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其實并非是來自于他身邊,轉頭一看,就見是不遠處的一家酒肆中,兩個正在對坐吃酒的漢子,正指着旁邊一個方向暗自讨論。
“我看着,也不怎麽樣嘛。”
“那是西梁女國,又不是西梁美女國,自然有老少美醜之分。”
施梓順着他們目光的方向望過去,很快便注意到了在酒肆外走過的那一群,應該是他們讨論中的人。
從頭到尾無一不是女子,其中高矮胖瘦、老中青都有,而且都是表情肅穆、儀态端莊,看起來倒不愧是一國使節的儀表,沒有辱沒這個身份。
當然這兩個漢子也并不是污言穢語,隻是正常的讨論。
所以施梓想了想,便走過去攀談道:“兩位朋友,貧道乃是初到貴地的遊方道士,法号‘獅心道人’。敢問你們二位方才所說的那西梁女國,是什麽國家?”
好多東西都能和自己印象中的某個國家對上,他想要印證一下。
“額……”見一個陌生道士突然闖入兩人談話,二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還是其中一人先站起來拱手道:“道長請坐……”
“多謝!”施梓回了個禮,然後就在他們那桌坐下來,靜候回答。
他現在并沒有沿用之前那副鶴發童顔的形象,而是恢複本來面貌,自然也得給自己改個道号,畢竟先前那個也是惡趣味随意取的,而且同一個馬甲用多了,總怕會留下什麽痕迹或者因果關系。
所以該換馬甲的時候,不用猶豫直接就換。
此時他頭上梳着道士髻,插着一支發簪,再留着一部烏黑濃密的美髯,看起來仍然仙風道骨。
加上修道有成後,隻要不是刻意隐藏,雙目中都會自然有精光流露,望之便不似凡俗。
所以那兩人根本沒覺得他貿然打擾失禮,反倒有些被點名的榮幸。
西牛賀洲早已有佛法照耀,祭賽國以那金光寺爲例,還有施梓前面一路的見聞,就可看出國内佛門昌盛。
不過道門神仙同樣有些市場,故而一副道士賣相的施梓在此還是頗能受人尊崇的。
“道長有所不知,我祭賽國,有一座金光寺,寺中寶塔上,有一顆寶珠,祥雲籠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
故而周邊不論是那南月陀國、北高昌國、東西梁國、西本缽國,都将我祭賽國都,視爲天府神京,年年向本國供奉美玉明珠、嬌妃寶馬。
“今日,正好便是那西梁國,前來納貢之日。至于這西梁國,在我祭賽國東邊,因其國内都爲女子,故而又稱其爲西梁女國。”
雖然這坊間都流傳祭賽國是因爲那金光寺寶塔上的寶珠,才有這份吸引周邊各國前來朝觐的尊榮,但有心觀察一下,便能發現祭賽國獲得尊重的根本,還是其實力。
開放的民風,也是建立在城門的精兵守衛、巡邏的精良兵馬之上的,管中窺豹,祭賽國的軍力也應當是此區域的一霸。
當然,市井小民不懂這些道理,施梓也不會給他上什麽課,笑了笑便又故意問道:“那西梁女國,既然都是女子,她們要如何繁衍生息。”
“那還不是因爲她們那兒附近有一條子母河,隻要是到了适婚年齡的女子,都要到那子母河去。聽說隻要喝了子母河的水,三日後便能懷上孩子。”
另一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專業捧哏,問道:“哦,那萬一懷的是個男丁,生下來是個男的,莫不是還得将其溺死不成?”
這話說得有些悲哀,在百姓中,就算是這一國都城,溺死女嬰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所以如果說西梁女國是陰極陽衰,那這祭賽國還有周邊其他國家,多少會有些陽盛陰衰。
“嘿,這你可就不曉得了,除了子母河,那西梁國還有個照胎泉,隻要懷了孕的女子到時間往那兒一照,便能知道腹中是男是女。”
“若是男的如何,女的,又如何?”
“若是女孩兒,自然是生下來,若是男孩兒嘛,還有個落胎泉,喝了那邊泉水,胎兒便沒了,也不用生出來了。”
豁!
感情這還是“全套服務”?
他還真是第一次清楚這麽個流程,雖然子母河與落胎泉都有點印象,畢竟都是劇情裏的重要地點,但前世還從來沒深究過,就是看個樂。
看到女兒國這段注意力也都被猴子(小時候)和女王(長大後)吸引去了,哪裏會去關注那麽多。
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西梁女國懷孕、孕檢、流産是“一條龍服務”,就是不知道生産的時候有沒有專門的泉水喝。
現在看來六……不是,吳承恩老師還真是蠻嚴謹的,考慮的周全。
“原來如此,難怪那西梁國生出來的都是女兒身。”
“那可不是?不過若隻是生産如此也就罷了,平日裏對咱們這些外邦男子,那也是嚴防死守,便是那些行腳商人、旅人,也多隻能在外圍或是驿館休息,不得在街道上随意走動。
“要不然,會發生什麽事情,你們可猜猜?”
施梓笑道:“莫不是,那些女人還會在城門口捉婿?”
他卻是想到了有些“榜下捉婿”的傳聞,就是說科舉放榜時候,有些大戶人家甚至是官員家庭會在現場招婿的。
那人卻搖搖頭,諱莫如深般看了看周圍,尤其注意那邊走過去的西梁國使者,然後又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說道:“聽說,隻是聽說啊,那西梁國女人,有見到男子潛入,便将其捉去,私藏于家中。
“然後日日夜夜折磨,你還不能逃跑,若是逃跑成功也就罷了,要是被抓到,那立刻就會拿了你的子孫袋,叫你以後都再做不成男人了……”
旁邊的人瞬間感到下體一涼,下意識緊了緊雙腿。
施梓倒是覺得新鮮,前世不管是他還是其他那些觀衆老爺們,對女兒國都是懷着各種美好幻想,大概沒幾個人會去想一想那裏實際上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吧?
當然,也不排除這隻是祭賽國市井對不了解的鄰國的無聊編排,畢竟這年頭交通不便,信息傳遞更差勁,就算隻隔着幾百裏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也估計是一輩子都跨不出去的鴻溝。
更别說中間可能還隔着山脈河流,山崗、森林中可能還有猛獸毒蟲潛伏,翻山越嶺的勞累之外,還有危險重重。
而那人似乎看出了施梓的不以爲然,便瞧着他笑道:“道長看起來似是不信,多半是以爲我在說胡話。不過這可是我一位朋友的親身經曆,反正信不信由你們。”
“诶,酒菜吃的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上路了!”這時另一人站起身來,笑道:“道長,我等還有要事,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施梓看着他們付了錢後走遠,又對過來詢問的小厮擺了擺手,然後也站起身來,準備先去那金光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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