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興戈去了特情組别動隊,據肖勉彙報,别動隊之軍事戰鬥力提升不少。”戴春風沒有注意到齊伍的表情,接過電文,說道,“左手特情組,右手上海區,上海方面大有可爲……”
戴春風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臉上的表情非常的難看,雙目緊緊地盯着手中的電文看:
七十六号秘捕車璐旺,車當街呼救,爲巡捕房所捕,現羁押政治處;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測之禍事,上海區宜急做準備,特報知局座,職部肖勉。
車璐旺出事了?
上海區危矣!
齊伍表情凝重,仿若并未聽到戴春風剛才那番話,仿佛那一切都并未發生。
他對戴春風說道,“局座,車璐旺因何會暴露于七十六号,這件事極爲可疑。”
“可疑!當然可疑!”戴春風幾乎是咬牙切齒說道,“車璐旺抵達滬上并沒有多久,我給他的任務是繼續制裁‘女先生’,他平素并不和上海區的基層接觸,等閑不會暴露!”
這便是最大之問題所在,倘若不是車璐旺自身行事不秘造成暴露,那就是上海區的高層有人出問題了。
“車璐旺被捕的原因必須要查清楚,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知會上海區。”戴春風沉聲說道,“即刻去電李萬茂,告知車璐旺之事,令上海區即刻應變,另,責成上海區調查車璐旺暴露、被捕之事。”
“是!”齊伍用紙筆記錄,說道。
“另外,令程千帆……”說到這裏,戴春風停頓了一下,“不,還是去電李萬茂,令上海區同法租界接觸,想辦法營救車璐旺。”
他本意是令程千帆設法營救車璐旺的,但是,戴春風略一思索,還是放棄了這個決定——
程千帆的身份太重要了,由不得半點閃失,車璐旺雖然是他的親信,是他非常器重的行動高手,但是,一名行動高手固然珍貴,比之戰略級别特工之重要性還是無法比拟的。
“是。”齊伍說道。
戴春風想了想又問道,“公共巡捕房那邊,有我們的人吧?”
“有。”齊伍說道,略略思索,“還是鄭書記長在上海的時候秘密發展的,後來此人被交到了鄭區長的手裏。”
鄭衛龍養好身體後,爲了表彰其人遭受電刑之殘忍刑訊卻始終堅不叛國的英勇行爲,戴春風任命鄭衛龍爲軍統重慶總部的書記長。
戴春風聞言點了點頭,“希望明喆留下的這枚暗子能夠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發電吧。”戴春風沉聲說道。
……
“程太太,雞蛋羹蒸好了。”周茹将蛋盅放在桌子上,朝着樓上喊了一嗓子。
“曉得嘞。”白若蘭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小茹,辛苦了,小芝麻就喜吃你蒸的雞蛋羹。”
“小少爺喜歡吃我做的,是周茹的福氣哩。”周茹微笑說道。
“快十一點了,也不曉得他中午回不回來吃飯。”白若蘭抱着小芝麻下樓,說道。
“程先生上午讓鍾警官帶話說想吃蒸鲈魚呢。”周茹說道,“鲈魚已經買了,養在池子裏了,程先生說他回來前會來電話,要吃最新鮮的。”
“就他嘴刁。”白若蘭笑了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胡四水帶領一批手下,還有兩名日本特工一起來到了公共巡捕房專司治安的第八科,要求英籍科長克萊博派人協助進入法租界搜捕重慶特工。
“重慶特工?”克萊博皺眉,“有證據嗎?沒有證據的話,法租界那邊并不會同意。”
“證據确鑿。”
張魯将一份地址遞給了克萊博,“這些人都是躲在法租界,秘密從事暴力行動的重慶分子。”
克萊博接過名單地址,仔細的掃了一眼,說道,“這上面的地址都是和重慶方面有關的?”
