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花語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他聽說要賠六千五百兩銀子時,臉都變色了。”
秦王說道:“他一年的俸祿才多少,六千五百兩銀子,他要省吃儉用幾十年才能省下來?他能不心疼嗎?”
顧花語問道:“他家夫人呢?是中進士後娶的,還是中進士之前娶的?”
秦王回道:“中進士之後娶的,娶了當時的太常寺房少卿的女兒爲妻。”
顧花語把玩着秦王的玉佩,“少卿的女兒,那應該有些嫁妝。”
秦王說道:“在京城,這樣的人家,也就算平常人家的。”
顧花語點點頭,“一個窮士子,能走到侍郎這個職位,這人不簡單。”
秦王點頭道:“汪登才在禮部幾十年,憑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侍郎的位置。
外祖父去世後,這些年,禮部尚書一職一直空着。這些年,禮部的事務由王相分管,其實大部分的事務是汪侍郎完成的。”
“汪侍郎是個做實事的。”
秦王的話讓顧花語想起汪侍郎在燭光下那個深深的鞠躬。
她将他孫女打傷了,汪侍郎心裏一定很惱她,可他見了她時,并沒有找她理論,而是向她緻歉。
這人,不隻是實幹,還能隐忍。
秦王見顧花語愣神,低頭問道:“怎麽了?”
顧花語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
秦王捏着顧花語的下巴說道:“我與你說話你都沒聽見,還說沒什麽?剛剛在想什麽?老實交代。”
顧花語如實道:“想汪侍郎的事。”說着,顧花語将與汪侍郎見面後的事向秦王說了。
秦王聽後,說道:“打探回來的信兒說汪侍郎謙遜有禮,爲人正直。
他向你緻歉,不一定是隐忍,而是真心實意的歉意。他是一家之主,汪雪梅做出這樣的事,是他治家不嚴。”
顧花語覺得秦王分析得有理,說得她斯德哥爾摩綜合證又犯了,“青岩,我是不是不該收他的銀子?”
秦王笑問道:“怎麽?心裏難過了?”
顧花語誠實的點點頭。
秦王打趣道:“汪老頭兒不愧是禮部侍郎,這回的事兒處理得極好。不但讓你原諒了汪雪梅,還讓你愧疚收他家銀子。”
顧花語聽後,跟着笑起來,“我也是,自責個什麽勁?那些銀子本來就是我的,我是照價讓他賠償,又沒有多要他一文錢。”
秦王點點頭,“這樣想就對了。說不定,汪侍郎爲此感激你呢?”
“感激我?感激我什麽?将他孫女打傷?讓賠六千五百兩銀子?”
秦王點點頭,“傷隻是皮肉之苦,會好的,銀子花了,可以再賺。這些,與汪雪梅一生比起來,孰輕孰重?
汪侍郎會想不明白這些道理?”
顧花語點點頭,“若真是這樣,這個老頭讓人敬重!”
“咱們靜待結果。我若猜得不錯,近日,汪府的老夫人一定會登門向你賠禮。”
“真的?”顧花語來了興緻,擡頭看向秦王,“要不咱們開個局,三日爲限,看看汪府的人是否會登門賠禮。若是登門了,算你赢。若是沒有,算我赢。怎麽樣?”
秦王見她興緻勃勃,笑着點頭道:“行呀,彩頭呢?用什麽做彩頭?”
顧花語想了想,說道:“我若輸了,親手爲你做餐飯,怎麽樣?”
秦王的揚了揚眉,“那我要吃大餐,不能用酸辣粉來敷衍我。”
“保證大餐!若你輸了呢?你的彩頭是什麽?”顧花語回道。
秦王想了想,說道:“我爲你作幅畫,怎麽樣?”
“行!一言爲定!”
秦王笑着揉了揉顧花語的頭,“對了,你在衙門裏處理事時,先後有三撥人來衙門這邊打探消息。”
顧花語見秦王說正事,想要坐起身來。
秦王将她摟緊,問道:“怎麽了?”
“我坐起來。”
秦王搖頭道:“不用,這樣很好,我喜歡。”
顧花語聽秦王說他喜歡,便乖乖的躺在他懷裏,說道:“行,那就這樣,咱們接着說。
青岩,你剛才說有三撥人打探消息,讓人查了嗎?是哪三家?”
