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府大震動。
26号一天,警方出動了一百多警力三十多輛車,在全域範圍内掀起了一場毫無征兆的秘密行動。
學校、府部、銀行……短短三天,整個域府被抓捕的對象超過五十人。民衆一片嘩然,新聞媒體更是瘋狂播報,全域沸騰了。
砰!
警署大樓一樓辦公大廳,楊元賓正在部署下一步的行動,卻被突然闖進來的一個人打斷了。警署的二把手,現任的副署,薛莉。她怒氣沖沖地進來,當着所有人的面一拍桌子,把衆人吓了一跳。
楊元賓眨眨眼,然後揮揮手,讓肖冬等人各自行動。肖冬跟他對了一個眼神,楊元賓微微搖頭示意沒事,前者這才離開。等人都出去了,楊元賓立馬換上一副笑臉,“師姐,什麽事啊,發那麽多火?”
“楊元賓!”
薛莉盯着他,卻絲毫沒有一點笑意,甚至語氣逼人:“我問你!這麽大一件事,爲什麽沒有通知!”
“什麽?”
“别裝傻!我問你!這麽大的一次抓捕行動,你沒什麽沒有提前上報!”薛莉盛怒,怒斥道:“是誰給你的權利?你知不知道,這次的抓捕行動造成了多大的社會影響!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瘋了!”
“我……”楊元賓攤手,覺得挺冤枉。
“我告訴你!”
薛莉指着他,“現在外面一團亂,我電話都給打爆了,連上面都驚動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有那麽嚴重嘛?”
楊元賓原本滿不在乎,但看她殺人的眼神,又讪笑了一下擺正了臉色:“你放心吧,這事我有譜,我保證。”
“你保證?你保證個屁,說!到底是什麽個狀況!”
“什麽什麽狀況?”
“你真傻還是假傻!”薛莉惱火之于又有些無奈,瞪着他:“要不是看在老師的面子,我管你!”
楊元賓笑下:“這就是老師的意思。”
薛莉臉上的表情一凝。
楊元賓繼續說:“他老人家今早上四點鍾就給我打電話,直接下批示了,要我們盡快行動并且要求嚴格保密……這事,連老羅那我都沒來得及通知,還是老師親自給他打的電話,下午才跑去州府開會,現在應該差不多回來了……”看着師姐的臉色,他‘哈’地笑一聲輕松氣氛,殷勤給她倒了一杯水:“别生氣嘛,來,來,來,喝水喝水……我本來早上就要找你說的,不過剛好協查組下來,我這不又給忘了嘛。不過,你最近不是忙得暈頭轉向嗎?我哪還敢麻煩你?别發那麽多火了,更年期都過啦,過幾天我請你吃飯行不行……”
薛莉捏着拳頭,看着他,面色難看。
楊元賓看她這樣子,顯得特别無奈,苦笑認錯:“行行行,我錯了,行不行?我該先給你打個招呼的……”
“你是不信我?還是把我當外人?”
“诶,師姐,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楊元賓一皺眉,也特别嚴肅了,“不至于上升到說這話吧?”
“呵!”
薛莉的表情有些自嘲,擺擺手轉身就走:“那是我不明事理了,很好,不妨礙你楊局辦案了,給我向老師問好!”
“喂,師姐,師姐,真生氣啊?喂——”
楊元賓招了兩下手,喊了幾句,腳卻沒挪半步,目送她摔門而去。站了一會兒,他放下手,然後坐下,接着打開抽屜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點上。盯着門口,他的眼光在袅袅的白霧中閃爍。
随後的幾天,事件持續發酵。
最先被捅出來的是民署的副署長,福利院的院長方爲民……然後,以他爲突破口,更多的人被陸續爆出,涉及的人數之多,觸目驚心……輿論轟然,震驚全國,甚至引起了國外媒體的注意。
……
“殺人……”
“幾百個億……”
“抓女孩子……”
“未成年……”
“道上……”
“勾結……”
……
短短的幾天時間,民衆、媒體的各種猜疑、揣測在茶餘飯後迅速傳播,謠言四起,甚嚣塵上。
“妮妮說,苗俪昨天請了一個禮拜假……”
“喔。”
陳昜心不在焉,并沒有把羅永亮的閑聊放在心上。下課後,他去了小區,例行一禮拜一次的保潔工作。
“這次下來的是中海巡查第六組。”
“有什麽特别的嗎?”陳昜來到陽台,一邊給花草澆水一邊觀察其長勢。
“主要是以年青一代爲主的吧,我現在去見的就是他們的組長。”
“你認識?”
