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我出手,藥到病除。”老黃得了程千帆誇獎,小程總更是親自給他帶了早餐,這待遇令巡捕房的巡捕羨煞。
老黃這老東西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老黃笑呵呵的從小程總的手裏接過油紙包,熟練的從櫥櫃裏拿出一瓶醋,倒在了一個有小豁口的小碟子裏面,兩根手指捏了一隻鍋貼放進醋碟裏,飽蘸了老陳醋以後,将鍋貼塞進嘴巴裏咀嚼,滿意的眯起了眼睛。
“确定了嗎?”程千帆微笑着,掃了一眼吃的開心的老黃,壓低聲音問道。
“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活了。”老黃說道。
盡管程千帆昨夜已經從路大章打來的電話中确定了消息,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再次問道。
再度确認了陳香君被制裁,程千帆表情沉靜,點點頭,他從油紙包撚起一隻鍋貼,微微沾了點醋,然後塞進嘴巴裏,“太酸了。”
程千帆說道,然後,小程總倒背着手,嘴巴裏哼着小曲兒走開了。
巡捕們看到小程總心情不錯,也都面露笑容。
大佬心情好,他們的日子也好過嘛。
很快,小程總心情大好的原因傳播開來:
昨天晚上,小程總命令大頭呂帶人伏擊了偵緝大隊的汪康年。
小程總和汪康年之間有過節,這在法租界幾乎是人盡皆知。
這次雖然又被汪康年逃跑了,但是,汪康年的頭号手下小四卻被擊斃,此可謂是直接幹掉了汪康年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除掉了小四,小程總心情好,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四的死可能是一個導火索,現在就看汪康年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了。
……
當天中午。
“你認爲程千帆是故意要殺小四,打算以此激怒汪康年?”
金神父路的一個石庫門民居,荒木播磨問大頭呂。
“是的。”大頭呂點點頭,“巡長知道不好對汪康年直接動手,所以選擇迂回戰術。”
說着他歎口氣,“就如同巡長不親自開槍,最後我不得不果斷開槍一樣。”
“我懷疑巡長早就知道我暗中爲蝗軍做事,不過他并不介意,他隻關注我是否依然聽從他的命令。”
荒木播磨聞言,笑了笑,點點頭,“很好,這說明程千帆還是非常親近帝國的。”
“巡長隻是更親近利益。”大頭呂搖搖頭,說道。
荒木播磨看了大頭呂一眼,心說什麽人有什麽樣的手下———他想到了大頭呂剛剛投靠帝國的時候的那番“加錢”的嘴臉。
“以後程千帆的命令,隻要沒有傷害到大日本帝國的利益,你都可以遵從。”荒木播磨說道,“甚至于有可能傷害到大日本帝國的利益,你也可以酌情考慮遵從,隻要事後及時彙報就可以。”
“明白了。”大頭呂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正色點點頭。
……
大頭呂離開後,荒木播磨突然對一個關着的房門的方向問道,
“宮崎君,伱怎麽看?”
吱呀一聲,門開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房門,“門軸該上油了。”
然後他從身上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撥動打火機點燃了,輕輕吸了一口說道,“大頭呂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這樣的人很好,卻也不好。”
荒木播磨點點頭,他明白宮崎健太郎的意思:
看中利益,說明可以收買,帝國現在是上海的主人,沒有哪一方能夠比帝國給予大頭呂更多的利益了,這個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一點,不虞其背叛帝國。
不過正是因爲大頭呂是聰明人,這種人通常會想的更多,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并不純粹,反而在某些情況下不值得信任。
“爲什麽突然對小四動手。”荒木播磨又有些頭痛的問道。
“小四很危險。”程千帆冷笑一聲,“他看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舒服,給我的直覺是他準備對我動手。”程千帆說道。
荒木播磨便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深深地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根據大歐的彙報,小四确實在謀劃着暗中對你動手。”
“汪康年如此不智?”程千帆皺眉,冷冷問道。
“不是汪康年,是小四。”荒木播磨說道。
“這個人對汪康年倒是真的很忠心。”程千帆哼了一聲,“不過,此人素來聰明,怎麽這個時候如此糊塗?”
