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知道石娘手上有金鞭後,就盼着楊老夫人能拿出她在英國公府無理取鬧的氣勢來,好讓石娘用金鞭好好掃掃她的威風。
楊老夫人卻是一反常态,如吃錯了藥一般隻靠在團椅裏打盹。
葉夫人想添柴的,可火星子熄着,她添柴也無用不是?
石娘與秦老夫人閑聊,時常回頭看看楊老夫人,見她扭動脖子,石娘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楊老夫人這樣睡不舒服吧?要不要去屋裏的床上躺着歇?”
楊老夫人擺擺手,閉着眼說道:“不用,你們聊聊你們的,我就在這兒靠靠就好。你不用管我。”
石娘見她執意留下,也不多勸,任她靠着椅子睡。
楊老夫人靠着團椅睡了一個多時辰,直到下人進來通知開飯,她才睜開眼,随衆人去飯廳用餐。
吃過中飯後,楊老夫人起身告辭,帶着英國公府的人離開秦王府。
葉夫人看着遠去的人影,問道:“這老太婆是什麽意思?搞了這麽大的排場,過府來打一上午的盹然後就回去了?太反常了,這是轉性了?”
秦老夫人收回目光,邊往回走邊說道:“你這是被虐慣了,她正常一回,你反到不習慣了。”
葉夫人搖頭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老太婆會有正常的時候?她今兒這番模樣,隻能說明她心裏有事。”
秦老夫人與楊老夫人來回過了幾招,心裏隐隐有了答案。不過,事關皇後娘娘的死,沒有證據她不能妄下言論,一切等有證據再說。
一行人回到會客廳,不久,秦王帶着葉明晧與葉明勤過來。
秦老夫人問道:“人都走了?”
秦王點點頭,應道:“都走了。外祖母需要午歇嗎?”
秦老夫人搖搖頭,“不用,再坐會,我們也該回去了。”
秦王說道:“我讓石娘收拾了幾處院落出來,希望外祖母你們能留下來住些日子。”
錢夫人笑着說道:“阿娘與姗姐兒可以留下來,我得回去,府裏得有人才行。”
秦老夫人笑着搖搖頭,說道:“今兒就不住了。等王爺成親了,府裏有王妃管事,我們再來住。”
葉夫人笑着說道:“王爺,阿娘在催婚了,王爺趕緊将嫣然娶回來吧。
對了,我記得嫣然是十月初一的生辰,今年該笈笄了,什麽時候辦笈笄禮?嫣然笈笄後,就可以議親了,王爺好請皇上爲你們賜婚。”
秦王說道:“笈笄禮可能就這幾日。至于議親的事,還沒有那麽快,嫣然要爲花家報了仇,才肯議親。”
葉夫人有些擔心的說道:“這案子刑部查了十多年都未查出來,還能查清嗎?”
秦王靠着椅背,右手食指的指腹輕輕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若有所思的說道:“隻要有人查,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秦老夫人點頭道:“我贊同王爺的觀點,那麽大的案子,隻要有人查,認真查,一定能查到蛛絲馬迹,繼而查出真相。”
葉夫人心裏認同母親與秦王的說法,這個案子雖是大案子,當時花家家破人亡,沒有人催促,誰會盡心去查?在刑部沒有結果也屬正常。
隻是,時隔多年,兇手早将證據毀了,讓人怎麽查?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能查出來,需要多少時間?一年半載?還是三年五載?
王爺今年可不小了,等個一年半載還好說,若等三年五載……
葉夫人的思緒被秦王打斷,“姨母,昨日如轾去英國公府遞帖子時得知,國公爺帶着家丁去接姨父了。”
秦老夫人坐直身來問道:“英國公去接姑爺了?多久的事?”
秦王點點頭,“是,英國公府的家丁說是前日出發的。”
秦老夫人與葉夫人對視一眼,問道:“知道姑爺還有多久回到京城嗎?”
秦王說道:“那日聽父皇提了一句,姨父已進京城地界,算算時間,這兩日就會到京城。”
錢老夫人看向葉夫人,問道:“以往姑爺回來,英國公也會去接?”
