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端茶上來,英國公招招手,下人将茶端到英國公面前,英國公從托盤上将茶端起遞到秦老夫人面前,态度極謙和。說道:“瑜姐兒,請用茶。”
秦老夫人繃緊的臉緩和了些,欠身道,“謝謝!”
秦老夫人端起杯子抿口茶,等着英國公說話。
英國公坐回去,對葉夫人道:“老大家的,給你兄長他們上茶。”
葉夫人欠身應下,從下人手上将茶接過來遞到葉誠與錢夫人手裏。
英國公等葉夫人上好茶,才接着說道:“瑜姐兒,你也知道,王相家的三娘子,容貌,才華,品行都極出衆。
不瞞你,老夫想這門親事,想了許久。
之前,因爲子欽在孝期,老夫一直未提。
本想等子欽出了孝期再提,哪知這小子又在外遊曆,直到最近才回京。
前日給這小子行了冠禮,就急忙定下這門親事。
瑜姐兒,咱們都不容易,定坤常年在邊關,子欽的事,你們操心不少,老夫同樣操碎了心。
隻是,老夫這心操得委屈,操了心,沒得到半句好話。”
英國公極委屈的歎氣。
秦老夫人說道:“國公爺,話不能這麽說。子欽這孩子,心軟,又極重情,你待他好,他心裏都知道。”
英國公歎氣道:“唉,他要知道好就好了。王相府的三娘子,多好的姑娘,家世,人品樣樣出挑,上門求娶的人踏斷門檻。
爲了給子欽娶到王三娘子,我舍下老臉求到王相面前,王相才點頭應下。
可子欽那臭小子,不說感激就算了,還朝老夫嚷嚷。
瑜姐兒,你不知道,看着子欽朝老夫嚷嚷,老夫這心呀,難過得跟什麽似的。
這孩子,老夫沒有少痛愛他,定坤常年不在家,老夫是祖父,卻像父親一樣樣樣操心。
小的時候,怕他磕頭碰着。
大些了,怕他跟錯玩伴,在外學壞了。
你體弱,老夫又擔心讀書太用功,身子吃不消,老夫一顆心都在他身上……
或許是老夫管他管得太多,管得太嚴苛了,他反倒記恨老夫,與老夫不親。
所以,老夫爲他安排這麽好的親事,他不領情,還朝老夫嚷嚷。
唉,瑜姐兒,我是他祖父,我能害他嗎?”
英國公說得眼眶都紅了。
秦老夫人忙回道:“自然是不會。子欽性子執拗,說話可能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你也别介意。”
英國公抹下眼角,說道:“子欽是老夫的孫子,他年輕,不懂事兒,我哪能真跟他計較?
瑜姐兒,咱們都是過來人,知道一門好親有多難得。
子欽這孩子,性子冷清得很,若要他自己考慮親事,我怕他這輩子都不想成家,隻想着遊山玩水的遊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成家立業,這才是正道。對吧?”
英國公說得動容,臉上盡是遲暮老人對孫兒的慈愛之情。
葉誠感動的說道:“子欽有位爲他打算的祖父,是他福氣。”
英國公擺擺手,“那小子不怨老夫,老夫就感謝老天爺了。唉,都是自家人,咱們家的情況,你們也是清楚的。老夫的日子不好過,常常是兩面不讨好,兩面得罪人。
就說子欽這親事,老夫費盡心機讓王相點頭應下了,子欽卻怨老夫多管閑事。
楊氏怨老夫偏心,說什麽子然,子勳的親事不見老夫操心。
爲此與老夫怄氣,甚至到老夫的文淵閣大鬧一場,已經兩日不理老夫了。連帶着,定甯,李氏,子然,子勳也冷眼看老夫。”
英國公的讓衆人動容,秦老夫人歎口氣,“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葉夫人聽了英國公的話,暗歎以前不該抱怨英國公,心裏很是愧疚。
英國公見火候差不多了,接着說道:“前日冠禮之後,我與子欽說他的親事,他朝老夫嚷嚷。
老夫一氣之下,将他禁足在疏影苑。
瑜姐兒,老夫不容易呀,老夫在子欽心裏就是惡人。
但老夫也是沒有辦法,子欽若是一般的孩子,老夫也不操這個心了。
可是他是老夫的嫡孫,大房唯一的嫡孫,将來是要繼承英國公府的,老夫不管他行嗎?”
