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嫂子還給我介紹了位大夫,就當一切遂意時,災禍突然從天而降。
那日,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昌平七年臘月二十,我到鋪子去交繡品,那些天一直下大雪,地滑不好走,你阿爹不放心,便陪我一道去。
我們去鋪子的路上,遇上惡霸羅七帶着一群扈從在街上打雪仗瘋鬧,他們将雪團成團塞到路人的領子裏。
路人驚得四處躲閃,有人摔倒,他們手指着笑得前仰後合。
羅七的扈從用雪團子往我領子裏塞時,你阿爹出手阻止。
羅七見我們不從,帶着扈從圍過來。我當時吓壞了,緊緊的抓住你阿爹的手。
羅七二話不說,手一揮,他的扈從立即對你阿爹拳打腳踢。
你阿爹隻是個文弱的書生,哪裏經得住他們的毒手?
我跪在地上哭着求羅七高擡貴手,羅七根本不聽,吆喝他的扈從,讓他們往死裏打。
我眼睜睜的看着三哥被他們打得渾身是血,正當我絕望時,一輛馬車在不遠處停下,有人上前阻止羅七等人的惡行。
羅七等人見到馬車和來人,帶着人離開了。
來人回到馬車邊向車裏的人禀報後,又過來幫着我将三哥送到醫館,爲我們付了診金才離開。
我從醫館的小二那裏得知,爲我們付錢的,是花府的管事蘇行。
三哥傷得太重,足足在醫館裏躺了三天才醒過來。
三哥醒來後,醫館的人幫着我将三哥擡回出租屋,卻被房東阻在門外。
房東向我們哀求,讓我們趕緊離開,說這三天裏,羅七的人來鬧過好幾回。
房東好心的提醒我們,讓我們别在附近尋住處。
因爲羅七揚言,誰家要敢租房給我們,便讓誰家過年不得安生。
醫館的小二悄悄對我說,讓我去尋爲我們付診金的蘇行幫忙。
于是,我求兩位小哥将三哥擡回醫館,一人往花府去尋那位付診金的蘇管事。
也是老天爺幫我,我到花府門口,正好遇到萬夫人出門。”
說到這裏,萬氏停頓了一下,解釋道:“萬夫人就是小語的生母,好巧,我與夫人算是本家。
夫人心腸軟,平時樂善好施,是個大好人。
夫人聽了我的講述,對身邊的人吩咐,讓我們住到青衣巷的院子去。
夫人還寬慰我,讓我們安心在青衣巷住下,好好養傷。别的,不用操心。
于是,我與三哥住到青衣巷的一個小院裏。每日,有人給我們送吃的用的過來。
那些日子,我安心在家照顧三哥。
三哥傷得太重,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才能下地行走,腿疾就是那會兒留下的。”
顧花語在萬氏的杯裏添上茶水,趁她停頓時,将杯子推到她面前,“阿娘,先喝口的茶。”
萬氏點點頭,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接着說道:“也是那會兒,我的肚子開始顯懷,我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夫人知道我有身孕後,讓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
我與三哥原本商量好,等他的傷好了,我們就起身回石城的。
結果,三哥大好了,我卻是雙身子了,因我極難懷了,不敢遠行。
夫人讓我安心養胎,等孩子出生後,再說回鄉之事。
那會兒,夫人正懷着小語。
昌平八年九月二十,梁哥兒出生。十月初一,小語你出生。夫人說你生下就會笑,給你取名嫣然。
冬月初十夜裏,我起來奶梁哥兒,見窗外大亮,驚得趕忙出門看個究竟。
出門見花府走水,火光沖天,我吓得趕緊喊起三哥。”
時隔十年,萬氏想起那場慘事,仍是悲痛不已,眼角泛起淚光。
顧德昌将手帕遞給萬氏,接着說道:“小鳳叫醒我,我到院子裏時,看到夫人抱着你站在院裏。
夫人将你托付給我與小鳳,讓我們立即帶着你離開京城。
當時夫人身受重傷,交待完就咽氣了。
我與小鳳不敢久留,立即收拾東西,從青衣巷的小院裏逃出來,待城門一開,便離京回石城。”
顧德昌說到這裏,将桌上的檀木盒推到顧花語面前,“小語,這是夫人留給你的。夫人說,等你及笄後交到你手上,一并将你的身世告訴你。”
顧花語伸手接過檀木盒,随手将其打開,盒子裏空空如也,果然,青風已經不在。
顧德昌與萬氏對視一眼,驚慌的說道:“怎麽是空的?”
顧德昌将盒子拿起來仔細打量。
萬氏盯着顧德昌手裏的盒子,提醒道:“三哥,你看看有沒有夾層?”
萬氏轉頭看向顧花語,急着解釋道:“小語,我保證,我們從來沒有打開過,真的,從來沒打開過。”
顧花語握住萬氏的手,安慰道:“阿娘别急,我知道。”
“這兒有條縫,應該有夾層,小語,你摸|摸看,是不是有條縫。”顧德昌端祥許久,指着盒底對顧花語說道。
顧花語伸手摸了摸合底,确實是微微不平。
顧德昌拿起盒子,坐到油燈下琢磨起來。
萬氏挪了挪闆凳,跟着坐到油燈下,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顧德昌手裏的盒子。
顧花語坐到萬氏身邊,挽着萬氏的手臂,看着顧德昌在盒子這裏按按,那裏戳戳,心裏卻如驚濤駭浪般不能平靜。
青風并不在盒子裏,所以,她并不是重生這麽簡單……
顧德昌在盒子的合頁處摸到開關,擡頭看向顧花語,欣喜的說道:“應該是這裏。”
說着,顧德昌用根竹簽按下去,盒底像兩扇門一般立即打開。
一張疊得整齊的信箋躺在盒底。
顧花語拿起信箋打開,隻見:“青風赤焰龍鳳影,九宵飛至鴛鴦翼。”
顧花語看到“青風”二字時,驚得瞪大雙眼,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青風是彼青風嗎?難道,這是命,冥冥中早也注定?
“小語,你怎麽了?這兩句話有什麽深意?”顧德昌擡頭正好看到顧花語震驚的表情,開口問道。
顧花語搖搖頭,“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兩句話裏,又是龍鳳又是鴛鴦的,不知是何意?”
顧德昌默念一遍,也不知是何意。說道:“夫人留給你的,自然是極重要的,你先收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