葉夫人搖搖頭,“從來沒有過,這些年,世子爺就回來過三回,今年是第四回。之前,世子爺回京都是直接進宮面聖,然後再回府,回府後才到文淵閣見國公爺。”
秦老夫人眉頭微皺,幽幽的說道:“英國公急吼吼的去見姑爺,怕是沒有好事。”
錢夫人問道:“會是什麽事?是因爲姗姐兒與李氏打架的事?還是子欽是皇子的事?”
秦老夫人說道:“能讓英國公親自跑動的,應該是後者。”
秦王說道:“我突然成了秦王,站到賢王的對立面,讓他們緊張了。所以國公爺會火急火燎的趕過去,他多半是爲賢王拉助力去了。”
秦老夫人點點頭,看着秦王問道:“眼下,王爺有什麽怎麽打算?”
秦王說道,“父皇讓我去刑部挂職,明兒起,我每日需去上早朝,然後到刑部的衙門做事。眼下,我隻想早日查清花家案子。”
說到這裏,秦王微微停頓一下,接着說道:“還有母後的死因。至于别的,我沒有多想。”
秦老夫人點頭道:“做好皇上交待的事,保護好自己,至于别的,也無需多想。”
葉夫人看向秦王,問道:“子欽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秦王搖搖頭,說道:“眼下不想,至于以後會不會想,現在也不好說,得等以後再說。”
錢夫人說道:“那麽大的事,不應該未雨綢缪,早做打算嗎?”
秦王笑道:“父皇正值春秋盛年,在那個位置上的時間長着呢。有父皇在高位守着,我做個悠閑的秦王就好,何苦費心費力的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秦老夫人點頭,提醒道:“是這個理,王爺想得透。王爺雖不争,但架不住有人想争想搶,王爺需得警醒些,别着了别人的道。”
錢夫人接過話來,“阿娘不用擔心這個,别人不着王爺的道就好。”
秦老夫人笑道:“那到是,不過,仔細些總是好的。”
秦王欠身道:“謝謝外祖母,我會的。”
秦老夫等人又喝了兩盞茶,說了些家常裏短,才起身告辭。
秦王将承國公府的衆人送到大門外,看着馬車走遠,才轉身往院裏走。
如軒問道:“王爺爲何不告訴夫人世子爺帶姨娘回京的事?”
如轾回來禀了英國公去接呂定坤的事後,秦王心裏不踏實,最後還是安排人去打探一二。
就在秦王到後院來的前一刻,打探的人回來禀告,呂定坤今日已經到了瓊山一帶,明日下午可到
城外,後日一早進城,與呂定坤随行回京的,還有位貌美的婦人及一兒一女。
秦王擡手按了按眉頭,說道:“再讓人去打探,關于那婦人與孩子的信息,越詳細越好。”
如軒欠身應道:“好的,小的這就去安排。”
秦王接着說道:“告訴阮楚,我要去趟梧桐巷,讓他将明衛換成暗衛。”
如軒垂手應下,退兩步轉身離開。
另一邊,瓊山腳下五柳鎮上的悅來客棧裏,英國公世子呂定坤給英國公倒了杯茶,說道:“父親,這事得容兒子再想想。”
英國公看着呂定坤反問道:“這還有何好想的?
賢王是定妍的孩子,是你的外,你不幫賢王你幫誰?
子欽他做了你二十年的兒子沒錯,可他終究不是你兒子。賢王才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說到這事,老夫心裏就窩火,葉氏好大的膽子,竟敢撿個孩子回來做我英國公府的嫡子。
這事兒,老夫還沒有尋她算賬。”
呂定坤擡頭看向英國公,問道:“父親想要怎麽尋姗姐兒算賬?父親可要想好了,子欽是龍種,是皇子。”
英國公脫口而出,“咱們家不缺皇子。”
說完,英國公氣不平的瞪着呂定坤道:“她讓你當了二十年的便宜爹,你還護着她?嗯?”
