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實抹了把淚,悲痛的說道:“老宅沒了,幾位老供奉全沒了。朱老臨終前将錦盒交給在下,讓在下将無論如何要将錦盒交到姑娘手上。”
顧花語的腦子嗡的一下,她想像不出老宅是何等慘烈,前世顧家人死在眼前的場景再次浮現。
她以爲,她回來了,她可以阻止悲劇發生,可以讓與她有關的人逃過惡人的魔爪……
她還是沒能做到。這一刻,顧花語無比愧疚,無比自責!
懊惱自己她不該心慈手軟。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是她害了朱老,害了那個一臉慈愛的老頭兒……
黃掌櫃重新倒了杯水遞到韓實手裏,說道:“先喝口水。”然後朝屋外喊一聲,“清羽,将米油端進來。”
清羽揚聲應道:“好的,就來。”
黃掌櫃讓韓實喝下米油,“不急,你先喝點東西,再慢慢說。”
韓實接過清羽手裏的米油幾口喝下,然後将碗遞給清羽。
清羽收下碗,轉身退了出去。
韓實的情緒平複下來,說道:“正月裏,朱老接到你們遞過去的信。
得知二爺的人追到石城,朱老直說是他大意了。
若不是他去石城,二爺不會知道你倆在石城。
朱老與幾位老供奉正商議着如何保下你與蘇捷,不想二爺竟然讓人朝幾位老供奉下手了……他怎麽敢?”
黃掌櫃緊握拳頭,問道:“鄧林他們幾個呢?”
韓實難過的說道:“我離開時,米沁沒了,鄧林爲我擋了一刀,阮四也身受重傷,不知他們是否逃出來了。”
黃掌櫃歎氣道:“怕是兇多吉少了。”轉頭看向顧花語,叫道:“姑娘,你沒事吧?”
顧花語搖搖頭,平靜的說道:“花叙不能留。我本想着,查查當年的事,尋到證據,再找花叙算賬。如今的總總看來,花叙死有餘辜。”
黃掌櫃與韓實先是一愣,随即帶着幾分殷切的看着顧花語。
“姑娘!”
顧花語看向黃掌櫃,接着說道:“花叙不能留,陳松不能留。”
黃掌櫃和韓實欠身道:“是,在下聽家主的吩咐。”
顧花語接着的說道:“這筆賬,早該算了。拖到今日,是我的錯。
當年的事,既然沒有頭緒,那咱們就讓它更亂些。陳松叛主,直接除之。花叙,直接除之。
再有,龍影衛皇上已經收了去。
如今的龍影衛,也非祖宗創建時的龍影衛。從今往後,龍影衛與咱們再無瓜葛。”
黃掌櫃點頭贊同,“這樣也好。咱們的仇未報,往後勢必要在江湖上行走,兄弟們出門辦事,得有個名号。”
顧花語脫口說道:“那就用莊子的名字,明月山莊或者明月閣。”
“明月山莊,到是朗朗上口,那就叫明月山莊!”黃掌櫃說道。
韓實突然想到什麽,說道:“對了,我一路過來,見各處的龍影衛都在查你與蘇捷的蹤迹,出的是玄青令。”
顧花語看向黃掌櫃。
黃掌櫃解釋道:“玄青令是最高級别的号令,捉拿在下與蘇敏,生死不論。依在下看,咱們這裏也不安全,他們很快會尋到這裏來。”
顧花語點點頭,拿出輿圖問道:“這個地方,你去過嗎?”
韓實看了看,搖搖頭,“回姑娘,在下未去過。”
黃掌櫃接過話來解釋道,“這個地方隻有家主及家主身邊最親近的人去過。老宅的幾位老供奉,隻有朱老去過。而家主身邊幾個伺候的人,隻有在下去過。”
顧花語點點頭,說道:“那咱們就去這裏,今夜就動身,讓韓實,阮五,劉光,米沉帶着大家先去杭城。
黃伯,蘇敏,汪琴随我去京城。咱們去将花叙,陳松除了,再去杭城與大家彙合。”
韓實有些擔憂的說道:“龍影衛的總舵在京城,且花府戒備深嚴,姑娘你們四人能行嗎?”
顧花語說道:“放心,不會有事。”
黃掌櫃欠身道:“在下這就去安排。對了,姑娘,石娘呢?讓她跟着嗎?”
