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兄整日好酒好肉,好不快活。”林毅看了孟克圖一眼,正色說道,“還記得沈陽城的冤魂嗎?”
話音剛落,孟克圖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兇狠的看着林毅。
“看來孟兄并未忘記。”林毅表情嚴肅,“隻是爲何卻投身魔窟,侍奉倭寇?”
孟克圖表情痛苦,面孔漲紅,手中短槍也因爲情緒激動而抖動。
林毅便有些緊張的盯着那槍口看。
“還以爲是一個不怕死的。”孟克圖看了對方一眼,“冷冷說道,怎麽?怕我走火?”
“我既來見你,就做好了被漢奸賊子索拿的準備,若被你捕拿,請速殺我,以全我壯志。”林毅爽朗一笑,“隻不過,見孟兄還有些許良知,如此情況下我若是死在你槍口下,豈不是冤枉。”
孟克圖就這麽盯着林毅看,“你來找我做什麽?”
“請孟兄懸崖勒馬,反正爲國。”林毅說道,“相機鋤奸。”
“你們要我對背叛站長?”孟克圖的臉色變了。
“沒什麽。”孟克圖搖搖頭,然後他長歎息一聲,“站長,非是孟克圖不義,實在是日本人殺我妻,害我娃,占我國土,屠我同胞,孟克圖要說閉着眼睛當漢奸,與禽獸何異?!”
“因我知道孟兄絕非貪生怕死之人。”林毅搖搖頭,“更何況,我們要請孟兄反正鋤奸,本就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我們雖然會盡力保住孟兄性命,但是,槍子無眼,在這個亂世,誰又能說自己一定能活得久呢,既如此,爲國而死,對于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
“糊塗!”林毅沉聲說道,“我隻知道有小恩小義和家國大義,王鉄沐與你之恩,乃小恩小義,更遑論王鉄沐帶你投敵當了漢奸,做了此等令祖宗蒙羞之事,什麽恩義都沒了!”
“什麽?”林毅似乎沒聽清,問道。
然後,他停頓一下,又笑了說道,“當然,能活着最好,不過,不得不死的時候,我亦無懼。”
他将電報紙折疊好,放進口袋裏,然後又系好扣子,拍了拍,這才放心。
“别說了!”孟克圖就那麽看着林毅,忽而說道,“你走吧。”
‘蟬蛹’同志的真正來意是請華中局向紅黨總部示警。
他看着林毅,“林兄弟,說吧,要我做什麽?”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魯局長,華中局對敵情報部來電。”
“王鉄沐已經不是我軍統的站長,他隻是一個背叛黨國,背叛民族的漢奸。”林毅沉聲說道。
……
孟克圖看着林毅,他就那麽看着他,忽而問道,“你願意爲國而死?”
看到孟克圖還在沉默,林毅聲色俱厲、當頭棒喝,“我承認,讓孟兄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險的,或有性命之憂,然則,國難當頭,生死早就尋常事,爲國而死,将來到了地底下見了嫂夫人和孩子,孟兄還可拍着胸膛說,伱沒有令他們失望,你給他們報仇了!”