他能夠猜到小四的如意算盤:
小四以個人名義動手,成功幹掉他程千帆過後,小四應該已經做好了自己一個人承擔,不牽扯到汪康年的準備,甚至不排除以自己的性命來幫汪康年解脫。
不過,小四的這番謀算注定是要失敗的,如若他出事了,一個小四是無法平息三本次郎的怒火的。
“不是小四愚蠢,是他不知道宮崎君你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你在課長心中的重要性,自然做出了誤判。”荒木播磨搖搖頭說道。
“實際上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程千帆說道。
荒木播磨做出聆聽狀,示意好友繼續說。
“假如汪康年就是隐藏極深的陳州的話,小四的身份是什麽?”程千帆說道。
“小四很聰明。”
“做事情很細緻。”荒木播磨點點頭說道。
“即便是以現在不喜歡這個人的立場來看,我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對汪康年非常忠心。”程千帆說道,“以紅黨喜歡發展周邊人的習慣,汪康年不可能對小四這樣的忠心人才無動于衷。”
“你的意思是小四可能在紅黨内部有重要的身份,并非僅僅隻是一個普通人?”荒木播磨露出思索之色,說道。
“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如果我有小四這樣的手下,我必然将他發展成爲效忠帝國的特工的。”程千帆說道,“當然,也許因爲我先入爲主的敵視汪康年,這種猜測實際上并不足以說明什麽。”
荒木播磨卻是擺擺手,示意好友先不要說話,不要打擾他思考。
荒木播磨腦子裏将自己所知曉的紅黨之“逍遙法外”的重要特工信息在腦海中過濾一遍,然後表情猛然一變。
“我想到了一個人。”荒木播磨說道。
程千帆露出略微驚訝之色,“我的猜測并無根據。”
“但是,很有道理。”荒木播磨說道,他表情嚴肅說道,“陳香君是在杭州被岡崎中佐抓住的,此人在杭州黨務調查處期間一直緻力于調查一名神秘的杭州紅黨。”
“這名紅黨的代号叫做蝴蝶花。”荒木播磨說道。
“蝴蝶花?”程千帆皺眉,“好奇怪的代号。”
“此人是一名密碼專家,一直都是杭州黨務調查處緝捕的重點人犯。”說着荒木播磨露出一絲歎息,“宮崎君有所不知,當年川田先生去杭州這正是爲了抓捕這個蝴蝶花。”
“竟是如此?!”程千帆大驚,面上露出回憶之色,感歎說道,“沒想到川田閣下當年竟然就和這名紅黨有了牽扯。”
說着他露出思索之色,“若我所料不差,當年川田閣下不幸玉碎,這個所謂的蝴蝶花依然在逃。”
“确實是如此。”荒木播磨點點頭,“不僅僅是我方,國府的黨務調查處也一直在尋找這個蝴蝶花。”
“荒木君懷疑這個小四就是蝴蝶花?”程千帆說道,然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小四是紅黨密碼專家?太不可思議了。”
說着,他想了想又說道,“我對汪康年非常警惕,調查過他和他的幾個手下,這個小四基本上都一直呆在上海,似乎并沒有去過杭州。”
荒木播磨聞言,搖搖頭,“上海和杭州離得很近,小四偷偷去杭州,是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說着,荒木播磨露出認真、嚴肅之色,“更何況,還有一個情況,無論是我方還是國府黨務調查處一直追查了這麽久卻始終沒有蝴蝶花的蹤迹,我懷疑蝴蝶花在杭州這本身是障眼法,這個蝴蝶花實際上是在他處。”
“距離杭州最近的大城市是上海,而且密碼專家一般是數學專家,甚至是這個人本身就是大學教授。”荒木播磨侃侃而談。
……
程千帆聽得很認真,眼神中若有所思,同時帶有幾分驚訝,幾分佩服。
“蝴蝶花實際上躲藏在上海的可能性不小。”荒木播磨說道,“我們都被紅黨戲耍了。”
說着,他看向宮崎健太郎的表情也頗有意思,“宮崎君,你的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給了我啓發。”
程千帆連連擺手,露出由衷的佩服之色,“我隻是無理由的假想,荒木君才是智謀超群。”
這話可不是自謙,他是真的佩服的五體投地,他隻是故意牽連說了幾句話,卻是沒想到荒木播磨竟然以此爲基礎居然真的分析出這麽多東西,竟然聯想到了蝴蝶花同志身上。
