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甫國調侃說程千帆裝神弄鬼,不僅僅是因爲程千帆做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還因爲程千帆的面貌。
現在的程千帆,看起來蒼老了不少,就像是一個三十五六歲之中年男子。
且經過化妝,膚色、面貌都和本人有着較爲明顯的變化。
并且,程千帆一直戴着一頂涼帽,遮住了眉眼。
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眼鏡,下巴黏了胡子。
最關鍵是,程千帆的形态,也模仿的很像‘中年人’。
如果不是宋甫國知道程千帆本來面目,他乍一看也幾乎會認爲這是一個從事類似教師工作之中年男子。
“江口英也此前險些被我們處決之事,也許确實會讓江口無比憤怒,并且對于我們的信譽保證産生不信任感。
但是,對于目前的江口英也而言,他所有的憤怒表現,隻是爲了爲自己在此次合作中謀取更多的利益,江口這種人,是最現實的。”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根火柴,說道,“或者确切的說,他在爲自己争取最大之活命的可能。”
宋甫國聞言,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啊,你對江口的性格、心理反應分析的很透徹,看來這次去杭州受訓,你收獲匪淺啊。”
“這還要感謝宋科長的提攜。”程千帆給宋甫國添茶水,笑着說。
……
“江口先生,首先我爲你在刑場受驚表示遺憾和抱歉。”豪仔微微鞠躬,語氣誠懇,“不過,關于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刑場處決之事,有真有假。”豪仔說道,“有些人确系要被處決,有些人是要經受生死考驗,希望其能棄暗投明,至于江口先生,你是最安全的,隻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陪着他們走一遭過場。”
看到江口英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豪仔繼續說道,“你們一行多人,爲何隻有江口英也先生你能夠逃脫?這本身就足以說明一切,即使是你突然選擇逃跑,我方依然信守承諾,沒有選擇對你開槍。”
饒是江口英也提及此事隻是爲了向國府特工施壓,至于會得到什麽樣的回答和解釋,他其實并不在意。
但是,聽到這樣的回答,他依然是有些憤懑:
這麽說,你們完全沒有錯,這反而要怪井上公館不該來營救我,我也不該趁亂逃跑?
……
“好了,江口英也先生,事情已經過去了,孰對孰錯已經不重要了,我們不該糾結于些許誤會。”豪仔表情認真,“重要的是向前看,你說是不是?”
江口英也沉默了好一會,擡頭說道:
“首先,我要你們承諾确保我的生命安全。”
“其次,我要一筆錢。”
“還有就是,我要知道你們會在事後如何安排我?”
“江口先生,我一一來回答你的問題。”豪仔說道,“第一點,我們無法承諾你的安全,如果我說了一定确保你的安全,你也不會相信,我們隻能說,會盡最大可能保障你的安全。”
聽到豪仔這麽說,江口英也沒有憤怒,也沒有反駁,反倒是心中松了一口氣。
“你的第二個問題和第三個問題,我可以一起回答你。”
“上峰特别交代,關于江口先生的安排,我們有兩個計劃,一個是給江口先生一筆不菲的報酬,至于你去哪裏,做什麽,我們不會去理會,另外一種安排就是,一筆不算豐厚的獎金,還有一張去巴西的船票。”
……
江口英也在思考。
第一種,一大筆錢,然後放他走,他壓根連半個字都不會相信。
倒是第二種,象征性的一筆獎金,一張船票,卻是聽起來較爲靠譜。
而且,對方說了給安排一張去巴西的船票,而不是去英國、法國或者是美國,這反倒是說明對方是有一定誠意的。
明治二十八年,也就是帝國赢下了和清國的戰争之後的第二年,帝國與巴西締結了《日巴通商友好條約》,兩國宣布正式建立邦交。
此後日巴兩國政府協商,開始籌劃有組織的巴西移民計劃。
巴西地廣人稀,爲了發展經濟向各國招募移民,許多日本人因此舉家遠渡重洋。
江口英也的孩童玩伴就有移民去巴西的。
日本是不能回去的,去英法美,人生地不熟的,在巴西有不少日本人,而且巴西距離亞洲遙遠,自己改名換姓躲在那裏,正合适。
去巴西,确實是不失爲一個好選擇。
沒有猶豫太長時間,江口英也思考了一會,就做出了決定。
“我喜歡巴西。”他說道,然後停頓了一下,語氣認真,眼神中散發出誠懇的光芒,“我們的計劃是什麽?”
……
一個小時後。
豪仔看着江口英也,“計劃就是如此,你看看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特務處方面并沒有簡單粗暴的向江口英也直接下達任務安排,而是允許江口英也參與讨論,對原始計劃進行完善。
這也是程千帆向宋甫國提出的建議。
這個計劃中,江口英也是最重要的執行人,他也是最熟悉内裏情況的,他的建議很重要。
此外,用程千帆此前交代豪仔的話說:江口怕死,他要活着完成這個計劃,他會比我們還要更加注重細節之合理考量。
“你們必須确保接應我的人,準時準點的接應,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江口英也說道。
“這個我們可以保證。”豪仔點點頭,“不過,我們不能排除意外情況出現,上峰讓我對你轉達一句話。”
“請講。”
“最糟糕的情況,就是你殺死了影佐英一之後,沒有能夠及時撤出來,這種情況下,面對抓捕,你不要反抗。”豪仔說,“但是,你需要在第一時間讓所有人知道,你殺死影佐英一,是因爲此人霸占了你的未婚妻!”
“影佐英一是你的上司,你是日本軍部剛剛内部褒獎的勇士,勇士的未婚妻被上司霸占,這會爲你博得廣泛的同情,你的生命安全應該能夠得到保護。”
“我明白了。”江口英也對豪仔彎腰鞠躬,“多謝。”
此時此刻,他終于第一次勉強相信對方沒有打算在完成任務後将他作爲棄子。
豪仔笑了笑,示意同僚給江口英也松綁,并且将他的配槍卸掉彈匣後,将手槍以及彈匣放在桌子上,随後帶人離去。
看着空蕩蕩的房子,意識到對方确實離開了,江口英也扶住桌面,險些摔倒。
低頭看了看桌面上的配槍,他的臉色連連變化,最終,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
……
“長官。”豪仔向宋甫國以及程千帆詳細彙報了整個面談過程後,說道,“整個會談過程,江口絲毫沒有提及惠子,似乎是忘記了這個女人。”
宋甫國皺了皺眉頭,這有點反常。
程千帆原地踱步片刻,問,“惠子同影佐英一大約多久見一次面,查清楚了沒?”
“最短一次是一個星期,最長是二十八天見一次。”宋甫國想了想,看着表情嚴肅的程千帆,宋甫國明白程千帆爲何要問這個問題了。
第一次見程千帆,他就判斷這個年輕人是做特務工作的料子,不過,這小子的成長速度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快。
“抓。”程千帆冷冷說道,“宋科長,這個惠子必須控制在我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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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