呂定坤低頭喝茶,不再說話。
英國公說的是事實,秦王這事,落在别家,是天大喜事。可落在英國公府,就是給人添堵了。
英國公府不缺皇子,秦王的出現,讓賢王憑空多出個競争對手來,還是知道他們底細的競争對手,不得不讓人忌憚。
英國公見兒子不吭聲,心裏的怒氣更盛了。
“你看你,隻要老夫說到葉氏,你就這副樣子。
老夫說錯了嗎?這些年,葉氏爲這個家做了什麽?
她長年累月的住在承國公府,她有将自己當成英國公府的人嗎?”
呂定坤擡頭看向英國公,“父親隻道葉氏不住在家裏。母親對她的态度呢?父親怎麽不說說?但凡母親能待葉氏好一點點,葉氏會不住在府裏?”
英國公唬着臉說道:“你到是敢跟我頂嘴了!好,好得很!
你的孝道呢?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再說了,楊氏待葉氏哪點不好了?
天下的媳婦,哪個在婆家不要伺候公婆,不要晨昏定省的向婆母請安?
葉氏在府裏,楊氏不用她晨昏定省的請安,卧床病倒不要她在床前伺候。放眼京城,誰家媳婦能這般?你還要楊氏如何待她?”
呂定坤并不知府裏的情況,當然,他也不是那種聽一面之詞的人。
“兒子相信阿爹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但兒子知道,葉氏不是不懂禮數,不講道理的人,鬧成今日這樣的局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冰凍三日非一日寒,葉氏若不是被人傷透了心,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等兒子見了葉氏,問問她具體的情況,再作定論。”
英國公冷哼一聲,端起桌上的茶杯連喝兩口茶,生氣的說道:“在你心裏,葉氏說什麽就是什麽,老夫說的,你就不信。好了好了,這事先放放,樞密使這缺你得想辦法頂上,這樣,你便可以留在京城。往後,可以輔佐賢王。”
呂定坤沉思片刻,不贊同的搖搖頭,“這事需要再斟酌……”
英國公不耐煩打斷呂定坤的話:“老夫都爲你想好了,你還斟酌什麽?還有什麽好斟酌的?還是你不願意爲賢王出力,而是要去幫助呂子欽?
老夫先将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敢去幫着呂子欽,别怪老夫翻臉無情,不認你這個兒子。”
呂定坤擡頭看向英國公,問道:“父親你口口聲聲說你想好了,你是如何想好的?
要我想法去拿下樞密使這個職,倘若我拿下這個職,然後呢?就能助賢王了?
那父親有沒有想過,英國公府是武将出身,武将之家,能立足的是什麽?父親可有想過?
能讓武将之家立足的是兵權。
倘若我留在京中,兵權勢必要交出來?沒有兵權的武将,能有幾分力量?
英國公府一個世襲罔替的國公府,被你們折騰成這般境地,再将兵權交出去,這座府邸還能立幾日?”
呂定坤的一番問話問得英國公啞口無言。
呂定坤的話讓英國公猛然醒悟,他之前隻想着助賢王上位,想着隻要賢王上位了,英國公府的就能回到昔日的輝煌。
他卻忘了,自己手上若沒了兵權,話語權便沒了。
不等英國公說話,呂甯坤繼續說道:“再有,皇上如今剛過不惑之年,龍體康健,又不是到了老态龍鍾,桑榆暮景的光景。
父親怎麽就着急忙慌的投到黨争之中去了?皇上在位,營私結黨是大罪,父親不知?”
英國公被兒子數落臉上挂不住了,闆着臉說道:“這怎麽就叫營私結黨了?賢王是老夫的外孫,老夫站在他這邊,爲他籌謀打算有什麽錯?”
呂定坤眉頭緊皺,說道:“父親是将祖訓忘得一幹二淨了!”
英國公再次無言以對,呂家祖上有訓,呂家子孫,隻忠于位上的皇上,不得參與黨争。
呂甯坤見英國公低頭不語,歎口氣道:“當初,父親就不該讓定妍進宮。定妍若未進宮,父親便不會生出這些心思來。”
英國公說道:“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何用?賢王如今的形勢大好,咱們隻需助他一臂之力,他便能登上那個位,咱們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不以援手?他可是老夫的親外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