“此事事關重大,我的意見是,即刻向組織上彙報,向總部示警。”趙樞理說道。
“‘蟬蛹’同志,你送來的這份情報太關鍵了。”易軍表情嚴肅,對趙樞理說道。
“你這人。”孟克圖就那麽的看着林毅,忽而笑了,“别人若是來勸說,且不說高官厚祿,最起碼會說保住我的性命,不會讓我冒險,你倒好,三句話不離爲國而死,你就不怕吓到我。”
“孟兄。”林毅沒動,他言辭懇切,“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跟着王鉄沐當了漢奸,已經錯了一步了,現在,到底是一條路走到黑,到底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都在你一念之間。”
延州。
“确切無誤。”趙樞理也明白易軍這話裏的意思,他想了想,說道,“可如實告知總部,此乃‘蟬蛹’提供的情報,一切盡在不言。”
易軍便深深的看了‘蟬蛹’同志一眼,隻是從趙樞理這一句話,易軍便敏銳的捕捉到了趙樞理此行的真正來意:
向江蘇省委和上海市委示警,這隻是其一。
魯文化剛剛将‘農夫’同志從桂林八辦發來的電文譯出,仔細看了這份密電,魯文化表情立刻無比嚴肅。
“看來,這個消息非常及時,确切無誤。”易軍彈了彈煙灰,說道。
很顯然,這足以說明‘蟬蛹’同志送來的情報不僅僅非常準确,甚至于,或許是出于保密、安全等因素的需要,‘蟬蛹’同志還有未盡之言,實際情況更加嚴峻;或者說,甚至不排除有更加确切的情報,乃至是文件,隻是不便告知罷了。
孟克圖看着一臉嚴肅,侃侃而說的林毅,嘟囔了一句,“你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孟兄。”林毅提高聲音,猶如震耳發聩,“隻有将功折罪,鋤奸自效,才有光明前途。”
情報顯示,日本人有意與重慶那邊接觸,相約共同反紅,提醒江蘇省委和上海市委在與國黨合作的時候要格外警惕,要多一個心眼,小心被國黨背刺。
事關重大,他要即刻向首長彙報。
“我願意。”林毅毫不猶豫說道。
“好一個一切盡在不言。”易軍看了‘蟬蛹’同志一眼,他阻止了‘蟬蛹’同志要開口說話,卻是忽而爽朗一笑,然後鄭重說道,“同志,你們辛苦了。”
他繼續說道,“孟兄,家國大義,保護家人,爲家人報仇,此乃小家之義;保家衛國,報效黨國,衛我中華,此乃國之大義!”
“爲了家國大義,縱然馬革裹屍,又有何懼!”林毅朗聲說道。
林毅大喜,“好極了,孟兄,歡迎歸隊!”
須臾,魯文化将華中局對敵情報部的電文譯出,定睛一看。
“事實上,最近我們也感覺到了形勢的變化。”易軍說道,“忠義救國軍對我新四軍各部時有騷擾,管中窺豹,從細微之處可見一絲端倪。”
孟克圖臉色連連變化,沉默不語。
一個小時後。
“王鉄沐對我有恩。”孟克圖歎了口氣,說道。
然後又解開了扣子,取出了方才‘農夫’同志發來的電報,兩份密電的内容大同小異,如果非要說區别的話,‘農夫’同志的密電内容更加詳細,當然,對此魯文化并不驚訝,因爲‘農夫’同志這份密電的情報來自‘火苗’同志。
兩人緊緊握手。
‘蟬蛹’同志深夜來訪,送來機密情報。
至于說華中局的這份電報,情報來自‘蟬蛹’同志,該份情報同樣非常及時,隻不過相較而言略不足詳盡,不過,從時間上來看,‘蟬蛹’同志的來電與‘火苗’同志的情報前後相隔不久,這足以說明‘蟬蛹’同志也非常厲害了。
“小姚。”魯文化将兩份密電仔細收好,沉聲說道,“随我出去。”
事态緊急,必須即刻向首長彙報。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中午吃到了老黃做的糟鹵魚的,剛做好的糟鹵魚還不夠入味,要腌悶一晚上才更好吃。
“老黃,這糟鹵魚在你的手裏……”程千帆滋的一聲喝了口黃酒,豎起大拇指,“美不勝收。”
聽得程千帆的誇贊,老黃咧嘴笑,滿眼都是得意之色。
豪仔拎了一瓶紹興花雕送過來,看帆哥吃糟鹵魚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禁有些驚訝,确切的說是有些不解:
帆哥對老黃說要吃魚,吃糟鹵魚,竟然不是要傳遞什麽暗号,竟然真的是要吃糟鹵魚?
而且,看帆哥吃的這麽開心,一點也不似作僞。
老黃從豪仔手裏接過酒瓶,又留豪仔喝了一杯酒,然後這老酒鬼就直接開了黃酒瓶,迫不及待的咕咚咕咚就灌進去大半瓶酒水。
“你個老東西。”程千帆便笑着罵,“不是不給你喝,你能不能斯文點。”
“沒得斯文。”老黃搖搖頭,“老黃我見了這紹興花雕,就好似豬八戒見了高翠娥,根本忍不住……”
程千帆便用筷子點了點老黃,笑罵道,“你個老流氓。”
豪仔聽得帆哥的笑聲,他是了解帆哥的,他知道帆哥這是真的非常開心啊。
這是有什麽喜事不成?