“嗯,小時候住在一個院區的,算是我大哥哥了。”
“他多少歲了?”
“三十出頭吧。”
“結婚沒有?”陳昜皺眉。
“……”
“喂?”
“噗——”
“你,笑什麽……”陳昜臉皮微紅。
“還沒結婚呦,而且人家一米八,超帥的,小時候還追過我,他爸媽還想給我們定娃娃親來着……”
“……”
“噗,哈哈哈——”
“……”
“喂,喂?生氣啦?哈哈哈……”
“有事,挂了。”
“嗤,嗤嗤,唉,不許挂,開玩笑的啦,那麽小氣……”雖是這麽說,但聽得出她甚是愉快,“雖然人家沒結婚,但人家有對象的好吧。再說了,你把我宋筱娥當成什麽人啦?水性楊花呀?”
“我就問問……”
“哼,你問了就代表不相信我!”
“你這是借題發揮……”
“難道不對?你敢說你心裏沒那麽想?真是,爛人!”
“咳——”
陳昜被嗆的,險些噴出一口老血。這特麽還能不能好好聊了?
“不說啦,我到啦。”
“别關麥。”
“噗,好嗷嗷嗷嗷——”
……
翻個白眼,陳昜一邊拖地一邊偷聽。
“喂!賴永政!”
雖然是晚飯時候,但因爲是高檔餐廳,人卻也不多。宋筱娥進門就見到坐在櫥窗邊的位置上的一個青年。後者聞聲擡頭,然後笑着站了起來。他超一米八的個頭,留着闆寸,身腰拔直,看起來陽剛、帥氣。
“宋筱娥!”
“真的是你啊。”宋筱娥走過去,歪着頭打量他,嘿嘿地笑了:“好幾年不見,帥了哦!”
“呵,你才是,女大十八變,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好看嗎?”宋筱娥扁嘴,然後把手機放桌子上,順便摘下了藍牙耳機。
“不一樣,你那時候比較,活潑。”
“野就野吧,說的那麽好聽。”
“哈哈……”
賴永政忍不住笑了,看着她,不經意就想起了小時候。那時,自己還是個有點自閉的憨子,而宋筱娥,雖然是個女孩兒,而且年齡在孩子群裏算小的,卻已經是孩子王,上山下水,挖洞爬樹,幾乎無所不能,俨然就是個讓所有軍院的家長既喜愛又頭疼的混世魔王。他又看看她現在,不得不感概時間的魔力。現在的她,模樣裏還依稀有一點點小時候的野,但已然是個讓男人見了都要心動的大女孩。
“賴永政,我問你個事啊……”
“什麽?”賴永政揚手示意,讓服務員可以開始上菜。
“你跟我詩詩姐什麽時候結婚啊?”
“咳——”
剛喝了一口水,賴永政就嗆到了。現在的年輕人聊天都這麽猛的嗎?
“嗯?什麽意思?”
“你哪聽來的?”賴永政擦嘴,順帶掩飾尴尬。
“我跟我詩詩姐還有秘密?你跟她第一次我都知道,她跟我說,碰到你個老處男,她要負責任……”
“咳——”
“這有什麽嘛,你都三十好幾的老男人了,還裝什麽純。”宋筱娥兩眼一翻,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我——”賴永政老臉一紅,嚅喏兩下,然後又轉爲了無奈,“這得問你詩詩姐了。”
“你得主動一些啊。”
“我主動了呀,可是,她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既然說了,趁着又正好是宋筱娥,賴永政就索性豁出去了,“這兩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樣的想法,我有時候問她,她每次都扯開話題……”
宋筱娥卻連連點頭,“是她的作風。”
“什麽意思?”
“呃,你知道我這個姑媽以前的風流韻事吧?”
