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邵康節的夏平安逸進入到這一關,就發現自己正在和幾個友人在洛陽城的大街上散步。
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宋英宗治平年間的洛陽城,格外繁華熱鬧,猶如《清明上河圖》的場景一幕幕展現在夏平安的眼前。
不知不覺之中,幾人就來到了洛陽城的天津橋。
就在這熙熙攘攘的天津橋的橋頭,幾聲杜鵑的叫聲一下子就傳入到夏平安的耳中。
“布谷……布谷……”
幾隻杜鵑在空中叫着,從天津橋的上空飛過。
這杜鵑的叫聲,聽在别人的耳中,也就是聽過就過了,不會在意什麽,但聽在“邵康節”的耳中,卻讓夏平安不得不停下腳步,擡起頭,看向那飛走的杜鵑,臉上露出一絲憂愁之色,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先生爲何歎息,悶悶不樂!”跟在夏平安身邊的友人發現夏平安看着飛走的杜鵑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不由開口問道。
“洛陽城中以前這個時節從來不會有杜鵑出現,現在卻有杜鵑出現在洛陽城,這不是好的預兆,朝廷政局,不用多久就會有劇變,動蕩在即!”夏平安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
聽到這話的人臉有驚色,看了看周圍,行了一鞠,壓低了一點聲音誠心請教道,“請教一下,先生何以看到洛陽城中的杜鵑就知朝廷政局未來會有劇變?”
“洛陽城中以前這個時節沒有杜鵑,今天卻有,隻是因爲南方的地氣已經由北而南,侵到了洛陽城,這地氣常人難以感覺到,但飛禽走獸卻能感覺到其中的變化,并逐地氣而來,而天下大治,地氣運行是由北而南,天下将亂,地氣則由南而北,《春秋》上有過類似的記載,宋國滅亡前,就有六隻從未見過的大鳥飛過宋國的都城商丘,還有八哥來商丘築巢,這都是鳥類逐地氣而來的顯示,除了鳥獸之外,随着地氣的變化,南方的草木花卉和疾病也會傳入北方!”
“先生的意思是,因爲南方地氣北上,影響天下大勢,所以朝中局面也會有大變?”
“人法地,地法天,南方地氣北上,南人也必将主政朝廷,不出兩年,官家一定會啓用南方人主理朝政,同時也會有大批的南人被引薦重用得以進入朝廷,如此一來,北人沒有好日子過了……”
“官家不出兩年就會啓用南人主理朝政……南人中誰有這個聲望和資格呢……”那個人眉頭微皺,似乎在腦子裏過濾了一下那些南人們的名字,然後面色微微一變,“先生是說,莫不是官家未來要啓用王……”,在說了一個姓氏之後,那個人臉色一變,就連忙停下了,再次對夏平安一鞠,“古人言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今天見到先生,才知古人所言非虛,先生聞洛陽城杜鵑之鳴而知家國之變,先生真乃神人……”
……
這個世界粉碎,夏平安的身形,再次出現在第七層的祭壇上,這裏距離祭壇的頂部,已經很近了。
“隻有最後兩關了!”夏平安擡頭,看着祭壇那兩層光幕後面的那個寶箧,眼中露出堅毅之色,不多時,就再次進入第七層的光幕之中。
……
“咳咳咳……”身體上傳來的不适帶來的咳嗽讓夏平安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進入到這一關之後,夏平安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剛剛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睜開眼,就看到幾張關切的面孔站在床邊。
“父親,好點了麽?”一個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藥,站在床邊關切的問道,這中年男子的身邊,還有幾個家裏人也在,有的人眼睛有點發紅,應該是剛剛哭過。
“扶我坐起來!”
那床邊的人連忙放下藥碗,把夏平安從床上扶着坐了起來,坐起來的夏平安從窗前的銅鏡之中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面孔,已經白發蒼蒼,臉有病色,再感覺一下,這具身體的生機已經快要枯竭了,這應該是邵康節快要臨終時的一關了,要把後事爲家人交代清楚。
“父親,藥已經熬好了!”那男子又把藥端了上來。
夏平安搖搖手,用蒼老的語氣說道,“剛剛我做夢,夢見白鶴鴻雁自空而下,旌旗一片,還有人引導我走在亂山之間,到一驿亭,看到司馬光,呂公著已經在等我,與我道别,那驿亭上還有‘千秋萬歲’四個字,我恐怕時日無多,已非藥石之力可挽回,這藥就不吃也罷!”