秦王點點頭,“查了,最先離開的是保康門後街……”
“保康門後街,花瑞鈞?”
秦王正色道:“你确定保康門後街的是花瑞鈞?”
顧花語點點頭,上回半日閑與歸雲閣的糾葛後,蘇二認出曾經在蘇行身邊的小厮楊吉安。
楊吉安如今是龍影衛的副使,清羽跟着楊吉安過去,結果尋到保康門後街,順藤查出楊吉安聽令于花瑞鈞。這事我記得與你說過。”
秦王沒有印象,反問道:“你與我說過嗎?”
顧花語搖搖頭:“我也不記得了。今日的事,難道是花瑞鈞所爲?爲了報複我?”
秦王說道:“現在還不知,你也不用急,若真是他出的手,應該還有後手的,咱們時刻留意就是。”
顧花語點點頭,“是,其他兩撥人呢?是誰的人?”
秦王說道:“一撥是齊王府的,另一撥是慶安長公主府的。”
顧花語用舌頭頂了頂後牙槽,若有所思的說道:“來頭都不小,有點意思。
齊王讓人盯着我,我到是能想明白。慶安長公主府的人盯着我作甚?我與她又不認識。”
秦王有些心虛的避開了顧花語的目光,說道:“現在還不知他們想幹什麽?咱們以不變應萬變,他們隻要有目的,就會有行動,咱們坐等他們的行動就好。“
顧花語想了想說道:“萬事皆有因果,慶安長公主府爲什麽要盯我?
慶安長公主是汪雪梅的舅母,難道她是因汪雪梅才盯我的?一定是這樣。”
顧花語自說自話的将自己說服了,看着秦王問道:“青岩,我與慶安長公主府的梁子就此結下了?”
秦王想着蘇澤源難纏的性子,說道:“有可能,怕嗎?”
顧花語嘟了嘟嘴,說道:“又不是我輸理,我有什麽好怕的?長這麽大,我就沒有怕過誰。我這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秦王揉了揉的顧花語的頭,說道:“知道了,我的小家夥最好了。餓了吧,咱們去吃飯。”
經秦王提起,顧花語真感到餓了。點頭道:“好,咱們去哪裏吃飯?”
秦王看了看窗外,說道:“這兒離長安酒樓近,要不,咱們去長安酒樓吃了再回去?”
顧花語點頭應下,“行,我想吃魯铛頭做的紅焖羊排了。”
秦王寵溺的捏了捏顧花語的手,“好,讓他們給你做。清羽,去長安酒樓。”
清羽應道:“好,小的明白。”
汪府,汪侍郎回到府裏,問道:“老夫人在何處?”
下人回道:“回老太爺,老夫人這會兒在小姐的翠苑。”
汪侍郎擡步往翠苑去。
到翠苑門口,汪侍郎見院子裏站滿了人,沉着臉說道:“都站在這兒做甚?都散了。”
下人聽到汪侍郎的聲音,趕忙見禮,退出小院。
汪登才與房老夫人,夫妻二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過了幾十年。
房夫人爲汪登才生下三個兒子,長子汪卓權,次子汪卓遠,三子汪卓毅,次子與三子都在外赴任,隻有長子汪卓權在京中任職。
汪家人丁興旺,汪卓權兄弟三人,每人膝下有三個兒子。
汪雪梅是家裏唯一的女娃,出生就是一家人手心裏的寶,得全府上下的寵愛。
說汪雪梅是汪家人的掌上明珠,一點也不爲過。
屋裏的房老夫人聽下人說汪侍郎回來了,帶着一家人迎了出來。
汪侍郎見房老夫人眼睛紅腫,知道老伴爲孫女的事哭了。
房老夫人喜歡女兒,做夢都想有個女兒,隻是天不遂人願,她連生三個都是兒子。
生老三時難産,傷了身子,後再無身孕,絕了她生女兒夢。
房老夫人自己不能生,就将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盼星星盼月亮般從大兒媳這裏盼得一個孫女,平時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千嬌百寵的将其養大。
今兒讓人打折一條腿,斷了三根肋骨,這不是要房老夫人的命是什麽。
房老夫人見到汪侍郎,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又下來了。“老爺,你總算回來了。”
汪侍郎看到老伴哭,心裏也難過。勸道:“我回來了,你别哭了,哭久了眼睛會痛。”
房老夫人擡手抹了抹眼淚,悲痛不已的說道:“梅姐兒傷得那樣重,妾身看着就難過,恨不得替她痛。”
汪侍郎拿起帕子爲老伴的擦淚,“我知道,我都知道。”
汪侍郎說完,環顧一下,說道:“卓權與懷雲留下來,其他人回去歇下。”
汪雪梅的兄長們一一退下,隻留下汪卓權夫婦在屋裏。
汪侍郎轉身進裏屋,走到汪雪梅的床邊,見汪雪梅閉眼睡着,臉上還留着淚痕。
“父親,梅姐兒剛剛睡下。”汪卓權低聲說道。
汪侍郎點點頭,對丫鬟說道:“好好伺候你的主子。”
丫鬟曲膝應下。
汪侍郎從裏間退出來,進了暖閣,走到軟榻邊坐下,對汪卓權與蘇氏道:“你倆也坐。”
汪卓權與蘇氏依言坐下。
房老夫人看向汪侍郎,問道:“老爺,嫣然郡主将梅姐兒打傷,你還賠她銀子,是何道理?”
