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嶺,與原先的妖氣彌漫、白骨森森不同,如今這裏充滿了人氣。
原本那些霸占了獅駝嶺的妖怪,現在已經被金角巨獸吞噬得差不多了,而重新占據此地的,自然是那些留在山中的百姓們。
事實上當初施梓并沒有刻意安排,都是任他們去留。
雖然選擇也很少就是了,也就是獅駝國還有這獅駝嶺周圍一帶。
他原本還以爲他們都會選擇去獅駝國,雖然那裏被妖怪們糟蹋過一番,但畢竟還保留着城市的原貌,以及原本的大體制度。
就算都是要重建,但獅駝國畢竟有很多現成的東西,當初金翅大鵬主掌獅駝國時,在這裏的妖怪也好像玩扣死普雷一般,官員、商販、酒家、農夫,各行各業居然全都有人……妖從事。
可沒想到的是大部分人的确是去了獅駝國,但也有爲數不少的人選擇留在此地,甚至原本在獅駝國那邊的一些百姓,也選擇了來這裏。
當然,這其實稍微想想卻也不稀奇,畢竟歸根到底,在哪處生活,在避免了妖怪的侵襲之後,就都是考慮符合自己家庭的條件了。
比如說那種獵戶、樵夫,他們每日都得上山打獵、砍柴,那待在獅駝國自然就不太妥當,還不如住在獅駝嶺上。
原先獅駝嶺上被數萬妖怪占據着,連人都被他們圈養起來,更不用說那些野獸了。
此處甚至連飛鳥都難以留度!
但在獅駝嶺的妖怪被漸掃而空後,這裏便又重新煥發了生機。
野獸們依循着本能開始從周圍遷移到此處,也給生活在山中的百姓們帶來了豐收。
當然比起妖怪們那種能滅絕種族的霸道,靠山吃山的山民最起碼了解竭澤而漁的道理,會有所收斂,哪怕剛開始的時候因爲野獸不夠,他們捕獵不足而吃得不好。
不過撐過了那段時間,慢慢就好了起來。
幾個月下來,這裏又恢複了不知道多少年前,那些獅駝嶺妖怪還沒有占據此處——或者說是那三個魔頭還沒有來到這裏時候的“原始”形态。
區别隻在于,當初跟人類百姓互有勝負、拼搏共存的妖怪,現在成了階下之囚,而且數量也在日益減少到當時的狀态。
當然,獅駝嶺的變化瞞不過有心人的注意,有些住在邊遠地區的百姓,就因此遭了難。
當初二魔霸占獅駝嶺,雖然令他們苦不堪言,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卻也因爲他們的存在,震懾了周邊的妖魔,令他們不敢進犯。
但現在二魔已去,妖怪們也都成了口糧,沒有人看顧鎮守,自然就引得附近的妖怪生了異心。
不過這些百姓們現在也有了靠山,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那就交給能解決的人來辦。
以前他們是有事情都不知道去找誰,現在卻是有了主心骨。
“快去請金角大王和孔雀公主來爲咱們主持公道!”
“對,去請金角大王和孔雀公主!”
金角大王當然不是那位金角大王,而是金角巨獸;而孔雀公主,自然就是孔萱了。
這也是一大改變,不管是獅駝國還是獅駝嶺的百姓,現在都将金角巨獸還有孔萱供了起來。
孔萱自不必說了,金角巨獸雖然每日要吞噬一大批妖怪,但它從不吃人。
莫說這是施梓的要求,就是讓它自己選,它也多半不願吃人。
妖怪吃人可以算喜好也是爲自己補充血肉,但金角巨獸吞噬卻不是吞吃血肉,而是吸噬能量,在這方面人類自然是比不得妖怪。
妖怪對金角巨獸來講渾身都是寶,所以他也很喜歡吃,但人就不是了。
不過金角巨獸素日裏是比較懶散的,因爲施梓當初告訴它,留在這獅駝國和獅駝嶺之間,不要随意亂走,也不能像是先前在那積雷山以南,橫行霸道、暢通無阻,所以幹脆就當起了宅獸。
便是百姓們來請,當然也請不動它,甚至它都不願和他們交流。
最後還是孔萱出馬,将那妖精解決了。
那妖精卻原來是一隻蜈蚣精,号爲百眼魔君。
他還有七個師妹,在那盤絲山盤絲洞中,乃是七隻蜘蛛精,同樣爲禍不淺。
