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這個速度,朱聿鐭就明白,這絕對是李定國脫離了軍隊,隻帶着家丁護衛,全速而來才能做的到。
顯然朱聿鐭留周王于軍的珠玉在前,李定國這是效仿在後,表示自己對于皇帝旨意的服從,以及對皇帝本人的放心态度。
李定國長的并不算帥氣,但一副堅毅的表情,以及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國字臉,卻是最符合朱聿鐭認知之中軍中的模樣。
這是一個天生的戰士,也是一個天生的統帥,這是朱聿鐭對于李定國的第一印象。
李定國對于朱聿鐭的第一印象,卻是有些詫異,甚至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個總是挂着笑臉的中年人,到底是不是皇帝本人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皇帝應該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總是保持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物種。
就算是永曆這個傀儡皇帝,也同樣給了他這樣一種感覺。隻要你沒有撥刀子,沒有大聲喝斥出來,這家夥永遠都是一副死人臉,平時相見之時,别說笑容了,就算是話語也沒有幾句,一副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模樣。
但是一旦帶刀的聲音稍大一些,這個死人臉立即就會轉換成驚恐臉,唯一相同的是,這家夥就算吓的要死,也依舊是沉默着,還是沒什麽話。
眼前的皇帝,有些颠覆他心中的固有印象,讓他都有些疑惑了。
“李卿無須多禮,大用,給李卿搬個椅子來!說起來這還是朕與你第一次相見,不過卻是神交已久了。”
笑着親自将李定國扶起,吩咐王大用搬來椅子,這才笑吟吟的說道。
聽到這個‘朕’字,李定國所有懷疑全部消散一空,在這天下,隻要沒瘋,都不會這般自然的說出這個字來。
換句話說,隻要敢在人前說這個字,還沒有人喝斥,那他就是這個字的專屬之人。
雙方一陣客套之後,朱聿鐭便将話題引上了遼東最後決戰的事情之上來。再将參謀本部的分析與意圖與李定國解釋了一番,便即收了聲,靜等李定國思索,然後聽對方的意見。
“陛下,平遼怕是難以一戰而定。”
出乎朱聿鐭預料的是,李定國在思索片刻後,卻是直接說出了這麽一句。
看着朱聿鐭不解并且疑惑的目光,李定國解釋道,“臣并非是說無法在決戰中戰勝鞑清,而是遼東地形太過于複雜,擊潰他們容易,想将他們全部消滅,卻是千難萬難。遼東雪原茫茫,幾萬人躲入其中,一如大海撈針,再多的軍隊往剿,也無濟于事。”
聽到這個答案,朱聿鐭卻是稍稍松了口氣,微笑着說道,“這個朕自然明白,也不奢望一戰而定遼東。隻要能夠将鞑清主力擊敗,迫其不能再成建制爲軍,那鞑子就再無翻身之力了。”
“響鼓無人動,破鼓萬人錘。隻要鞑清主力一敗,無論是分化瓦解,還是借刀殺人,都足以令其主體民族徹底消亡。”
眼見李定國有些不懂,朱聿鐭也稍稍解釋了一下,這種政治操作,是朱聿鐭最擅長的地方,一如李定國于軍事上。
“隻是如何最大限制消失鞑清有生力量,還需要愛卿勞心,有教于朕知。”
對于如何取得最大的戰果,朱聿鐭是心裏沒底的,他向來打的是擊潰戰與心理戰,大規模的殲滅戰,也隻有江西一戰而已,但那是天時地利人和齊聚一身,這種條件可一不可再,這也是朱聿鐭考量李定國的問題,試試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陛下言重了,這是臣的本份。”
李定國行了一禮,便即再次仔細的盯着這份已經可以說十分完善的作戰計劃,開始思索起來。
“敢問陛下,若是吳三桂部有險,該如何處置?”
片刻之後,李定國這才擡起頭,向着朱聿鐭抱拳問詢道。
“你别問朕,你是全軍統帥,這是你應該去考慮的問題。”
朱聿鐭卻是根本不正面回答這問題,直接将球一腳踢飛。
有的時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起碼對于李定國來說就是如此,因爲皇帝這話另一個意思就是,老子都将你扶到了全軍統帥的位置上了,那與你不對付的吳三桂的死活,老子怎麽可能會關心。
“陛下,臣建議在廣甯城打上一兩個敗仗,将滿清主力全部吸引過來。”
眼見皇帝這個态度,李定國立即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
“然後呢?”
不過朱聿鐭卻沒有驚訝,他知道李定國肯定會有後續的安排,平靜的問道。
眼見皇帝沒有直接一口否決,李定國頓時來了底氣,繼續說道,“廣甯城戰略地位極好,鞑清自然也看的到,勢必會全力争取,在這裏決戰,隻會打成拉據戰,最好的結果,也隻是擊潰戰,收益不大。
若是将鞑清不斷的吸引向南,在錦州以南爲主戰場,那隻要有一路大軍自盤山橫切廣甯中左所,切斷鞑清後路,這一仗就能直接打成殲滅戰!”
朱聿鐭同樣盯着這副已經有些脫離抽象畫,正朝着後世軍用地圖慢慢靠攏的新地圖,用手指着一旁的朵顔草原,搖搖頭道,“這裏向朵顔草原的可用道路雖然不多,但是鞑清對這邊極爲熟悉,怕是難以合圍并殲滅他們。另外鞑清也并非不識兵,他們哪裏肯這般冒險大肆向南,進入遼西走廊這處死地?一兩場敗仗,就算有幾萬的潰兵,也根本不足以令他們冒險的。”
“但是防線如果出現漏洞,又有一個非常值得全力投入的目标呢?而且還是能夠快速拿下的情況下呢?”
李定國卻是站起身來,沉聲說了這麽一句話出來。
朱聿鐭眼眸突然冒出一縷精光,平靜的盯着李定國,他當然聽的出來,這個目标人物會是誰。
朱聿鐭還沒有說話,身邊的王大用卻是踏前一步,冷冷的盯着李定國問道,“好膽!甯國公這是何意,可是要置陛下于危境之中麽?”
“臣不敢,隻是借用陛下旗幟于甯元城,絕不會讓陛下身處危境之中!”
對于這個問題,李定國立即予以了回答,非常的幹脆利落。就算政治嗅覺再差,這種忌諱他也是十分明白的。
既然自己的安危沒有問題,那這個提議,朱聿鐭就不得不開始慎重考慮起來。
他當然明白這并不是李定國一人的能力,就能超越他麾下的整個參謀部,而是這話,沒有人敢象李定國這般直接提出來而已。
“叫曾國維,及參謀長過來!”
這種軍事問題,朱聿鐭還是覺得好好聽聽軍方的意見,才好下最後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