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做夢翻身的李惜,一瞬間驚醒,可待從被子裏爬出來,樓下傳來重重的關門聲,接着就是有人哭着跑出去的聲音,李惜下意識的看向窗外以及鍾表,淩晨兩點。
冬日的夜晚很涼,風很大,靜下來聽還能聽見風在呼呼的吹打着窗戶的玻璃。
李惜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好的想法在腦子裏蔓延。
她着急忙慌的下樓,看到爸爸媽媽也從房間裏出來,奶奶更是已經站在了姑姑的面前。
“啪——”
姑姑捂着臉看向滿臉肅容的奶奶,不敢相信奶奶嘴裏說出來的話竟然是那麽的冰冷無情。
“媽,原來這麽多年你一直是這麽想的,你怎麽能那麽想,爹爹當年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我的脾氣怎麽了?我的脾氣還不是你和爹給我的?”
姑姑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還帶着失望。
爸爸一臉爲難的看着奶奶和姑姑,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這麽多年,這件事一直在兩個人的内心最深處。
她擔心她怪她,她理解卻又始終無法釋懷。
那麽他呢?他是不是也有罪?
奶奶出來的時候,因爲着急沒關房門,此時正好可以看到爺爺的畫像,黑白底色面容祥和。
嘴角還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然而當年的一家子卻已不再緊密,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心思,當把當年的事再次攤開放開台面上來講,除了心痛還感歎當年的無知以及羞愧。
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李惜努力咽了咽口水,連外套都沒穿就跑了出去,“快,快,快去找冰燕表姐,會出事的,快啊。”
一個人遇到事哭出來卻不找人傾訴,在遇到糾結難以抉擇取舍的事情時那麽久才最終爆發,選擇逃離,想必是再也壓抑不住心裏的無數蔓延的藤蔓,瀕臨崩潰。
那麽,冰燕表姐此時跑出去,面對無盡的黑暗,無數的冷風,備感凄涼,冰燕表姐會做出什麽事,李惜想都不敢想。
耳旁有人影快速跑過,是姑父和姑姑的身影,石子表哥在冰燕表姐跑出去的那一刻就追了出去,但願,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冬日晚間的風真的很涼,微弱的路燈卻隻是讓人惶惶找不到依靠,從而更加迷茫。
似乎天更冷了。
似遠似近的姑姑的哭喊聲傳來,李惜的心一點一滴的沉下去。
從李惜家已經跑到了市中心,但是沒有絲毫的蹤迹,就連石子表哥都沒有看見。
李惜不願也無法,提步往沅河邊走,河水在黑暗下依舊泛着粼光,微波蕩漾着,此刻看起來卻有些無情。
河邊一片安靜,李惜暗暗的祈禱着希望冰燕表姐沒有來這裏。
李惜沿着河邊繼續往前走,冰涼的風早已将李惜吹得全身僵硬,李惜以爲她已經冷的都沒有了知覺,可是當她看見前方地面淩亂的衣物時,還是覺得全身血液都開始倒流,翻騰起來。
李惜再也忍不住,一頭栽進了冰涼刺骨的沅河水中……
遠在香港酒店的安容猛的睜開了眼睛,胸口又開始疼了,他伸手捂住,表情猙獰,但是卻幾乎毫無停留的拿起了床邊的電話,“小文,馬上給我訂最早的一班飛機,我要回去,馬上立刻!!!”
與此同時,在睡夢中的段承玉也睜開了雙眼,眼角帶着淚痕,望着雪白的天花闆,眼神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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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的醫院裏第一次在夜間有這麽多人需要急救,留在醫院的醫生不夠,加上過年更有不少人放假了。
最後還是爸爸找了段景明,才将醫院的事妥當安排了。
“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早點告訴我,我馬上找人現在去找,搜救馬上開始,你們先别太擔心,我,我一定會盡力,大寶,你先扶着三娘回去休息,老人家年紀大了,會受不住。”
段景明臉色也不好看,在聽到李家出了這麽大的事以後,因爲喝了太多酒而半夜起來擔憂到驚吓,臉色也有些發白。
可無論如何,他們到底還是在壯年,三娘年紀大了,知道自己的外孫外孫女和孫女都出了事,怎麽能夠抗的住。
“我知道,我知道景明,可是我娘她,我娘她的脾氣你不知道,看着和善好說話,但其實要是真自己決定了的事誰也改不了勸不動,星玲陪着呢,還是先找孩子吧,隻有找到孩子我娘她才能真正放心,我們也才能真正放心。”
“拜托你了景明。”大寶說着帶了絲顫抖,那可是他最喜歡的惜惜啊,惜惜還那麽小,可是河水那麽深,那麽涼,她怎麽辦……
“你先别擔心,大寶,會沒事的,都會沒事的,我,我現在就去,我親自去盯着他們找,一定會沒事,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段景明似乎都不敢看大寶滿是血絲的眼睛,那手不經意的顫抖,似乎将他的心也跟着扯住了。
惜惜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河邊,天色已經開始泛白,然而此時卻一點兒不像是以往的清晨,來往的船隻無數,岸邊水裏的人上上下下,無數已經筋疲力盡的人都在尋找着。
竭力尋找着。
香梅坐在岸邊,時有水拍打着過來,浸濕了她的衣服,然而她都恍然不覺,隻是呆呆的看着水面,那裏有人探頭,她就看過去,然後又看向下一個方向。
孤單的身影在泛白的光亮顯得格外清寥,身形瘦小的她滿面灰色,耳邊嗡嗡嗡的響起昨夜自己女兒和媽媽的罵聲喊聲。
讓香梅有些想笑,她扯了扯嘴角,卻發現僵硬的什麽都動不了。
她也想一頭栽進去,可是她不能,當年爹死了她要照顧媽,她不敢死,後來嫁了人有了孩子她不想死,可是如今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她卻和媽吵架逼自己的孩子跳水自殺,然而她卻還活着。
她卻還活着。
多麽諷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