“怎麽了?”李浩看到豪仔送酒水回來後,就一副鬼迷三道的樣子,不禁笑着問道,“看到哪個小姐了?魂都被勾走?”
“别亂講。”豪仔說道,他拉着李浩到了院子裏的空曠地帶抽煙,這裏四處無遮掩,可以防備被人躲在暗處偷聽。
“我看帆哥心情很好啊。”豪仔問道,“糟鹵魚那麽好吃嗎?”
“不是糟鹵魚好吃。”李浩聞言,愣了下,然後沉默片刻,搖頭說道,“是帆哥高興了就喜歡吃糟鹵魚,糟毛豆這些。”
“什麽事這麽高興?”豪仔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李浩搖搖頭,“不過,肯定是好事。”
豪仔點點頭,他很好奇,是國軍又打什麽勝仗了嗎?還是說又發現了某個日本特務的蹤迹?
他就這麽胡亂的猜測。
……
“告訴周茹,這份密電,即刻發送重慶。”程千帆表情嚴肅對豪仔說道,“請戴學長親閱。”
“是。”豪仔也是認真點頭,說道。
“另外。”程千帆對豪仔說道,“傳令下去,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最近應該會有行動,大家要加強警惕。”
看到豪仔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程千帆又笑了,“放心,日本人的注意力應該更多在紅黨身上,我下令大家警惕,不過是爲了避免日本人通過我們的動作順藤摸瓜懷疑到我身上。”
“帆哥,你是說,日本人要專門對付紅黨?”豪仔驚訝問道。
“沒錯。”程千帆點點頭,“日本人現在也終于明白過來了,紅黨才是最大之心腹大患。”
說着,程千帆冷哼一聲,“若非倭寇侵我國土,紅黨現在還在被我們圍困在陝北那鄉下地方呢,說不定早就被解決了。”
豪仔終于明白帆哥爲何心情不錯了。
……
重慶,羅家灣十九号。
餘平安行色匆匆,他剛剛接到北平站的電報,北平站的一個交通點被日本憲兵破門而入,交通點總計六人,一人被殺,五人被捕。
“房啓德,該殺!”戴春風從餘平安手中接過電文,看了一眼後,恨恨說道。
北平站這個交通點之所以出事,是北平站總務科副科長房啓德被捕後招供的。
此人與上個月被捕,然後招供了北平站頗多機密,導緻此前因爲王鉄沐投敵而遭遇重大損失的北平站,更是又添新損,幾近滅頂之勢。
“王鉄沐,可恨。”戴春風又冷哼一聲。
這個房啓德,此人的被捕,也是源自于王鉄沐投敵後提供給日本人的名單的一連串連鎖反應。
“陳功書此前來電,他們已經安排陳娟義與陳明初見面,并且畢先登也與陳明初進行了直接接觸。”餘平安說道,“陳功書判斷陳明初反正之決心是可以期待的。”
“反正不是嘴巴上說說的,要看行動。”戴春風微微颔首,說道,“給王鉄沐的那封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餘平安點點頭,“陳明初說他親手交給王鉄沐的。”
“王鉄沐可有回複?”戴春風立刻問道。
“暫無。”餘平安說道,“不過,陳明初說王鉄沐看了書信,連連歎息,也并未有向日本人舉報他的意思。”
聞聽此言,戴春風沉默一會,點點頭,“靜觀其變吧。”
他歎息一聲,“如果他願意歸來,總歸還是好同志。”
也就在這個時候,毛瞬敲門進來,将一份電文遞給戴春風,低聲說道,“先生,上海急電。”
然後他便乖乖退出,并且随手關上辦公室的門。
……
戴春風很快将電文親自譯出,入目看。
餘平安看到戴春風的臉色連連變化,眼眸中似有奇異之色,他也是不禁有些好奇。
不過,餘平安并未有駐留之意,“我那邊……”
“炳炎,毋需回避。”戴春風擡頭看了餘平安一眼,“本就要與你看的。”、
說着,他将電文遞給餘平安,“‘青鳥’來電,着實有意思啊。”
‘青鳥’來電?!
有意思?!
餘平安接過電文,低頭看,也是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日本人竟然要程千帆通過鄭衛龍在上海的關系,與重慶這邊建立聯系,試圖與重慶這邊就共同反紅展開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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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