可得,我等豈會擔此幹系?”
“如今這局面,莫說魔睺泥棺與後土神藏,恐怕我等與九府三十六曹,甚至是北酆魔宮,都要結下怨隙,伱必須要與我等一個交代!”
其餘幾位陰天子亦是炁機流轉,隐隐有向那轉輪王發難之意。
寶日光如來入滅,三十四佛無功而返。
如今又召來了北酆消魔大王、四大天王,還有一個末劫人皇、一位身戴北帝服佩,正是那傳說之中應了天數,當爲幽冥之主之人。
這些人,因祂們出手助寶日光如來,此時都沾惹上了因果。
想要化解,已是難能。
如此飛來橫禍,怎能不令祂們憤怒?
“哼。”
“欲爲大事,豈可瞻前顧後?”
那被呼爲轉輪王的陰天子冷笑一聲:“你們又怕什麽?”
“四天王?不過守戶之犬,如今已去其一,何足爲懼?”
“消魔大王與那末劫人皇?皆喪家之犬爾。”
“至于那小兒……呵呵,你等莫不是以爲他當真能成爲北酆之主?”
“恐怕不用我等出手,那北酆魔王便能要了他的命!”
“俱是些落敗之輩,你等怕什麽?”
“如今可慮者,隻有九府三十六曹!”
“不将這些礙眼之輩除去,我等縱然得了後土神藏與魔睺泥棺,也未必便能主掌幽冥!”
幾位陰天子心思莫名,但轉輪王之語,卻也是說動了祂們。
别看現在這些人打得歡。
一個個都有驚天動地的道行。
但真正可慮者,也唯有一個消魔大王,還有九府三十六曹。
隻是消魔大王自顧不暇,恐怕也分不出心與祂們争。
倒是九地樞機……
那三十六曹官隻論道行,任哪一個都不是祂們對手。
怕隻怕……惹急了對方,當真布下九天煉度大陣……
那可是九地樞機鎮壓氣運之寶,能凝聚天尊真身的大陣!
轉輪王目光來回流轉,知道九位陰天子已經暫時打消了找祂麻煩的念頭。
便又道:“爲免夜長夢多,我等還是先将那小兒除去爲要。”
沉默半晌,其中一位陰天子道:“終究是天數所定之人,我等再卻是不當小觑,趁他此時破限,正當其時。”
其他幾位聞言,都緩緩點頭。
此事也瞞不過人,周身炁機流動間,已經驚動在場各方。
“你們想做什麽?”
長發秀麗女子攔住想要有所動作的薛荔、楚懷璧二人。
怒斥道:“十殿陰天子,也是你們能敵的?憑你們二人的道行,怕是一個照面便魂飛魄散!”
二人相視一眼,薛荔便轉動眼珠,嬌笑道:“這位姐姐,你是不是也和這小郡主一樣,和姓江那臭小子也有什麽舊情啊?”
長發秀麗女子是何等人物?豈不知她用意?
聞言隻是一笑:“我與他确是有些因果,他予我有恩,不過,我若動手,幹系太大,怕是反要害他,你也不必多費心思了。”
“而且,以他的能耐,還沒到窮途之時,你且靜待分曉吧。”
說着,轉頭示意,三十六位曹官将二女與那魔睺泥棺、瞽目老僧都給圍了。
此時。
與多聞聯手,卻久戰帝芒不下的持國天王,似乎感到不耐。
觑機瞥了一眼玉階上的江舟,見其竟已完全破開了大限,道行法力狂飚猛漲,幾無止境一般。
心中頓時生出焦躁之意。
突是開口喝道:“還不動手!”
與此同時,異變陡生。
同樣在玉階之上,站在江舟身後的任壽,突地雙眸金光閃過。
兩道垂胸長眉猛地暴長。
如同兩道利劍,直插江舟天靈、後背。
“啊!”
如此情形,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
都是發出驚呼。
隻有兩人例外。
一個是持國天王,嘴角冷笑。
另一個是消魔大王,黑金色眸子冷漠依舊。
那兩道白眉竟似非同凡物,這一下刺出,洞穿了虛空。
霎那間便将江舟天靈、背心洞穿。
同時一股極爲剛猛浩大莊嚴的力量爆發,将江舟所立之處,連虛空都震得塌陷。
槐江仙山亦被這股力量震得劇烈地動蕩不休。
若是一般山嶽,恐怕此時已經被震成齑粉。
任壽一擊得手,一雙白眉如同蛟龍一般,橫貫長空,剛猛亦靈動,分别朝着惡屍與帝芒襲來。
帝芒眉頭微皺,攻勢稍顯亂象,被持國天王與多聞天王抓住契機,窮追猛打,更現敗勢。
惡屍卻是冷笑一聲,毫不理會。
憑由長眉襲來。
卻是在即将洞穿他之時,長眉陡然一滞,便迅速倒卷而回。
“啊!”
一聲大叫,發自任壽之口。
卻不是以往那個稚嫩天真之聲。
而是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
衆“人”一驚,便一隻彌天巨掌自無窮無盡的幽暗高空緩緩探下。
掌間每一條紋路都如山川溝壑一般清晰可見。
任壽身形在巨掌之下,仿佛身負極重,搖晃不止。
一尊金光燦燦的身影突然自其身上墜出,似是被巨掌一掌拍出一般。
青天魔王一驚:“長眉羅漢?他怎會在此?”
黃天魔王冷笑道:“還能如何?西方教中五百羅漢,其中過半都與那四天王有舊,這長眉羅漢更是受過持國恩惠,那厮能将寶日光諸佛攪入這灘渾水之中,何況那長眉羅漢?”
“隻是那厮也未免太陰狠,看那娃娃也不過誕生百餘載,祂到底是如何在其身上埋下如此手段?”
“持國!”
忽然,有浩大之聲仿佛從天而。
“早知你這狗東西走不了光明正大之路,我豈能不防?”
“身爲天王之尊,竟如此算計凡欲婦孺之輩。”
“今日便取你狗命!”
那巨掌猛地朝下一壓,從任壽身上跌落的長眉羅漢驟然炸裂。
一身精純無比法力倒灌掌中,令其威勢愈盛。
去勢不止,又朝持國天王拍來。
“就憑你?”
持國驚怒交加。
“你當真以爲你是世尊嗎!”
祂如何看不出江舟這一掌蘊含的是世尊掌中娑婆的無上神通?
這神通得傳之人,極樂世界之中都不出三指之數。
這小子竟然得傳,說明了什麽?
持國很清楚,所以祂怕了。
“铮铮铮!”
琵琶之聲急如驟雨。
但下一刻,樂音卻如同水入熱油。
攪動了虛無之中地火水風四大。
巨掌一指緩緩攥起。
帝芒一步踏出,便踏上了天街之上,離了巨掌所蓋範圍。
多聞天王亦是驚駭暴退。
江舟自知道行雖暴漲,同時對付兩尊天王卻是力有未逮。
這一掌,隻針對持國,倒是禁不住多聞。
五指合合攏,逆亂的四大之力自持國周身、心底、神魂深處齊齊湧出,瞬間将其埋葬!
“不可能——!”
兩章一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