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這一列軍卡的闖入,上海火車站站前廣場瞬間變得緊張肅殺。
國軍士兵端着步槍,刺刀在太陽下閃着寒光。
一名國軍班長指了指程千帆所在的方向,頓時有數名士兵端着槍朝他走來。
程千帆表情略帶驚慌,他的内心卻是無比冷靜。
此番接頭,爲了避免特務搜身盤查,他的身上沒有攜帶槍支。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迅速分析目前的情況。
自己暴露了?
看着軍用卡車上架着的重機槍,以及不遠處荷槍實彈的軍警,程千帆的心中搖了搖頭。
他敢肯定,隻要他膽敢反抗,即便是能夠放倒這幾個士兵,也極難突圍成功。
就在此時,吳歡與謝若男已經出站,兩人正在尋找接頭人。
卻是被眼前的肅殺景象驚住了。
兩人的目光看着那個正在被軍警圍過去的男子,确切的說是目光停留在了他手中拿的那本書上面。
《民智曆代文選》!
這是接頭信物。
按照約定,他們的上線會拿着這本書來迎接他們。
随後,雙方對上接頭暗号,完成整個接頭程序。
盡管尚未完成接頭暗号的對接,但是,吳歡以及謝若男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正是他們的接頭人,也是他們将來的上線。
故而,看到軍警正在成包圍狀态走向接頭人,兩人是既震驚又擔心。
與此同時,程千帆眼角的餘光也瞥到了不遠處的那對小夫妻。
男子身穿中山裝,平頭,拎着桃木色的皮箱。
女子身穿淺藍色學生裝,圓臉,手中是黑色布包,布包上白線繡着一朵蘭花。
此正是組織上爲‘火苗小組’配備的、從南京來的那兩名年輕的同志。
他看到那名年輕的女同志往前邁了一步。
程千帆假裝看着圍過來的士兵吓到的樣子,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不要過來!
快走!
……
謝若男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吳歡看在眼中,一把拉住‘妻子’:走!
‘妻子’被丈夫用力攥着手,轉過身。
謝若男的眼眸中除了驚恐,還有擔心。
“不要回頭,走。”吳歡低聲說。
他的聲音是顫抖的,不是害怕,是悲傷。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抓捕,這種感覺是痛徹心扉的。
“哎哎哎,你們幹什麽?”程千帆被兩名士兵直接架住,驚恐不安的喊道。
“帶走!”
帶隊的軍官不由分說,一揮手喊道。
程千帆吓壞了,雙腳發軟,嘴巴裏隻是哀求喊道,“放開我,爲什麽抓我。”
“老實點!”一名士兵直接一槍托砸下來。
驚恐不安的年輕人終于安分了,哆哆嗦嗦、叫喚着被押上了軍卡。
軍卡上面是篷布,程千帆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面已經有多人被逮捕。
他立刻注意到一個細節,這些人都和他一樣是身穿青布大褂、穿着毛底布鞋,戴着黑框眼鏡。
……
揉着挨了一槍托的肩膀,嘴巴裏發出呻吟聲,程千帆的心中在快速思考目前的情況。
兩種情況:
其一,他暴露了,确切的說這次接頭行動暴露了,敵人是按圖索骥來抓捕他的。
不過,這種可能性很低。
此次接頭是總部直接來電發出的指示,總部那邊肯定不會出現問題。
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是南京那邊。
因爲吳歡以及謝若男同志是從南京來的,他們是接受了江蘇省委發出的指令,被調派來滬上的。
而事實上,江蘇省委也不會清楚安排這兩位同志來上海的真正原因。
從總部的指令下達到南京那邊開始,吳歡以及謝若男同志的組織關系就不在江蘇省委,而是直屬于‘火苗小組’,确切的說是直屬于總部‘農夫’同志領導。
此外,隻有他被抓捕,不過,吳歡以及謝若男同志無恙,這也佐證了南京那邊出纰漏的可能性極低。
那麽,就隻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
他是被誤抓的。
或許是滬上紅黨,甚至不一定是紅黨,是其他組織在火車站廣場有類似接頭行動,或者是其他的行動,他因爲某種相似的特征被一鍋端了。
程千帆的腦海中迅速分析,他傾向于是這種可能。
得出這個判斷,他的心中立刻安穩下來。
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摘出來。
不論是其他任何組織在火車站的行動,他都絕對不能夠被沾染上。
對于他這樣的隐藏特工來說,任何可能的疑點,都會被無限放大。
好在他素來謹慎爲先,此前考慮過出現意外情況之可能,故而爲了這次接頭,他早有預案準備來應付突發情況,當可無虞。
很快,又有幾名同樣是穿着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帶着黑框眼鏡的青年男子被抓捕押解上車。
有些人顯然經曆過激烈的反抗,被毆打的鼻青臉腫。
“不想吃苦頭的,都老實點。”一名軍官揚了揚手中的馬鞭,惡狠狠的恐吓說道。
“狗特務!”一個被打的滿臉是血的青年男子罵了句,立刻被士兵一腳踹倒,一頓亂踢。
“開車!”軍官冷哼一聲,拍了拍車頂棚。
……
離開火車站廣場的吳歡以及謝若男不敢有絲毫停留,兩人叫了兩輛黃包車,說了一個旅館的名字。
這同樣是預先安排的,若是接頭失敗,兩人迅速前往某個旅館彙合。
黃包車夫拉着車跑了一半,吳歡猛然驚醒,他立刻喊了停車。
他急忙下車。
看到他下車,緊随其後的謝若男也趕緊下車。
吳歡付了車資,帶着‘妻子’步行離開,沒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爲什麽不去旅館?”謝若男問。
“不安全。”吳歡表情嚴肅,上線被抓,盡管他願意相信同志,但是,不得不以最惡劣的情況來做準備。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謝若男有些不知所措,突然發生的這一切,對于這名剛剛參加革命工作的女孩來說,堪稱驚悚恐怖。
“先找個落腳點。”吳歡強壓下緊張心情,說道。
看着緊張的‘妻子’,吳歡擠出笑容,安慰說,“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剛才表現的很鎮定,不錯。”
謝若男張了張嘴巴,最終沒有說話,她現在腦子都還是亂的。
……
一個小時後,兩人在薩坡賽路的一個旅館下榻。
将随身行李放在旅館,吳歡帶着謝若男面色平靜的和旅館夥計打了聲招呼,離開旅館。
繞了兩條街,兩人來到了一個電報廳。
“打電話。”吳歡将一張一元法币遞給工作人員,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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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