“不過,這裏有一個無法解釋的地方。”程千帆說道。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判斷蝴蝶花是數學專家,小四隻是一個被汪康年從鄉野之地帶出來的年輕人,很難想象這麽一個人會和數學專家有關聯。”
說着,他又搖搖頭,“難以想象。”
荒木播磨此時露出高深莫測,或者說是終于到了他表現的時候的樣子,“根據我所掌握的情報,小四是一個數學天才,曾經他假扮大學生潛入複旦公學,甚至在複旦公學數學系的考試中拿到了滿分,這是那些當時一起考試的大學生乃至是數學系的教授也沒有做到的。”
荒木播磨微微一笑,說道,“後來,小四離開了複旦公學,複旦公學數學系的教授還四處打聽那個滿分的學生去哪裏了。”
程千帆完全驚呆了,一方面他是真的震驚,沒想到小四竟然是一個數學天才。
另外,他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巧合,經過荒木播磨這麽一分析,小四就是紅黨密碼專家蝴蝶花———這個命題竟然成立了!
……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程千帆說道。
“事實上,陳香君也懷疑蝴蝶花可能不在杭州,他最近一直在秘密追查蝴蝶花。”荒木播磨說道。
“陳香君對于蝴蝶花了解多少?”程千帆問道。
“了解不多。”荒木播磨說道,“不過,陳香君說,一旦确定了懷疑人選,他有辦法甄别,具體方式陳香君表示言語難以表述。”
“哼。”程千帆冷哼一聲,“這種人竟然還敢賣關子。”
不過,他随即也是點點頭,“現在既然這個小四可疑,那麽就讓陳香君去辨别。”
然後他皺眉,露出懊惱之色,“早知如此,便不該昨日幹掉小四。”
荒木播磨也是有些遺憾,不過他還是安慰了宮崎健太郎,“這是意外情況,完全想不到的。”
“如果能夠确認小四就是蝴蝶花,那麽,汪康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程千帆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眼中一亮。
假如汪康年就是陳州,然後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紅黨安排陳州這樣的頂級特工和高手來保護蝴蝶花。
此外陳州和蝴蝶花的掩護身份更是堪稱完美,誰也不會想到抓賊的人竟然就是要抓捕的對象。
程千帆不禁啧啧出聲,他向荒木播磨豎起大拇指,“荒木君,你的分析推理能力令人歎爲觀止。”
荒木播磨心中得意,卻又故作矜持,“這其中還要感謝宮崎君那天馬行空的猜測提醒。”
程千帆哈哈大笑。
同時他内心深處也在感慨,若非他親眼親耳見證了小四是如何從一個漢奸成爲紅黨密碼專家蝴蝶花的,他幾乎都要以爲小四就是蝴蝶花了。
“荒木君,我殺了小四,你認爲汪康年會有什麽樣的反應?”程千帆問荒木播磨。
“如果小四就是蝴蝶花的話,汪康年是無法承擔失去了一位密碼專家的損失的。”荒木播磨說道。
“汪康年必然要向他所謂的組織彙報。”荒木播磨繼續說道,“至于說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就在此時,有一名特高課特工急匆匆走過來,在荒木播磨的耳邊低語一番。
程千帆就看到荒木播磨臉色巨變。
“荒木君,出什麽事情了?”程千帆也是表情嚴肅問道。
荒木播磨面色複雜,表情憤怒且凝重,說道,“陳香君死了。”
“定然是汪康年做的。”宮崎健太郎立刻得出判斷,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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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高燒了,護士抽了好多血,做血液培養。整個人昏沉沉的,又感覺冷,無法下床用電腦碼字,隻能用手機碼字,這一章用了十個小時,手指都感覺不屬于自己了。
錯别字可能會比較多幾個,大家見諒,我感覺自己要暈乎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