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迎澤街,街頭十字路口原有一家頗有名氣的龍澤酒店,此時已被鬼子改造爲軍人會館,專門用于招待佐級以上的軍官。
一名身着和服的女子端着菜盤,小心翼翼的拖着木屐來到布滿白格的日式門前。
她先是跪下将菜放在一旁,鞠躬朝裏說了聲“您的菜來了,讓您久等了!”。
得到允許後,女子才輕輕往一側拉開門,緩慢而穩定,像是推着一盆随時可能溢出的水。
随着木門被推開,歌聲傳了出來,是鬼子的名曲《櫻花》,一名身着豔麗白面紅唇的舞姬正在室内随着樂曲翩翩起舞。
女子不敢擡頭,又鞠了一躬才端着盤子起身,接着以重複了千百遍的标準動作脫下木屐優雅的跨入屋内,白襪踩着一塵不染的木地闆小步走到桌前,放下菜盤後将一碟炸得金黃色又點綴着綠色青菜的“天婦羅”(鬼子名菜)端起放在桌上,又鞠了一躬:“讓您久等了,請慢用!”
在女子起身的一霎那,她驚訝的發現坐在中将對面的竟然是個華夏人,這讓她身形一滞。
中将面帶不悅的望了女子一眼,女子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連鞠躬道歉這才退了下去。
岡村甯次舉起酒杯,用純正的漢語朝對面的華夏人說道:“那麽,準治安區的事,就拜托先生了!”
華夏人舉杯回答:“岡村中将客氣了,爲國家安定百姓富足,這是我份内之事!”
岡村甯次微笑着回答:“先生一心爲國爲民,岡村實在佩服!來,敬先生一杯!”
說着就舉杯一飲而盡。
送走了華夏人,筱冢義男忍不住朝華夏人離開的方向投去鄙夷的目光,說:“中将閣下,八路軍在閣下的策略下已經奄奄一息,我們完全有能力自己征服這些華夏人,屬下不明白,閣下爲什麽要依靠這些華夏敗類?他們現在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将來也一定會背叛我們!”
岡村甯次看了筱冢義男一眼,就拿起青瓷德利(鬼子用的小酒壺)爲筱冢義男添酒。
筱冢義男受寵若驚的雙手端起酒杯迎了上來,一邊接着酒一邊點頭微微鞠躬。
“筱冢君!”岡村甯次添完酒後就歎了一口氣,說:“你知道什麽才是征服嗎?”
筱冢義男想了想,就回答:“掌握敵人的生殺大權,讓他們害怕,不敢違抗我們的命令,這就是征服!”
岡村甯次微笑着搖了搖頭:“曾經也有人這麽認爲的,他們甚至做到了,而且就在這片土地上,就是這些華夏人,還不隻一次。但是……他們最終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是嗎?”筱冢義男大感意外。
他不敢相信華夏人有這樣的韌性。
岡村甯次微微點頭,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果你了解他們的曆史,就知道他們曾經數次被外族入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蒙古和滿人的入侵。此外,還有契丹、女直等其它人。然而,他們都沒能消滅華夏,反而成爲華夏的一部分,知道是爲什麽嗎?”
“是!”筱冢義男低頭道:“請閣下賜教!”
筱冢義男心下對面前的岡村甯次越來越佩服,他對華夏的了解不是其它人能比得上的。
難道這就是岡村甯次所說的知己知彼?
岡村甯次端着酒杯很有禮貌的遙敬筱冢一下,一飲而盡後才接着說道:“是文化,筱冢君!這個國家擁有幾千年的文化積澱,每一個入侵華夏的民族,雖然在武力上已征服了他們,統治着他們,甚至像你說的一樣,掌握他們的生殺大權,讓他們害怕,讓他們不敢違抗命令……但是,他們都被華夏文化所征服了,不受控制的學習他們的文字、着裝、語言、書畫甚至生活習慣,久而久之,他們就發現自己成爲華夏的一部分,成爲一名華夏人!最後就融入這個國家消失不見了!”
筱冢義男似乎聽明白了岡村甯次話中的意思:“中将閣下是擔心我們也會像這些入侵華夏的民族一樣融入這個國家?這不可能!”
雖然筱冢義男敬佩岡村,但這一點卻無法認同,他甚至覺得這說法很荒唐,是杞人憂天……
但是,筱冢義男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剛才用了一個華夏成語。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岡村甯次說:“當初那些入侵華夏的民族,何嘗不是像你一樣認爲不可能,現在呢?這是一場看不見的戰争,筱冢君,我們要避免再次出現這個結果,避免軍事上獲得了勝利,但文化上卻輸給了敵人!”
岡村甯次憂心忡忡,他從四歲就開始學習華夏文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華夏文化的魅力,所以知道這場戰争有多難。
筱冢義男聽到這就恍然大悟:“所以中将閣下才……”
“是的!”岡村甯次微微點頭,回答道:“所以,我們要從兩方面入手。一方面,讓他們相信自己的文化是落後的、無用的、是導緻現在華夏倍受欺淩的原因,這樣才能摧毀他們文化的自信。另一方面,讓他們學習我們的文字、語言、曆史、甚至生活習慣。有一天,當他們徹底抛棄自己的文化選擇了我們的文化,那時才能算是征服!筱冢君明白嗎?”
“是!”筱冢義男恭敬的低下頭。
他對岡村甯次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時他才明白自己與岡村甯次的差距在哪裏!
另一邊,首長就接到參謀長遞來的一份情報。
“首長!”參謀長說:“岡村甯次利用汪僞政權在遊擊區開展‘清鄉’運動!他們印發《清鄉日報》和傳單,控制學校逼迫學生學習日語,并宣揚反動思想和奴化教育!”
首長拳頭狠狠往桌面上一砸,罵道:“這個岡村甯次,一手連着一手,讓人措手不及!”
“首長!”參謀長問:“我們該怎麽應對?”
想了想,首長就說道:“不能這樣下去,否則會陷入全面的被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