葉夫人疑問道:“父親不是想将子然過繼到媳婦名下嗎?”
英國公看向葉夫人,說道:“定坤又不是沒有兒子,爲什麽要過繼子然過來?
哦,老夫明白,那是楊氏的想法,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雖不是聖人,但會盡量做到不偏不倚,盡量把一碗水端平。
楊氏明面上是你長輩,你把該給的尊重給她,至于别的,你不必當真,也不要介懷。”
葉夫人心情舒暢的朝英國公欠身:”謝謝國公爺。”
英國公擺擺手,說道:“謝就不必了,你一會好生勸勸子欽。
年底定坤要回京述職,老夫請大師測子欽與王三娘子的八字,想在年底看個期,定坤正好能趕上子欽大婚。”
葉夫人再次欠身,“謝謝國公爺爲子欽打算。”
英國公将該說的說了,對秦老夫人道:“瑜姐兒,你們去疏影苑看看子欽,好生勸勸他吧。
這樁親事昨日已經下定,婚期看在臘月裏。
今日皇上要去觀看龍舟賽,老夫要去陪同,就不多陪你們了。”
秦老夫人站起身來,欠身道:“行,國公爺你去忙,我們去疏影苑看看子欽。”
英國公拱拱手,拜托道:“子欽那孩子聽你的,你好好勸勸他吧。”
秦老夫人點點頭。從會客廳出來,往疏影苑去。
等秦老夫人一行走遠,英國公對杜斌說道:“吩咐下去,子欽禁足三日,滿三日才能讓他出疏影苑。”
杜斌爲難的看看英國公,遲疑道:“可是,秦老夫人他們……”
英國公回道:“無妨,秦老夫人這邊不必理會。
子欽這小子,一旦知道親事定下來,必定會大鬧。
這個時候,不能讓他出去,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一會老夫見到皇上,老夫替他向皇上讨賜婚的聖旨,等賜婚的聖旨下來,這事才算定下來。”
杜斌點頭道:“好,小的明白。“
英國公接着吩咐道:“讓人盯緊那妮子,子欽若是乖乖的認了,咱們不必爲難那妮子。
子欽若有一點過動作,先給那妮子顔色,讓子欽好好瞧瞧,老人就不信了,老夫還強不過他。”
杜斌回 道:“好的。小的明白。”
呂子欽在書房裏與如安他們說話,大勇進來禀道:“六爺,承國公的老夫人與舅老爺,舅夫人來了。”
呂子欽從椅子上跳起來,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快步出書房,往院門口迎過去。
“外祖母,舅舅,舅母,母親,你們來了。”呂子欽拱手見禮,将衆人往會客廳迎。
秦老夫人坐下後,問道:“你在這小院裏,外面發生的事,可知曉?”
秦老夫人見到外孫,将英國公的交待抛之腦後,眼裏心裏隻有呂子欽。
呂子欽搖搖頭,回道:“不知,祖父禁了我的足,外面的消息半點傳不進來。”
秦老夫人說道:“所以說,你與王三娘子的親事,你也不知?”
呂子欽心一沉,看來,還是沒有阻止得了。
呂子欽如實說道:“祖父與我提了此事,我沒有同意,祖父才禁我的足。外祖母知道這事了?”
葉明晧的嘴快,“不隻是祖母知曉,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了,英國公府的六爺求娶王相府的三娘子,昨兒下的定,婚期定在臘月。”
呂子欽聽後,站起身來盯着葉明晧驚問道:“昨日就下定了?這麽快?你怎麽不來府裏來問問我?”
葉明晧無辜的說道:“昨日我們都在府裏,沒有外出,根本不知此事。
采辦的今早出府辦事,才聽說的。昨日,英國公府的聘禮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呂子欽頹敗的坐下身來,癱靠在椅子上,心裏想着,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小語一定知道了,小語知道了,她會怎麽想?
她一定很難過,以爲我是忘恩負義,見異之遷之輩……
呂子欽想到這裏,心慌的起身往外走。
葉夫人見了,慌忙的問道:“子欽,你去何處?”