孔萱原本還沒想要找上門去,但沒想到那幾隻蜘蛛精聽說師兄被人殺了,居然主動送上門來,結果又被孔萱單殺了。
如今孔萱的修爲已經完全恢複,好歹也是上古大胸孔雀大明王的女兒,這一身天賦不是說的。
在獅駝國那邊被金翅大鵬關押後,她雖然受到了桎梏,修爲沒法再寸進,但可能是因爲心懷怨憤,經年積累下來,一朝脫困之後,立刻便連連突破。
雖然至今仍然是在天仙境,但手上又多了施梓留給她的法寶五色神羽。
卻說這五色神羽,與她相性一開始不合,以至于她無法盡展其威力,但随着她越發熟練了,修爲也盡複之後,這五色神光也開始顯現了它令人心折的威力。
便是孔萱也在每次進步後,對于施梓越發感激。
當然,也另有某種情愫在暗中滋生。
原本隻靠着本身修爲和法術,孔萱不是那百眼魔君的對手,尤其是那百眼魔君的神通。
他随時号稱百眼魔君,但是兩手擡起之後肋下卻能有一千隻眼,在同一時間綻放金光,并伴有森森黃霧,能罩住方圓十餘裏。
孔萱也是被他罩住很難受,有法術也施展不起來,最後隻能靠着五色神光,連刷了兩下,那百眼魔君直接就沒氣了。
至于後來那七隻蜘蛛精們,更是扛不住她一刷。
這五色神光無物不刷,無物不破,孔萱如今還隻是初窺門徑,達不到那位孔宣那樣的地步,但這百眼魔君除了天賦了得,本身修爲也不見得比她高多少。
當這神通被破了之後,自然就等于沒了威脅。
經此一事後,孔萱在獅駝嶺百姓們中間,地位更加穩固,甚至家家戶戶都還給她奉上了一尊神牌,時時供奉。
不知不覺,孔萱身上也就多了幾分香火氣息。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一日,獅駝嶺、還有那獅駝國,卻都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
金翅大鵬雕飛到了一個山頭上,遠遠望着那獅駝國,不禁滿心感慨。
時隔幾個月了,他終于敢再一次回返,賭一賭那施梓已經不在此處了。
五百多年前,他在将獅駝國原本的君臣吞噬後,就已經取而代之,自己當了這獅駝國的國王,所以他第一個回來的自然是此處,而非獅駝嶺。
隻是現在,這裏也已經不屬于他了。
不過沒多久,他感覺到另一邊有幾道氣息靠過來,心裏就不由一動,先是藏身起來,隐匿好氣息,然後回頭望去,看清楚那幾人面相,就不由一怔。
卻見到那當頭兩個,一個大圓腦袋、雙眼微眯、耳垂至肩、敞胸露肚,另一個雙眉粗犷,胡須茂盛,身披袈裟,右手還捏着一串佛珠。
在他們二人之後就是幾位佛門弟子,同樣圓腦袋穿僧衣,肅穆緊随。
佛門除了佛祖,菩薩之下,就是羅漢了,而羅漢之中,又有十六羅漢、十八羅漢乃至于五百羅漢、八百羅漢的說法。
其實都是虛指,因爲羅漢的數目是不固定的,有時候會有缺漏,增補不及時。
金翅大鵬暗暗想道:“不知這些羅漢怎麽來了這兒,莫非是爲本王而來?”
不過随後就搖了搖頭,如果真要找上他,那早就找上來了。
說白了,情理上他雖然算得上是如來的“舅舅”,但事實上靈山那邊沒幾個人拿他當回事兒。
要不是感覺在那裏得不到尊重,而且粗茶淡飯實在是吃不慣,他也不至于跑出來,下界爲妖了。
畢竟當妖王雖然威風八面,但一方面妖畢竟是妖,沒有“單位”撐腰,總歸心裏底氣不足;另一方面也是說出去不太好聽,而且他這下界也是偷着來的,也擔心會被發現。
這時就聽到那邊兩個羅漢對着下方獅駝國衆生唱了一聲佛号,然後一行幾人全都盤腿坐在了雲層上,居然開始念起經來。
金翅大鵬當初在靈山最讨厭就是聽他們念經,總覺得和蒼蠅嗡嗡亂叫一般,除了吵鬧沒别的感受了。
但下面那些百姓們可比不得他,他們根本抵抗不了這經文,不多久之後便紛紛跪伏在地,向着天上羅漢參拜起來。
然後不過多久,就見到一道身影倏忽而出,金翅大鵬立刻認出了那張面孔,暗道:“這丫頭居然脫困了,莫非是那道人貪戀她的美色?”