“嗯……”賴永政低頭喝水。
“對啵,我覺得吧,她可能心裏有檻,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她的,所以就一直有點躲着你咯。”
“其實吧,我也不是很在意她的過去……”
“她不知道啊,或者,她可能是知道,但是就是過不去心裏的關。”宋筱娥想了一下,說道:“我這姑姐呀,什麽都好,其實超級要強,她要是心裏有事,肯定不會表現出來的,更不可能說了。”
“可能吧……不過,這也隻是你的想法……”賴永政眼裏有些失落。
“是這麽說,不過我可是知道的,自從跟你好了之後,她都沒找過别的男人啦,這幾年可是守身如玉哦。”見他發愣,宋筱娥又翻白眼,說:“所以啊,你就應該主動一點,詩詩姐是很好強,不過她也是女人呀,她就是嫌棄你們男人都太軟了,所以你就該把你作爲軍人的那股硬勁拿出來,霸道一點,man一點!按我對她的了解,她可不喜歡什麽小奶狗的,像個女人一樣還叫男人呀?”
“嗯……”
“别嗯了,實際行動懂不懂,加把勁,争取今年把事辦了,我看好你的……”宋筱娥點點頭,表示對你很滿意,“姑父。”
“咳。”
賴永政還是遭不住,嗆水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幸好,服務員這時候過來上菜,讓他稍微緩了一口氣。他稍稍恢複鎮定,整襟危坐,“謝謝。”
“請慢用。”
“謝謝。”
不等服務員走開,宋筱娥就不客氣地拿起筷子開動了。
賴永政看着好笑,被她感染得心情輕松了一些。看看她手邊的手機,他忽然一轉話題,“這幾天很忙啊?”
“嗨号吧……”宋筱娥嘴裏嚼着,筷子夾着,碗裏裝着,眼裏盯着,根本停不下來,“這哥好遲……”
“慢點吃,不夠再點……”
賴永政忍不住扶額苦笑。高級餐廳的料理被吃成了快餐小食的即視感,偏偏她長得那麽好看,動作又幹脆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看着不僅沒什麽違和感甚至還有點可愛,真的是活久見。喝了一口水,他等了一會兒,等到她歇氣的間隙,抓空問道:“不要老是說我,那你自己呢?”
“啊?我?”宋筱娥低頭吃着東西,擡起眼:“我什麽?”
“裝傻呢,你今年二十六還是二十七了吧?還不找一個啊?”
“找了呀,有了呀。”
哈?
得到如此直率的回答,讓賴永政一下愣了,然後就是一臉的不信,“真的假的?誰啊?我認識嗎?”
“蔔認識。”
“那是誰啊?叫什麽?”
“所了你又不任識。”
“誰也不是一開始就認識的啊,你告訴我,我還可以給你把把關。”賴永政盯着她,想看她有沒撒謊。
嘁。
宋筱娥停嘴并撇了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都管不好自己,還給我把關。”
“我,不是,這不一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懂不懂?”
“問題是你這個旁觀者都還迷着咧,哪來的自信啊?”
“我,好吧,我說不過你……”眼珠子一轉,賴永政換了個方式,問:“你們一起多久了?這個總可以說了吧?”
“差不多兩年吧。”擦擦嘴,宋筱娥倒也不保留。
“兩年?行啊你,藏的夠深的,你家裏人都不知道的吧?”
“知道還會讓你來問?”
“這……”賴永政啞了,讪讪然。
“我夠意思吧?幫你交差了,所以你也要幫我啊,快點擺平詩詩姐,她這兩年不知道發什麽神經,比我媽還能催,煩死了。”
“那不行,你這點料不夠。”賴永政連連搖頭,“至少,得把名字給我吧?”
“沒門。”
“那他多高?多重?多少歲?這個可以吧?”
“男,漢族,身高一米八,體重六十公斤,二十二歲…….”
“一米八一百二斤?有點瘦啊,是不是缺乏鍛煉了?二十,等等,二十二?”賴永政瞪大眼。
“有意見?”
“不是,那他不是比你小四、五歲?”
“對呀?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他是幹什麽的?”
“學生啊。”
“哪間大學的?”
“那間。”
“他家裏是做什麽的?他家裏都有誰啊?”