夏平安這麽一說,周圍的人都哭了起來,有的人則默默啜泣。
“不要哭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是命數,我生于太平世,長于天平世,死于太平世,活了六十七,俯仰天地間,浩然獨無愧,此乃幸事,有何可哀?”
聽着這些話,周圍的人才逐漸停止了悲泣。
一口氣說了這些話,夏平安都感覺有點氣虛,他平複片刻,才又開口,“現在我有兩件事要交代你們,你們要記住!”
身邊的人都連忙點頭。
“這第一件事,我知道你們都想把我埋到近處,這是不可以的,一定要把我埋到家族的祖墳所在茔地,記住了麽?”
周圍人點頭。
“還有第二件事,我死後,墓中不可放任何值錢的東西,而且爲我辦理後事的時候,你們一定要把鄰居李家那個七歲的秃丫頭給請來,以禮相待,讓她看着我入殓,而且入殓陪葬的每一件東西,都要經過她的手,這件事務必要做到,知道麽?”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爲什麽要請一個鄰居家什麽都不懂的七歲小丫頭來參與自己家裏未來的大事,而且還要讓陪葬的東西都要過一個小丫頭的手,但既然邵康節這麽吩咐,邵康節的兒子和家人還是鄭重的點頭答應下來。
“父親你放心,一切就按你的吩咐做!”邵伯溫回答道,以邵伯溫對自己的父親的了解,他知道,父親這麽做一定有充足的理由,估計是算到了什麽。
夏平安沒有對家人說的是,其實,邵康節臨終之前已經算到了,幾十年後,鄰居的那個七歲的小丫頭未來會生一個兒子,而那個小丫頭的兒子将來不成器,成了遊手好閑的混混,有一日,那個混混居然想要盜邵康節的墓來找點值錢的東西,在他和他母親說了這個想法之後,那個小丫頭才告訴他兒子當年自己如何見證邵康節入殓下葬,給邵康節陪葬的東西都是自己一件件親手放下去的,沒有半點值錢的貨物,聽到自己的母親如此說,那個混混才打消了盜墓的想法。
這一關的世界再次粉碎,夏平安勢如破竹,鼓足氣勢,來到了祭壇的最後一關,第八關。
這第八關的光幕後面,不再是猶如界珠内的世界,而是是一間古樸又典雅的書房,夏平安一跨入到這書房之中,就聽到有人在吟詩。
“天地如蓋轸,覆載何高極。日月如磨蟻,往來無休息。上下之歲年,其數難窺測。且以一元言,其理尚可識。一十有二萬,九千餘六百。中間三千年,迄今之陳迹。治亂與廢興,着見于方策。吾能一貫之,皆如身所曆。”
放眼看去,就看到一個長須飄飄仙風道骨的老者,氣質猶如青松古月,正背對着他站在書房的窗口,口中吟着詩,手上拿着一卷金色的書,那書面上,夏平安看到了四個字——皇極經世!
夏平安心中一震,直接行禮,“夏平安見過康節先生!”
那老者轉過身來,看着夏平安,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能知道先天八卦圖的序列,又能完美通過前面七關到這裏,不容易啊!”
“能來這裏,都是托了先生的福!”夏平安說道。
“哈哈哈,來,坐,我們好好聊聊,我也許久沒有與人好好聊聊了,今天難得……”邵康節平易近人,讓人如沐春風,指着書房内的一個座椅對夏平安說道。
夏平安走過去,坐下,邵康節就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書,問夏平安,“看過此書麽?”
“這《皇極經世》乃先生一生心血智慧所凝,常人都說古之智者可以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而先生這一本書卻是完全洞悉一個星球上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一切變化興衰與天機,猶如親身經曆一般,實在爲我華夏之瑰寶,智慧之源泉,以前看過多遍,不甚了解,今日才略有所悟,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兩人就在書房内聊了起來,忘記了時間,兩人聊先天八卦的推演,聊《皇極經世》元會運世四四種時間周期的來曆,聊“以元經會”“以會經運”“以運經世”之道,聊觀物之奧妙,聊聲音唱合萬物之通數,聊心學至誠之道。
夏平安都忘記和康節先生聊了多長時間,隻是等到康節先生把他送出書房的時候,夏平安才一下子反應過來,他已經通過這一關,站在祭壇的最高處,那一個寶箧,就在他眼前,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