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這一聲槍響。
當先的一名特工總部的特工頭部中彈,腦漿混合着鮮血,猶如加了油潑辣子的豆花,整個人向後栽倒在地。
然後又是一聲槍響,一名特工總部的特工肩膀挨了一槍,慘叫聲中連滾帶爬的躲在了一塊凸起地面的石闆後面,發出慘嚎聲。
拖在手下後面的洪三吓了一跳,直接前撲在地上,提醒手下們,“小心,大家小心。”
說着,趴在地上的洪三舉起手中短槍,扣動扳機,“開槍,開槍!”
特工總部的特工趴在地上,在盡量确保自己不會中槍的前提下,紛紛開槍還擊!
“偏了點。”平鹿昌遺憾的說道。
組長盧興戈擡手一槍幹掉了一個敵人,他這邊也開槍了,卻是隻打中了一個敵人的肩膀。
“阿昌,進步不小嘛。”盧興戈爽朗一笑,誇贊說道。
平鹿昌有身手,他的強項在于近戰肉搏,射擊技術卻很一般。
聽得組長的誇贊,平鹿昌的臉樂的花兒一般。
“都是阿胡教得好。”他說道。
說着,平鹿昌的聲音低下來。
此前上海站被日本人包圍,在那次突圍戰鬥中,阿胡殉國了。
“節省子彈。”盧興戈沉聲說道,他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好似沒有聽到‘阿胡’這個名字,隻是握住短槍的手攥得更緊了。
“欸。”平鹿昌點點頭。
……
“槍聲響了,巡捕那邊就能聽到。”盧興戈知道平鹿昌不明白,便解釋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堅持到巡捕來到。”
在意識到己方被敵人包圍後,這就是盧興戈想到的唯一的脫困辦法。
确切的說,也不能說是脫困,是避免他們直接落入日本人和特工總部手裏。
不過,依着盧興戈的脾性,被巡捕房的人抓捕這隻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他甯願戰死殉國。
這種無奈之下的情況,譬如說受傷了,連自戕殉國都做不到。
盧興戈機敏的瞥了一眼,看到敵人又開始行動了,他們分成幾個小組,有的在正面前進,有的則向兩側靠攏。
盧興戈知道,敵人這是打算避開正面射擊,從兩翼迂回。
啪!
啪啪啪啪!
盧興戈連開四槍,然後一個矮身。
他剛剛低頭,窗沿就被子彈打得碎石亂濺。
“側恁娘!”洪三又氣又怒,對方的槍法厲害,簡直是指哪打哪,剛才這連續四槍,又有一個弟兄被打死,一個弟兄受傷。
最重要的是,被打傷的弟兄是正面進攻的,被打死的則是側翼進攻的,這說明房子裏的這個家夥已經看透了他的打算。
……
“組長。”平鹿昌放了一槍,目光盯着外面,嘴巴裏說道。
“什麽?”
“俺不想被巡捕房抓住。”平鹿昌說道。
“爲啥?”盧興戈開了一槍,被他瞄準的敵人正好向一側移動了一下,躲開了這一槍,這令他有些遺憾。
這些漢奸,能多幹掉一個,也算是爲他們的老祖宗清理門戶。
“巡捕房不拿俺們當人。”平鹿昌說道。
他說的是他以前讨生活的時候,沒少挨巡捕的打。
尤其是有一次他路過金神父路,正好碰到那個‘小程總’在耍威風發火,也是倒黴,他看了程千帆一眼就被注意到了,程千帆叫人把他拉過去一頓拳打腳踢。
盧興戈知道這事,他後來問平鹿昌,你身手這麽好,爲什麽不反抗?
‘他們有槍,俺是憨,不是傻。’,平鹿昌如是回答。
“還記着程千帆讓人打你的事?”盧興戈笑着問道。
想到二弟,他的心中歎息一聲,他不明白二弟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他不願意相信二弟會真的投靠了日本人,卻又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腦子裏提醒他——别自己騙自己了。
二弟,你若果真,伱對得起殉國的三弟嗎!
三弟在天之靈看着你呐!
“俺就想問問,那壞種爲啥打俺。”平鹿昌說道,他開了一槍,似是打中了一個人的腿部,不過,他并不确定。
“哈哈哈。”盧興戈哈哈大笑,“沒錯,壞種,那家夥就是耍威風的壞種,别說你了,那個時候但凡有一隻狗過去,也得挨打。”
“俺想着,都說那程千帆和日本人好,俺當時沒惹他都挨揍,現在落在巡捕手裏不得被活活打死。”平鹿昌咬牙切齒,連開兩槍,吓退了想要發起又一次進攻的敵人。
“(那多)窩囊。”他繼續說。
“好,那咱兄弟倆就一起赴死,誰都抓不到咱。”盧興戈聞言,哈哈大笑說道。
說着,他突然探出身子,“龜兒子,上海站盧興戈在此,哈哈哈!”
啪啪啪啪,盧興戈連開四槍。
……
洪三又驚又怒。
盧興戈連開數槍,又打傷了兩個人。
不過——
盧興戈!