“做那個的,有那誰那誰。”
“家裏隻有兩個人?獨生子?”
“我有說嗎?”宋筱娥才發現嘴快漏了,臉一虎,瞪他:“夠了啊,夠你交差了,再問翻臉啦!”
“好吧。”
賴永政咧嘴一笑,聳肩表示OK。
“哼——”
百般提防還是被擺了一道,宋筱娥有點不爽,抿了一口清水,瞄他兩眼,突然說:“你這次突然跑過來,不會就爲了找我麻煩吧?”
“怎麽可能。”
“那還用得着你親自下來?閑着呀?”宋筱娥表示不信。
嘚。
賴永政的筷子停了一下,然後問:“你知道這次的案子吧?”
“知道啊。”
“那你該知道裏面的問題有多嚴重吧。”
“那也輪不到你千裏迢迢跑過來吧?域府又不是沒人,王老爺子還在呢,偏偏得從上面調你下來?”
“是我自己要求的。”
“還!說不是找我麻煩。”宋筱娥虎起了臉。
“姑奶奶,真不是……”
賴永政哭笑不得,然而看她表情,知道多餘的解釋已經沒卵用了。他掃了周圍一眼,想了一下,聲音稍低:“你還記得這次案子裏的一個叫餘文豪的人嗎?”
“知道啊,怎麽啦?”
“我跟他……”略頓,賴永政輕聲說:“關系不錯。”
“他真是你的人啊?”
“你知道了?”
“我查過他的資料,被加密了,原來是你幹的啊?”宋筱娥恍然大悟。那一切就解釋的通了。
“哦,他以前參加過一些任務,等級比較高,所以就算沒有我,他的檔案也是半保密的。”
“哦哦,難怪了……下一個問題,也就是說,他這幾年幹的事,你都一清二楚咯?”宋筱娥皺眉了。
“知道一部分……”
看她的表情開始難看,賴永政苦笑,解釋說:“聽我說完……這事,應該要從幾年前說起了……大概,我退役後的那幾個月吧?他突然來找我,說遇到了麻煩,希望我能幫幫他。我家裏的狀況,你是知道的,我不敢直接答應,問他什麽事,他卻不怎麽說,隻說發現了一個犯罪團夥,但手裏還沒有證據,想讓我幫忙調查一下。那時候我剛進督查,專業能力上就一小白,哪懂這些?我就跟他說,不如上報吧,他說手裏沒證據,上報也未必會引起重視。我那時候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于是我們商量了一下,他就決定自己親自調查,想等到掌握足夠的證據之後,再把對方一鍋端了……開始的時候,确實是這樣的,最初那幾個月,他還跟我保持聯系,但是不知道爲什麽,後來就慢慢變少了。我當時也忙,什麽都得重頭學,所以沒太在意,等過了兩、三年吧?我轉到協查組之後,全國跑,就更加沒空了。而且,我那個時候也覺得,既然他不怎麽提起了,應該就不是什麽大事……我從沒想過事情會這麽嚴重,如果知道這件事……”他停了幾秒,然後‘哈’地歎了一口氣,把筷子放下了。兩隻手放在桌邊,他握了握拳,神色複雜。
“這是你調查的還是他說的?”
“都有。”
“他做的那些壞事可都是實打實的。”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想給他辯解,我隻是說,你也可以當我在辯解,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确實也是受害者。”
賴永政看着她,目光閃動:“既然你調查過他,我相信你知道的不會比我少多少,那你就應該知道,潘美琳對他來說,就是姐姐或者母親那樣的最親的人了,看着她遭罪,又一點辦法沒有,他該怎麽辦?他……”拿起筷子,他又放了下來,“他不像那些人,他的思維方式很簡單的,不服就幹,但是,這種事,不是他敢拼命敢打敢殺就可以完事的啊……哈,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隻是想說,要說責任,最大的其實在于我……”他指指自己:“我!如果我能早一點發現,如果我早一點重視,如果我早一點幫他,那麽,事情可能就走不到今天這一步。他現在不會躺在醫院裏,潘美琳能早點解脫,可能也不會有這幾年的那麽多的人受害……”
宋筱娥看着他眼裏的自責、憤懑,霎時間也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