“石娘那裏我去交待,她若願意跟着便帶上她,她若不願意跟着,讓她自行離開就是。你好生歇歇,晚上又要出發。”
顧花語朝韓實交待一句。
韓實欠身應下,“謝姑娘。”
石娘聽了顧花語的話,說道:“小語你别想扔下我,我早說過,往後我跟着你。”
“既然你願意跟着,那就随阿娘她們一道走。”顧花語說道。
“你呢?你不随咱們一道?”石娘問道。
“你們先行,我去辦點事,随後到。”顧花語回道。
當晚,劉光阮五領着衆人往杭城去。
顧成娟不知爲何又要啓程,這些日子,在石娘的教導下,不該問的不問。所以,顧成娟一直忍着未問。
顧花語與黃掌櫃汪琴,蘇敏連夜往京城趕。
路上,顧花語問道:“黃伯,你知道花叙習慣嗎?
比如,他喜歡吃什麽,用什麽,早上幾時起床,幾時早朝等等。
你知道多少,給我說多少,事無巨細,越細越好。
還有陳松的,将你知道全告訴我。”
于是,黃掌櫃與蘇敏将這些年打探到的一一告訴顧花語。
行了将近一個月,四人來到京城。
顧花語擡頭看看城門,問道:“黃伯多久未回京了?”
黃掌櫃想了想,說道:“昌平年十一年回來過,算一下,有七年多未回來了。”
顧花語點點頭,說道:“咱們進城吧,到永春路附近尋家客棧住下。”
黃掌櫃應道:“好。”
四人直接去往永春路,馬車路過花府時,黃掌櫃指着破敗的圍牆道:“姑娘,這就是原來的家。”
顧花語掀開窗簾看過去,入目是雜草叢生的荒蕪地,已經沒有半點房屋的痕迹。
蘇敏解釋道:“據說,花二爺讓人将這片地翻了幾遍。”
顧花語瞬間明白過來,苦笑一下,說道:“他也是有心了。”
馬車行過花府舊址,黃掌櫃指了指左前方的悅來客棧,“姑娘,咱們歇這家可好?”
顧花語看了看悅來客棧的門頭,點頭道:“行,就這家,要個獨立小院。”
黃掌櫃笑着應道:“行,這家客棧有些年頭了,他家有好些個小院。”
黃掌櫃将馬車拐進悅來客棧,小二熱情的迎過來。
黃掌櫃将車停穩,等顧花語和汪琴從車上下來,再将缰繩遞給小二,說道:“麻煩安排個小院。”
另一個小二熱情的欠身道:“好的,客官。咱們店有帶花園的小院,也有不帶花園的小院,帶花園的小院有帶假山涼亭的,也有不帶的,請問客官喜歡哪一種?”
顧花語接過話來,“咱們喜歡清靜,要一間帶假山涼亭且不受别的客人打擾的。”
小二滿臉堆笑的欠身道:“小姐放心,咱們的小院是獨立的,彼此各不相擾的。且春暖花開的時節,咱們小院的景色最是好了。”
顧花語說道:“那最好的。你往前帶路吧。”
蘇敏見機的給小二塞了一個銀锞子。
小二收下銀子,喜笑顔開的欠身道:“多謝客官,客官請随小的來。”
黃掌櫃說道:“你們先随小二過去,我去辦一下入住的事宜。”
顧花語幾人住進小院,不一會兒,小二便将熱水送過來。
幾人洗漱更衣後,黃掌櫃問道:“姑娘,咱們是在客棧吃飯,還是去外面吃?”
顧花語問道:“這兒離西大街遠嗎?”
黃掌櫃會意過來,說道:“還好,走路過去,半個時辰。”
“那坐車呢?”汪琴問道。
黃掌櫃說道:“差不多時間,走過去,咱們走小巷,要近不少。坐車的話,走大路,繞得遠些。”
顧花語說道:“那就走過去,順便逛逛。”
蘇敏說道:“那在下先過去尋家酒樓,訂個雅間。你們慢慢逛過來。”
顧花語從荷包裏取了兩個銀锞子,将一個放在桌子中間,“這是花府,你在四周看看,選家視野好的酒樓,最好能将花府内院盡收眼底的。”
蘇敏點頭,“在下明白。在下訂下雅間,在西大街與玉蘭巷的交叉口等你們。”
蘇敏離開後,小二過來問需不需要給各位備晚飯。
顧花語順手将手裏的銀锞子賞了一個給小二,“謝謝,我們想出去逛逛,晚飯在外吃了。”
小二接過銀子,連連欠身說好。
顧花語三人出了悅來客棧,黃掌櫃領着二人過街,進到對面的小巷。
顧花語見小米巷三字,想到阿爹阿娘曾在此住過,再看,覺得哪哪都很親切。
汪琴扭頭見顧花語笑了,問道:“怎麽了?”