老實說,如果不是他們有些關系且對方甯死不從,他對這孔萱也挺感興趣的。
“哼,白白便宜了那道人!”
正這麽想着,卻見那孔萱突然亮起了尾巴上的羽翼來,随即卻見一道混雜着五種顔色的神光刷出去,直取那兩個羅漢。
但他們卻似乎有備而來,也沒有站起身,隻是兩相靠近,然後相互雙手握拳相抵住,接着便呈現了一圈金光圍繞着幾人,将他們牢牢護在其中。
隻是孔萱這一下出乎金翅大鵬的意料,也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差一點點就能夠撼動這金光保護。
而意識到不妙之後,那兩個羅漢再次變陣,确實由身後的幾個弟子同時将雙手抵在了他們二人的背上,然後逼出了金身法相來。
“降龍羅漢!伏虎羅漢!”金翅大鵬心裏暗道,卻又看着那孔萱,驚疑不定道:“她那又是什麽神通,竟然差點破了降龍伏虎的金光罩?”
他自然得不到答案,而那邊孔萱再想要刷神光,卻不僅刷不到降龍伏虎身上,反倒被他們反彈回來,若非她自己見機得快加上這神光似乎“認主”,她差點就要被自己的招數打下來了。
羅漢這邊眼見得勢,立刻乘勝追擊,而孔萱見勢不妙,突然吹了個響哨。
然後衆人便見到從那獅駝國旁邊,居然一下飛出來一隻遮天蔽日的巨獸。
降龍伏虎見之變了臉色,在這巨獸身上,他們察覺到了威脅。
金翅大鵬雕在旁邊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對面那頭巨獸,那股撲面而來的壓力,不僅是源于體型,還有本身的氣勢,以及那股萦繞在獨角上的可怕煞氣。
這令他都不禁心驚,甚至有點要再次跑路的沖動。
“這巨獸和那道士有什麽關系?”他心裏還不禁升起這樣的想法來,畢竟之前是施梓将他趕走。
等他跑路之後,他那兩位兄長想必是打不過施梓,應該已經落入了他手中,那這獅駝國,還有那獅駝嶺,也就落入了他手中。
其實從獅駝國中的變化,他也能夠察覺出這一點。
原本那些被圈養起來如同牲口一般的人類百姓,現在都已經翻身做主人了,反倒是那時候的主人妖怪們,現在别說是變成牲口,連影子都很少見到。
不過靈山的人居然跑到這裏來,難道也是針對那個道長?
……
萬壽山,五莊觀中。
鎮元子原本正在靜坐冥想,突然一個恍神,從那狀态中脫離出來。
然後眼中茫然了片刻,才屈起指頭,開始推算起來。
過了片刻,他心中微微一沉,緊鎖起雙眉,然後突然直起身來喊道:“清風、明月,速速幫我準備焚香沐浴更衣,我要算上一卦!”
……
毒敵山琵琶洞,本在安睡中蠍子精突然癡癡一笑,口中呢喃着“陛下不要”、“陛下輕點”。
但隻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大皺起眉,然後“呼”的一聲,猛然驚醒過來。
不知不覺,她那張嬌媚多姿的臉上已經是香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氣之餘,也隻感覺自己胸前、背後好像都濕了。
她隻用法術将身上汗水蒸騰了,又去擦了下身子,換了身幹淨的衣裳,然後就坐在閨房中的石桌旁,望着桌上那顆夜明珠略微發呆。
那夜明珠卻是施梓所贈,反正這玩意兒他多得很,也不吝惜這一顆。
所以望見了這顆夜明珠,蠍子精就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了施梓,繼而又想到了先前自己那夢境最後的情景,不知不覺已經羞紅了臉頰。
然後她突然一驚,雙手搓揉着發熱的臉頰,心裏卻有些奇怪起來,“我爲何會突然想到他,莫非他出了什麽事情?”
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份施梓布下的奴役印記,而同時因爲這樣的身份關系,若是施梓那邊有什麽情況,也自然會牽連影響到她這裏。
……
三十三天外,兜率宮中。
太上老君正坐在一副太極八卦陰陽圖上,閉目悟道。
過了會兒,他轉頭問身旁道童道:“此時是什麽時候了?”
“啓禀老爺,已是子時三刻了。”
太上老君默默算了下,然後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一撩拂塵道:“先去生火,越旺越好,過會兒說不定人就要來了……”
童子雖不知誰要過來了,但還是聽命下去。
而太上老君轉向了西方,悠悠道:“這是又一隻潑猴,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