“是重慶派來的暴力分子躲藏之地。”一名會說中國話的日本特工說道。
“我可以帶你們去法租界。”克萊博點了點頭,“不過,等我處理完手中的這份公函。”
胡四水與那名日本特工對視了一眼,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不過,希望克萊博先生快些,兵貴神速。”
克萊博在一份空白的公函紙上用英文快速書寫,随後将公函紙放進抽屜裏。
然後,他拿起電話,“邵督察長,你過來一下。”
很快,一位三十餘歲的男子來到克萊博的辦公室。
“有重慶分子躲在法租界,我要帶隊搜捕,伱留在我的辦公室,代我處理相關日常事務。”克萊博對男子吩咐說道。
“明白。”邵明奎敬禮說道。
“公共租界警務處老閘捕房督察長邵明奎。”胡四水低聲對身旁的日本特工說道,然後與邵明奎點頭打了個招呼。
“走吧。”克萊博喝了一口水,然後順手将杯子放在了左邊抽屜上方位置,拿起警帽戴在腦袋上。
胡四水将這一切默默看在眼中,他不動聲色,随同克萊博離開。
待衆人離開後,邵明奎關上房門,他直接打開了克萊博辦公桌左邊的抽屜:
克萊博離開前将茶杯放在那裏,就是暗中示意他辦公桌左邊抽屜内有東西。
邵明奎看到了克萊博放在抽屜裏的那份公函紙,他入目一看,這赫然是用英文書寫的一份地址。
邵明奎皺眉。
蓋因爲這些地址隻有路名,卻無門牌号碼。
很顯然,這是日寇狡繪,故意隻寫路名,不寫确切地址,以防有人走漏報信。
邵明奎立刻抄下了地址,然後将公函原件放回抽屜。
十幾分鍾後,一個人急匆匆出了公共租界總巡捕房。
在巡捕房斜對面不遠的一個茶攤裏,湯炆烙放下茶杯,看到巡捕房門外的電線杆邊上,一個手下将手中報紙夾在了咯吱窩,他立刻沖着一名手下點了點頭,“跟住了。”
很快,有手下過來向湯炆烙彙報,“組長,離開的那個人叫邵明波,是邵明奎的族弟,這個人剛從院子裏廁所出來,幾分鍾前邵明奎也去過廁所。”
……
當當當。
座鍾整點敲響。
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
叮鈴鈴。
李萃群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他拍了拍手中的花生皮,走到桌邊拿起電話話筒,“我是李萃群。”
“我知道了,盯住了。”
“要謹慎。”
“那個英國佬不能動。”
放下電話,李萃群瞥了程千帆一眼,看到程千帆正翹着二郎腿,慢條斯理的嗑着瓜子。
李萃群按動了響鈴。
很快,馮蠻扭着腰肢進來了。
“午飯好了沒?”李萃群問道。
“随時可以用餐。”馮蠻說道,她看向程千帆,就看到這位‘小程總’含笑看着她。
馮蠻抿嘴笑着點頭緻意。
“怎麽?學弟對馮小姐有意?”李萃群見程千帆盯着馮蠻搖曳多姿的背影看,笑着打趣說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程千帆笑着說道。
“近日曾聞學弟家有河東獅?”李萃群笑着問。
小程總被趙探長捉姦之事,雖然報端沒有大肆報道,但是,坊間依然是有傳聞的,近日又傳聞說小程總被程太太抓破了脖子,好不狼狽,此事已經淪爲法租界上流社會最感興趣的新聞了。
“亂講,沒有的事情,造謠!”程千帆連連否認,說着,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脖頸,“學長,小心我家若蘭向嫂子告狀說你造謠中傷她。”
李萃群哈哈大笑。
程千帆喝茶掩飾自己的尴尬。
“我已經令人略備薄酒。”李萃群熱情邀請,“學弟,我們把酒言歡。”
程千帆聽到他說話了,盡管他自忖并未在言語中暴露出什麽機密,但是,爲了行動之保密性,穩妥起見,他還是決定留下程千帆。
“可有好酒?”見李萃群沒有再提及自己的‘糗事’,程千帆松了一口氣,笑着問道。
“自然不缺。”李萃群哈哈大笑。
程千帆點點頭,“那就叨擾學長了。”
說着,他起身指了指電話,“我本來還說中午回家吃飯的,借學長的電話一用。”
“學弟自便。”李萃群點點頭,讓開身子。
……
“接辣斐德路程府。”
很快,電話接通了。
“是我。”
“太太呢。”程千帆問電話那頭接電話的栗子。
“太太,老爺的電話。”
程千帆将話筒從耳邊移開,李萃群也是笑了,程府的這個丫鬟嗓門真大,他都聽到了。
“我中午在李學長這邊用餐了,就不回去了。”
“不是說好了要回來吃飯的麽?”白若蘭皺眉。
“學長被嫂子罵了,生悶氣,我陪他喝悶酒。”程千帆說道。
李萃群氣樂了,指了指程千帆。