剛才那人是在喊‘上海站盧興戈在此’吧,他問身邊的曹宇。
“是,是盧興戈。”曹宇也是激動的說道。
盧興戈是軍統上海站行動高手,且不說别的,盧興戈帶人闖入陳公館殺死陳專,這就是驚天大案,此人是上了日本人的懸賞捕殺名單的。
……
十幾分鍾前。
程千帆帶着豪仔穿過湖社的院落,從角門出去,進入一個巷子,前行一段距離後,翻過院牆靜候。
程千帆缜密的計算過距離,在此途中,他還擔心趕不及,不過,槍聲響起的時間剛剛好。
此前那一段距離的道路隐蔽,不會引人注目。
但是,要接近自來也書局附近,就必須翻越院牆到街上,如此便無法做到掩人耳目了。
所以,程千帆等的是槍響。
槍聲響起後,他便帶着豪仔立刻開始向交戰區突襲。
槍聲響起後,敵人開始進攻,便不會注意身後的情況。
在民國二十八年晚春的南風裏,上海特情組組長肖勉中校留着絡腮胡子,彎着腰,手提中正式步槍,像是一名列兵一般向敵人發起進攻。
是的,他今天化了妝,是以肖勉的形象出現的。
确切的說,是假‘肖勉’的形象,除了絡腮胡子之外,其他的妝容和肖勉真正的扮相并不一樣。
此舉也是爲了給敵人造成困擾。
……
兩人沿着街沿快速前進,随着程千帆的一個手勢,在街道的拐角,兩人停下腳步,匍匐在地。
‘上海站盧興戈在此’!
程千帆隐約聽到了交戰區内的這一聲喊。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此次行動,他本可以交給桃子來指揮,桃子是有這個能力的。
原來他是不打算親身犯險的。
但是,程千帆深知大哥的脾性。
這是鐵骨铮铮、甯折不彎的義氣男兒!
若是不能突圍,大哥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落在敵人手上的。
三弟懷明已然殉國,這是程千帆心中莫大的痛。
大哥盧興戈絕對不能再出事了。
所以以防萬一,他也必須親自參與進去。
聽得這句‘上海站盧興戈在此’,程千帆便知道大哥已然心存死志!
同時,他的胸膛裏湧起豪情。
這便是盧興戈!
這便是大哥盧興戈!
這也是他和三弟懷明最服大哥盧興戈的原因:
如此大好男兒!
……
“組長。”豪仔探出身子看了一眼,“不能再靠近了。”
特工總部的人正在和上海站的人進行槍戰,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有兩個七十六号的特工躲在不遠處,這兩人不時地向後看,似乎是在防備着來自後面的偷襲。
程千帆也瞥了一眼,一眼便看穿其中緣由。
七十六号這幫人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還防備着背後。
“這是怕死。”他冷冷說道。
程千帆瞥了一眼緊挨着街道的一個門面房,朝着豪仔做了個手勢。
他帶着豪仔抵近,最重要的目的是确定裏面被圍住的是盧興戈。
此乃關鍵要事!
若是被圍住的不是盧興戈,程千帆會果斷撤離,他是不會露面參與的,不是他冷血見死不救,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不值得冒如此大險,不能救。
現在既然确定了裏面被包圍的是盧興戈,就沒有抵近的必要了,他要做的就是外圍支援,幫助盧興戈打開一條突圍道路即可。
這是較爲穩妥的辦法。
打仗救人,不是死腦筋,要随機應變。
程千帆和豪仔直接将長槍背在肩膀上,兩人的短槍插在腰間。
兩人沖向了這間門面。
槍聲響起後,街道上的人家就已經關門閉戶了,這家門面房也不例外。
他們的目标不是一樓的店面,而是要攀上二樓,占據二樓靠窗的房間,如此居高臨下可以将交戰區域一覽無餘。
就在兩人準備助跑攀上二樓的時候,門面房裏面傳來腳步聲,緊跟着是拉開門闩的聲響。
豪仔就要去拔槍。
幾乎是瞬間,程千帆從褲腳裏摸出一把铮亮鋒利的匕首握在手中。
門開了。
加賀熏也大步走出,他的嘴巴裏叼着煙卷,臉上帶着笑容。
瞬間,加賀熏也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
加賀熏也!
程千帆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從屋内走出來的竟然是特高課的加賀熏也。
這是街口。
門一開,一陣風穿堂而過。
站在民國二十八年晚春的南風中,程千帆手握一把鋒利匕首。
他如同出籠的豹子一般,直接撲向了還在發愣的加賀熏也。
此時此刻,加賀熏也才反應過來,他下意識的擡起手。
程千帆的身體蠻橫的撞過來,在兩人身體碰撞的瞬間,他的左手一擡,将加賀熏也的手臂架起來,同時身體順勢繼續向前沖撞。
他就這麽直接撞進了加賀熏也的懷裏,同時右手緊緊握住的匕首向前猛刺。
血光四濺時,上海特高課高級特工加賀熏也的脖頸就像是被開了一個裂口。
噗!
噗!
噗!
加賀熏也的身子倒下去的時候,程千帆左手扶着對方,右手毫不留情的連續捅刺。
随後,任由加賀熏也的身體倒下,他在脖頸猶如擰開水龍頭一般噴湧的血洞裏,将匕首拔出來,直接撲向了一旁一個完全傻掉了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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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