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源是他的化名,此人本名莊澤。”
“莊澤剛剛來到上海,就被黨務調查處的特務盯上了。”
“被捕之後,莊澤沒有經受住嚴刑拷打之考驗,可恥叛變。”
“敵人帶着莊澤四處遊蕩,認人。”
“他在東北抗聯的時候,見過老廖。”
“據其交代,他無意間看到了老廖……向敵人指認。”
彭與鷗語氣低沉。
程千帆沉默的聽着,他的心中如同刀絞一般難受。
盡管早就有所猜測,但是,當得知事實如己所料,老廖果真因爲這樣的‘巧合’原因被叛徒出賣,并且最終犧牲,程千帆的心中依然難以接受。
老廖,全家抗日,滿門英烈,僞滿洲國軍殺不了他,日本人的讨伐隊的圍剿殺不了他,滿鐵特務沒有抓住他。
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犧牲在了滬上。
看着紅了眼睛的程千帆,彭與鷗拍了拍他的肩膀,長歎一聲。
“是什麽人下手的?”程千帆咬着牙問。
金克木在迎賓樓請客那次,馬一守講述了‘霞飛路槍擊案’,他當時就得知了害死老廖的是國府黨務調查處,但是,具體動手的是何人,他并不清楚。
“據莊澤交代,抓捕他,以及随後帶隊抓捕老廖的都是黨務調查處上海特區行動股三組。”彭與鷗沉聲說,“帶隊的是三組組長汪康年,下令向老廖開槍的是副組長丁乃非。”
看着悲憤的程千帆,彭與鷗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但是,還是表情嚴肅的警告,“‘火苗’同志,老廖的犧牲,我們都很悲痛,對于殺害我們同志的這些兇手,我們早晚會讨回這筆血債,但是,你不能擅自行動。”
程千帆的拳頭攥緊,松開,又攥緊,最終還是點點頭,“彭書記放心,我明白組織紀律,絕對不會擅自行動。”
彭與鷗點點頭,他相信‘火苗’同志,雖然這是一個年輕的同志,但是,更是一位久經考驗的優秀紅色戰士!
……
“‘火苗’同志,組織上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彭與鷗說。
“請組織下命令。”程千帆立刻說道。
他沒有說什麽保證完成任務的話,他是潛伏特工,除非組織上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的任務,他最重要的任務是保全自己。
是的,‘不惜一切代價’的意思,在潛伏特工的理解中,就是:
可以犧牲自己。
“一個多月前,敵人在龍華秘密殺害了我黨一批同志。”彭與鷗語氣沉重的說。
“犧牲的同志中,有一位年輕的同志,名字叫謝文章,他的父親謝天華同志,在民國十六年的四一二同樣犧牲在龍華。”
程千帆聞言,看了彭與鷗一眼,看着彭與鷗悲傷的面容,他的内心同樣是被悲傷充滿,父子兩人竟相隔九年都犧牲在龍華!
“與謝文章同志一起被捕的還有他的妻子葛翠敏同志。”
“葛翠敏同志懷有身孕,我們得到的情報是,葛翠敏同志遭受敵人嚴刑審訊,依然堅貞不屈,目前生死不明。”
“混蛋!”程千帆沒有忍住,拳頭搗在桌子上。
“組織上希望你能夠設法打探葛翠敏同志的情況。”
“我們首先要确認葛翠敏同志有沒有遇害,她的身體情況如何。”
彭與鷗表情沉重且嚴肅,“謝天華同志、謝文章同志都爲革命犧牲,我們要盡最大之可能營救葛翠敏同志。”
……
程千帆沒有說話,沒有着急表态,他在思考。
“很難。”他咬了咬牙,“除非我動用自己在特務處的關系……”
“絕對不可以。”彭與鷗立刻說道。
爲了營救一名同志,将另外一名同志置于完全可以預測之危險之中,這絕對不行。
‘火苗’在敵人内部絕對不能同紅色有任何瓜葛,哪怕是隐蔽打聽消息也不行。
你一個特務處特工,平白無故打聽被抓的紅黨的消息,你要做什麽?你爲什麽要問這個?
此前,滬上紅黨在上海警察局是有自己的同志的,甚至是在龍華警備司令部内部也有自己的同志。
但是,大大前年、大前年、前年、去年,幾乎是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之大搜捕中,組織上損失慘重,太多的同志犧牲了。
特别是隐蔽戰線的同志,更是幾無幸免。
“我會盡最大可能去打聽消息。”程千帆表情認真,看着彭與鷗擔心的眼神,他繼續說道,“彭書記放心,巡捕房同黨務調查處有工作往來,這是可以利用的,我會小心謹慎的。”
“一切小心。”彭與鷗語重心長說道。
“是。”
……
夜色深沉。
程千帆行走在夜色中。
他的帽檐壓低。
他的腳步很輕。
同彭與鷗正式見面,再次有了自己的上線。
他本該是開心的。
但是,從彭與鷗的口中得知了老廖犧牲的原因,這讓他心裏堵得慌。
摸出煙盒,拿出一支煙,點燃了。
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煙氣。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蒼老的老人,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卻有着無比堅強的革命意志,全家捐軀、赴國難!
謝天華、謝文章,這兩位素未謀面之父子烈士的事迹,同樣令他悲痛。
還有懷有身孕、生死不知的葛翠敏同志,他的心中更是牽挂。
一定要盡一切可能完成組織交給自己的任務,争取成功營救這位同志。
在程千帆的心中,這甚至是和組織任務無關,葛翠敏同志的遭遇,令他想起了同樣身懷六甲、最終同父親一起從容就義的母親。
組織上安排彭與鷗當自己的上線,程千帆是非常滿意的,他同彭與鷗有過多次合作,知曉這是一位革命鬥争經驗豐富、很有能力、有人格魅力的領導,且兩人此前的配合堪稱默契。
今天他向彭與鷗彙報工作,隐瞞了他在特科紅隊的‘陳州’之身份。
這不是他故意隐瞞,是中央的要求。
此前同姐姐會面,他才得知中央特科在去年的大搜捕、損失慘重之後,中央那邊就已經取消了特科。
當然,特科的實體依然存在,依然掌握在翔舞同志手中,隻不過是換了名字。
中央特科紅隊‘陳州’這個代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暫時封存,何時再度啓用,需要等待總部的指令。
不過,組織上令他隐瞞這個身份,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隻因爲特科紅隊直屬于中央領導,涉及到很多機密,僅僅是‘陳州’的代号,就意味着很多秘密。
此外,同姐姐的會面,姐姐向他傳達了中央的命令,其中有幾句話,也許在姐姐的理解中并無異常,但是,在程千帆的耳中,那是特科紅隊的密語,這是一個秘密的命令:
尋找特科紅隊之‘魚腸’同志!
考察其身份,若可靠,帶其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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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
上一章修改了一句話,關于紅隊‘陳州’的身份,我此前考慮的是特科已經解散,彭與鷗是程千帆的上線領導,這個身份是可以向彭與鷗彙報的,謝謝一些讀者朋友的提醒。
哪怕已經成爲曆史的一部分,哪怕隻是一個代号,都始終是絕密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