“那好吧。”白若蘭點點頭,“對了,小茹說你要吃蒸鲈魚,買了活魚養在池子裏了,還說等你中午回來現殺現做呢。”
“留着晚上我和你們一起吃吧,還有,告訴周茹,今天晚上還要吃牛排,要七分熟,不要上次的那種香料,要百裏香,就是那個君士坦丁堡人送我的百裏香,還有,酒櫃上第三排左起第二瓶,就是那瓶皮特送我的波爾多紅酒,下午提前幫我醒好。”程千帆說道,“就這樣吧……放心,不會多喝,學長酒量不行。”
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早就聽說自己這位學弟生活奢靡,一直沒有親見,現在卻是聽到了,吃魚必須要活魚現殺現做,牛排的香料也那麽講究,紅酒更是挑剔。
“怎麽了?”程千帆看了李萃群一眼,然後明白李萃群眼神的意思了,嘴角上揚,“我在家裏都是粗茶淡飯,今天有幸來學長這裏打打牙祭,幸甚,幸甚。”
李萃群……
……
法租界,麥陽路七十一号。
程續源連連咳嗽,他有些傷風感冒了。
上海區代理區長鄭利君得了腸炎,現在病假住院,他這個區書記現在是帶病負責工作。
經了此前鄭衛龍被捕後,他同鄭利君争奪站長一職失敗後被鄭利君修理的教訓,以及此前王鉄沐履職上海站後同樣先拿他開刀的教訓,自知自己在軍統内部沒有大靠山,前途暗淡的程續源反而看開了。
故而,雖然現在他因爲鄭利君病假得以暫時主持上海區區務,程續源卻能夠恪守本分。
他沒有選擇在法租界愛棠新村二号的上海區區部辦公,而是選擇在麥陽路的這個交通站辦公。
就在這個時候,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程續源拿起電話。
“什麽?”
“當真?”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程續源表情凝重。
電話是上海區督察長李萬茂打來的,李萬茂在電話裏用暗語告知他,車璐旺被法租界巡捕房抓捕,請鄭利君、程緖元速速設法營救。
原來,車璐旺去見王茵遲遲未歸,李萬茂等人心生不妙之感,派人去打聽,就打探到了一個相貌極似車璐旺的男子被綁匪綁票,然後又一起被巡捕房抓走。
旋即,李萬茂向程續源這裏打來電話,他雖然是上海區的督察長,地位在程續源之上,但是,程續源在上海站多年,打探消息,營救同志這種工作,還是程續源來得更合适。
程續源眉頭緊鎖。
車璐旺被綁匪綁架?
什麽人要綁架車璐旺?
是飛來飛去的那幫兇徒?
還是七十六号?
日特?
還有就是,車璐旺現在落入巡捕房手中,他現在是什麽情況?有沒有被巡捕懷疑什麽,有無暴露?
程續源越想越是心驚。
車璐旺若是暴露,乃至是開口,那麻煩就大了。
程續源不敢怠慢,立即打電話給情報第一組組長朱小鐵,令其立刻接洽公共捕房的邵明奎或者邵明波,通過公共巡捕房的正當渠道打探車璐旺的情況。
就在此時,桂倩敲門進來了。
“倩雲,出什麽事了?”程續源見到妻子表情凝重,心中咯噔一下,問道。
“重慶來電。”桂倩說道,“七十六号秘捕車璐旺,車璐旺當街呼救,他和七十六号的人一起被巡捕抓了,戴老闆有令,上海區要有應變之準備,同時盡快營救車璐旺。”
程續源聞言,臉色連連變化。
并非驚訝于得知了那些意圖綁架車璐旺的人是七十六号的特工,而是因爲這邊李萬茂剛剛打電話來說這件事,重慶那邊的電報竟然也到了,不僅僅如此,甚至于重慶那邊的電報内情比李萬茂所知還要深入。
“不愧是總部啊。”程續源震撼且感歎。
……
“程太太,我剛才聽見是程先生來電話了,是現在殺魚嗎?”周茹系着圍裙,過來問道。
“先生中午在他學長那裏吃飯,不回來了。”白若蘭說道,随之将程千帆的那些飲食要求告知周茹。
“君士坦丁堡的百裏香,我知道了。”周茹點了點頭,“第三排左起第二瓶的紅酒……”
她想了想,“程太太,程先生記錯了,那瓶紅酒程先生讓我拿到住處寄放,說是方便随時送到捕房……”
說着,她解開圍裙,“太太,我現在就回去取酒。”
“也不急于這一時,你吃了飯再去吧。”白若蘭說道。
“取了酒還要醒酒,我先拿來吧,以免下午有事耽擱了。”周茹說道。
“也好。”白若蘭深深看了周茹一眼,微笑颔首,“辛苦你了,小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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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