汪侍郎抿了口茶,歎口氣道:“今兒的事,是咱們梅姐兒錯在先。
梅姐兒讓人将郡主的二姐打得下不了地,郡主才讓人打了梅姐兒。
我讓人打探過,顧二小姐同樣折了一條腿,斷了兩根肋骨。夫人了,将心比心,咱們心疼梅姐兒,郡主也心疼她二姐的。”
蘇夫人擡頭看向汪侍郎,說道:“依父親的意思,這事兒,咱們就算了?梅姐兒就白白受人欺負了?”
房老夫人見不得兒媳婦責問老伴,吭吭的清了兩下嗓子。
蘇夫人看眼房老夫人,心裏雖有不滿,還是垂下頭不再出聲。
汪侍郎轉頭看向房的老夫人,“夫人問過高婆子了嗎?事情的起因經過?”
房老夫人搖搖頭,如實回道:“得知梅姐兒傷着了,妾身心裏亂成一團,哪裏還有心情問别的?”
汪侍郎歎口氣,對門口的随從說道:“将高婆子帶進來。”
幾十年的夫妻,房老夫人對丈夫的情緒很了解,她從汪侍郎的神情裏察覺到怒氣。
房老夫人詫異的看着汪侍郎,“老爺,高嬷嬷可是梅姐兒的奶娘,咱們梅姐兒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應該不會害咱們梅姐兒的。”
汪侍郎說道:“夫人别急,咱們先聽高嬷嬷怎麽說。”
房老夫人還想說什麽,高嬷嬷低頭進來,自覺的跪在屋子中間。“奴婢見過老太爺,老夫人,老爺,夫人。”
汪侍郎面無表情的說道:“将今日的事如何起如何落,一一招來。倘若有謊言或隐瞞,亂杖打死。”
汪侍郎的話出口,不隻是高婆子吓得哆嗦,在場的其他人也是一愣,紛紛看向汪侍郎。
房老夫人的面色凝重起來,她與汪侍郎相濡以沫一輩子,從未見他闆着臉與人說過話,更别說責罰了。
高婆子惶恐不安的看眼蘇夫人。
房老夫人沉聲道:“老太爺的話,你沒聽見?”
高婆子趕忙伏身說道:“回老夫人,奴婢聽見了,奴婢這就說。
今日之事,要從三個月前說起。
三個月前,永安侯府的親家老夫人過生辰,小姐與澤源郡主還有幾位表小姐在一起玩耍時,聽了郡主身邊的丫鬟閑話。
那丫鬟說她連着幾回去桃源街的化羽閣買香露,都遇上黃樞密府上的大公子。
還說黃大公子與化羽閣的顧二小姐眉來眼去的。
小姐聽了後,氣得眼圈都紅了。
郡主對小姐說,哭是最沒用的,最解氣的法子就是尋上門去将顧二小姐狠揍一頓,讓顧二小姐不敢留在京城,斷了黃公子的念想。”
蘇夫人氣得呵斥道:“胡鬧,這事你是何時知曉的?小姐她們年輕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你爲什麽不阻止?或者來禀告給我?”
高婆子瞄一眼蘇夫人,低聲說道:“奴婢勸不住小姐,小姐又不許奴婢告訴夫人。”
汪侍郎說道:“你接着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