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敲門聲突然響起。
兩聲悶響,停頓了大約十秒鍾後,又是三聲。
“是自己的同志。”王鈞壓低聲音說道。
說着,他向程千帆使了個眼色,程千帆低頭撿起地上的幾枚煙頭,順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立刻進入到内間卧室,輕輕掩上房門。
王鈞則拿起桌子上的抹布,直接蓋住了桌子上的茶杯水印,然後才走過去開門。
外面的同志沒有進來,兩人甚至沒有一句言語上的交流,王鈞随即便關門上闩。
他看了眼剛剛送來的情報,表情凝重。
随後,他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輕聲說道,“家裏婆,燒壺水。”
這是雙方約定好的暗号。
若是王鈞直接敲門,說‘出來吧。’
這反而說明是出事了。
聽到王鈞用約定的安全暗号,裏屋的程千帆這才打開門出來,看到确實是隻有王鈞一個人,他又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外間情況,看到門闩上了,這才打開保險,将手槍收起來。
“你啊,太謹慎了。”王鈞微笑說道。
“習慣了。”程千帆淡淡說道,然後他朝着王鈞使了個歉意的神色,“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别見怪。”
“謹慎點是對的。”王鈞贊許的點點頭,他知道,‘火苗’同志并非不相信他,此乃刻在了骨子裏的謹慎之下意識行爲。
“你看看,剛送來的情報。”他将一張紙遞給了程千帆。
……
這是組織上派往‘保二中隊’的同志終于和組織上取得了聯系,向組織上彙報了南彙縣保衛團第二中隊在此次反掃蕩之後的情況。
六日前,日僞軍一千餘人對南彙縣泥城地區進行大“掃蕩”,敵人甚至出動了飛機轟炸。
日僞軍沿途燒殺搶掠,在附近活動的國黨“忠義救國軍”一部可謂是望風而退。
四日前,敵軍抵達大團鎮,距“保二中隊”駐地隻有二十華裏。
節節抵抗的“保二中隊”迅速向海邊轉移。
當日夜晚,敵軍占領了“保二中隊”原駐地泥城。
三日前,日僞軍六百餘人,派出兩架飛機低空偵察,出動艦艇封鎖海面和港口,準備圍殲“保二中隊”。
‘保二中隊’的周達同志率領指戰員隐蔽在彙角海灘的蘆葦叢中伏擊敵人,掩護老百姓撤退。
待日軍逼近時,指戰員們奮起抵抗,雙方激戰一個小時。
狡猾的日軍突然停止進攻,佯裝撤走,卻埋伏在四周。
傍晚時分,周達同志誤以爲日軍已撤走,部隊從蘆葦叢中走出,不料暴露目标。
日僞軍很快包圍上來,在三面臨敵,背靠大海的情況下,“保二中隊”指戰員迅速退入蘆葦叢中,頑強抗擊侵略者。
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無一人後退,不料中隊長周達同志不幸中彈犧牲,部隊失去了指揮。
由于敵我力量懸殊,“保二中隊”數十名同志壯烈犧牲,還有兩位傷員被敵人用刺刀紮了好幾刀,昏迷過去,敵人誤以爲已死,幸存下來。
隻有少部分人員成功突圍,目前轉移至奉賢境内。
……
“爲什麽沒有及時撤退?”程千帆手捧情報,他的雙手顫抖,包括周達同志在内數十同志犧牲,這是多麽大的損失啊。
尤其是周達同志,這是參加過土地革命時期的泥城暴動的同志,非常有能力,對黨和人民無限忠誠,深受同志們的尊重。
“此次掃蕩,保二中隊所在的南彙是日軍重點進攻區域,他們的行動甚至比渡邊大隊進攻青東還要提前一天。”王鈞同志說道,“一千多名日軍,還有飛機助戰。”
“同志們爲了掩護鄉親們撤退,隻能咬緊牙關節節抗擊,爲鄉親們的撤離争取時間,所以……”王鈞的表情是那麽的哀傷。
他和周達同志是有多年革命友誼的老戰友,乍聞周達同志犧牲,他的心中悲痛不已。
“you翼呢?”程千帆問道,然後他便憤怒的提起拳頭,想要一拳砸在桌子上,怕造成太大動靜聲響,最終卻隻能無奈的輕輕落下。
‘保二中隊’的右翼是忠義救國軍的防區,但是該部幾乎是望風而逃,日僞軍直接從該部轄區楔進來,對保二中隊完成了合圍。
……
“是我的責任,我沒有能夠掌握到敵人對南彙的掃蕩是比其他各部提前一天動手的。”程千帆無比愧疚說道。
“不,‘火苗’同志,你毋需内疚,這不是伱的責任。”‘蒲公英’同志搖搖頭,“事實上,你打探到的日軍掃蕩的時間已經非常準确了,不僅僅其他抗日遊擊隊的軍民得以提前準備,便是南彙區這邊,也獲得了接近一天的準備時間。”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明白‘蒲公英’同志的意思,但是,他認爲自己應該做的更好。
這并非他固執的将包括周達同志在内的數十位同志的犧牲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隻是他覺得,自己要是做的更好,能夠少一些犧牲,那該多好啊。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且十萬火急的情況。”王鈞表情嚴肅,他看着程千帆說道。
“出事了?”程千帆立刻問道。
“是的,出事了。”王鈞點點頭,“我們有一位同志失蹤了。”
“失蹤了?”程千帆皺了皺眉頭。
“是的,失蹤了。”王鈞點點頭,“犧牲的同志們的遺體中沒有發現這位同志,受傷的、突圍的同志裏也沒有發現這位同志。”
程千帆眉頭緊皺,犧牲的同志、受傷、突圍的同志裏都沒有發現,那麽最大的可能便是:
這名同志落入了敵人的手中。
“這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程千帆立刻問道。
這個問題很殘酷,也很現實,但是,又是那麽的無奈。
若是普通的戰士被敵人抓住了,‘蒲公英’同志是不會用十萬火急來形容的,隻有這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或者說是涉及到極爲機密的情報,才适合用‘十萬火急’來形容。
“這位同志曾經是市委一位重要同志的交通員。”王鈞想了想,還是在确保一定隐蔽性的情況下告知一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