顧花語擡手指指路牌,“小米巷,阿爹阿娘曾經住過的地方。”
汪琴恍然的點點頭,“哦!知道先生他們住哪一家嗎?”
顧花語搖搖頭,“不知。”
黃掌櫃說道:“這一片,很多百姓将自家屋子隔些小間賃出去,以擋一家人的開銷。
當年,先生他們就是賃這樣的屋子,比住客棧便宜不少。
十年了,這兒沒什麽變化,還是當年的樣子。”
汪琴左右看看,“這樣的巷子,一家挨着一家,很難有改變。”
黃掌櫃點點頭,“也是。”
三人邊走邊閑聊,黃宵對這一帶極熟,帶着顧花語與汪琴從這條巷子拐到那條巷子,一直走到西大街。
“難怪有錢人都要住大街,不住小巷。從小巷裏走出來,呼吸都順暢許多。”汪琴感慨道。
顧花語笑笑,環顧四周,問道:“玉蘭巷怎麽走?”
黃掌櫃擡手指了指,“往前走大概百餘丈便是。”
“那走吧。”顧花語甩手往前走,邊走邊四處打量。
西大街一面臨江,沿江那面皆是低矮的鋪子。
“這是一家的。”顧花語指着格局一樣的鋪子問道。
黃掌櫃點頭道:“是,皇家的。這一整排都是皇家的,怕遇上水災,所以鋪子全是一層。”
汪琴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這鋪子每年的租金怕是不便宜?”
黃掌櫃笑道:“寸土寸金的京城,哪有便宜的鋪子?姑娘,前面就是花府。”
黃掌櫃應汪琴一句,轉而提醒顧花語。
顧花語轉身看向右前方,漢白玉的石階,高大的朱漆紅門,大門上端,鎏金的顔體寫着“花府”二字。
顧花語在原地轉了一圈。
汪琴問道:“姑娘,你在尋什麽?”
顧花語問道:“看看四周有無高些的樓房。”
黃掌櫃跟着環顧一圈,“四周連一處二樓的酒樓都沒有。”
顧花語說道:“走吧,先去與蘇敏彙合。”
黃掌櫃點點頭,“好。”
三人走到玉蘭巷路口,見蘇敏蹲在路邊,用樹枝不知畫着什麽。
顧花語走過去,拍了拍蘇敏的肩,“喂。”
蘇敏擡起頭,丢掉手裏的樹枝站起來,“姑娘,這四周連個二樓的酒樓都沒有。”
顧花語問道:“我知道了。那你訂了雅間嗎?”
蘇敏點點頭,“訂了,前面有家聚賢飯館。”
顧花語點點頭,“行,咱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出來逛逛。”
等上菜時,顧花語問道:“黃伯,京城沒有高樓或高塔。”
黃掌櫃搖搖頭,“有的,剛才花府的宅子擋住了咱們的視線,從此出去,往西走兩刻鍾,就是流光塔。
此塔九層高,有幾百、上千年的曆史。
據說當年此地遭瘟疫,死了不少人。
一位叫流光的遊方和尚路經此地,施了一個方子,百姓按和尚給的方子抓藥煎服,奇迹般的好了。
人們都說此和尚是菩薩的化身,爲了感謝流光和尚施救,百姓自發捐款建了這座塔,取名流光塔。塔裏供奉着一尊和尚模樣的菩薩。”
顧花語問道:“這麽說,流光塔是座寺廟了?有和尚住在裏面?”
黃掌櫃說道:“此塔荒了許多年,後來歸到大相國寺名下,大相國寺派了兩位師傅過來看護。”
顧花語接着問道:“此塔能上去嗎?”
黃掌櫃點點頭,“可以的,不過,上去一回,得付一兩銀子,這是十年前的價,現今不知有沒有漲價。”
景點門票,顧花語能理解,“流光塔幾點閉門?”
“我在京城那會兒,每日辰正到申末。不知現在是否照舊?”黃掌櫃應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