呂子欽說道:“母親,我出去一趟。”
葉夫人追出來,“你去哪裏?”
呂子欽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回來再與母親細說。”
呂子欽走到門口,被守衛的攔住,“六爺,國公爺有令,六爺必須三日之後才能出疏影苑。”
呂子欽以爲,英國公讓外祖母他們進疏影苑,就會允許他進出了,沒想到還要他呆滿三日。
呂子欽知道,爲難守衛無用,于是轉身回到疏影苑。
葉明晧與葉夫人扶着秦老夫人出來,見呂子欽去而複返,葉明晧詫異的問道:“怎麽又回來了?”
呂子欽惱火的回道:“守衛不讓我外出。”
衆人一愣,葉夫人與秦老夫人對視一眼,問道:“子欽,究竟出了什麽事?國公爺爲何如此對你?”
秦老夫人捏了捏葉夫人的手,說道:“别在外面站着,有什麽話進屋慢慢說。”
一衆人重新回到會客廳。
葉誠不解的問道:“子欽,王相府的三娘子很出挑,家世門第樣樣不錯,你爲何不滿意這樁親事?”
面對關愛自己的家人,呂子欽不想隐瞞,坦白道:“我心裏有人了,無關别的。”
葉夫人與秦老夫人對視一眼,問道:“你心裏有人了?誰家姑娘?你告知國公爺了?國公爺不同意,才給你定王相家三娘子的?”
呂子欽看向葉夫人,說道:“母親,你說過,我的親事我作主的!”
葉夫人歎氣道:“我說過有什麽用?如今國公爺要爲你作主。你是英國公的子孫,你得聽從國公爺的安排。”
葉夫人左一個國公爺,右一個國公爺,聽得呂子欽煩躁不已。
呂子欽氣惱的說道:“倘若我自請出族呢?”
在場的,都是看着呂子欽長大的人,從沒見他如此失态。
葉誠勸道:“子欽,凡事三思而行,不可沖動。”
秦老夫人跟着勸道:“子欽,遇事要冷靜。你向來是穩重,隐忍的人,爲何要自請出族?
如今的局面,就算你自請出族,英國公也不見得同意。
而且,你這樣做,隻會惹怒英國公。英國公的性子,你該了解,他可是牙呲必報的人。”
呂子欽痛苦的低下頭,将頭低到兩臂間,努力壓制心裏的怒火。
葉明晧從小護呂子欽,最見不得呂子欽難過。
“牙呲必報?子欽不做他呂家子孫了,他還能要了子欽的命不成?
子欽,在這裏憋屈,就不在這裏呆了,回承國公府去。咱們不怕他。”
秦老夫瞪葉明晧一眼,沉聲道:“你别添亂。”
說完,秦老夫人問道:“子欽,你好好與我們說說,究竟出了什麽事?”
呂子欽擡起頭,深吸一口氣,才說道:“那日的冠禮,祖父計劃宣布過繼子然的。
皇上過府來觀禮,打亂了祖父的計劃,也讓祖父生出很多想法。
朝堂上,有大臣進谏讓皇上立儲。爲了五爺,國公爺才拿我的親事與王相府聯姻。”
錢夫人歎口氣道:“還是咱們單純了,聽了國公爺的話,還以爲他一心爲子欽着想呢。原來這當中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
葉明晧說道:“就算國公爺的想法不單純,這門親事不失爲一門好親,王三娘子與子欽很般配。”
葉誠看眼兒子,說道:“你祖父在世時,一直叮囑,不可卷入黨争。”
葉明晧拍拍頭,說道:“我亂說的,你們别當真。”
呂子欽沉默不語。他沒有想到祖父的動作這麽快,置他于困境之中。
秦老夫人問道:“子欽,你心裏的人是哪家姑娘?”
呂子欽看向秦老夫人,說道:“外祖母,你的丹藥,是她給的。”
秦老夫人精神一振,說道:“她來京城了?與你一道進京的?”
呂子欽點點頭,“是,她來京城了,但不是與我一道進京的。”
葉明晧看看秦夫人,看看呂子欽,問道:“祖母,子欽,你們打什麽啞謎?她是誰?”
秦老夫人沒有理葉明晧,看着呂子欽問道:“國公爺知道這位姑娘了,所以禁你的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