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一晚上都沒睡着,我也盯了一整晚,可那個聲音的主人并沒有再出現。
我的身體無法移動,困在朱雲的身體中,隻能随着她僵躺了一個晚上。
等到天亮,鬧鍾響起來,朱雲才有些恍惚地放松了身體。
朱雲旁邊的中年男人應該是她丈夫。他迷迷糊糊地按掉鬧鍾,起了床,去了洗手間。沒有留意朱雲的樣子。
朱雲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才坐了起來。
她的身體有些酸麻,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外頭洗手間有了動靜,之後,有人從洗手間走到了廚房。朱雲出了卧室,就看到那個中年人在廚房裏忙碌。
朱雲沒有進洗手間,腳步遲疑地走到了客廳,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她的心中好像壓了塊巨石。
另一間卧室的門打開,一個女孩子走了出來,徑直去了洗手間。
朱雲側頭看着,心漸漸柔軟下來,又憂心忡忡,想着未來的事情。
我能感知到朱雲的想法。朱雲想着要不要去寺廟裏拜拜,要不要找醫生看看。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昨晚的那種感覺,讓她不安、恐懼,可她又會懷疑,那隻是噩夢和噩夢的後遺症。
朱雲從昨晚開始就心慌,怎麽都無法冷靜下來。
中年人問道:“你怎麽了啊?坐那兒幹什麽?”
朱雲回過神,搖了搖頭。
女孩從洗手間出來,說了聲早安,打着哈欠,坐到了餐桌邊。
中年人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朱雲這才起身去了洗手間。
她盯着鏡子看了一會兒。鏡中的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很憔悴,精神狀态不好,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可除此之外,也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
隻是噩夢吧……
朱雲摸了摸右邊的耳朵,聽到門外父女二人的交談,終于是平靜了下來。
我感覺到周圍環境發生了扭曲。
穩定下來後,朱雲已經不再廁所了。她在一間辦公室中忙碌,盯着電腦,核對數據。
辦公室裏有噼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總體而言,還挺安靜的。
這種安靜不知不覺變成了死寂。
朱雲全神貫注地工作,一開始毫無所覺。
哒、哒、哒……
腳步聲在外頭走廊響起。一步步靠近,停在了門口。
叩叩。
敲門聲繼而響起。
朱雲稍微分神,卻是沒理。
開門關門的事情,是座位靠門口的小年輕該做的。她在這家公司做了不少年了,老資格的會計,這種雜事已經不用她管了。
她核對完了一頁的數據,才想起來轉頭看看是誰過來了。
辦公室的門沒有打開,磨砂的玻璃門外,有個人影。
那個人黑乎乎的,身上又有些紅色的線條,看起來是很時新的衣服。個子很高,身形修長,應該是個男人。
朱雲一時沒有想起來,公司裏誰有這樣的身形、會這樣打扮。
下一秒,朱雲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外頭的人影出現了變化。
那個人的腦袋上長出了兩根尖尖的牛角。身後則甩出來細線一般的尾巴。尾巴尖還有着三角形的鈎刺。
辦公室裏其他人都在埋頭工作,似乎沒有發現那個人影。
朱雲看呆了,我也看呆了。
我覺得這事情的發展很不對啊。
這麽個形象……
“朱姐!”坐在門邊上的小年輕擡頭叫了一聲,還順着朱雲的目光,側頭看了看。
朱雲一個激靈,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那個小年輕身上,等到她再擡眼,門口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朱姐,剛才有人嗎?”小年輕問道。
“沒、沒……我……我看錯了……”朱雲慌忙答道。
周圍人借此閑聊兩句,伸了個懶腰,才繼續工作。
朱雲卻是沒了工作的心思。
她腦海中不斷出現那個剪影。
朱雲一時間沒有聯想那個剪影是什麽,隻覺得這事情太過古怪了。她想到了昨晚上的那種感覺,還想到了那個聲音。
還有三天……
朱雲握着鼠标,點了一下桌面右下角的日曆。
三天之後,是周五。
一個很正常的日期,很普通的日子。
朱雲想不到那天有什麽特别的。
公司電腦不能連外網。她掏了手機出來,查了查那個日期。一無所獲。就是曆史上的今天,也不過是幾個不出名的文人、政治家的生日,幾個小國家做了點事情,還有兩部她聽都沒聽過、已經廢止了的法律在那天頒布。
什麽異常都沒有。
朱雲卻是難以安心。
她回家後,試探着問了丈夫和女兒。兩人對那一天也沒有任何印象。
朱雲晚上睡覺的時候,惴惴不安。
她翻來覆去睡不着。丈夫在旁邊鼾聲大作。
朱雲緊閉着眼睛,背對丈夫。
她的身體緊繃着,側耳傾聽周圍的聲音。
鼾聲還在繼續。
丈夫翻了個身,沖着自己了。
她感覺到冰冷的呼吸噴在自己的後脖頸。
朱雲不禁打了個哆嗦。
一隻手摸上了朱雲的後背,手掌貼合着她的脊椎。
朱雲以爲是自己的丈夫要做什麽,正要回頭的時候,她聽到了丈夫翻身的聲音。
鼾聲換了個節奏,持續想着。
朱雲的身上冒出來冷汗。
我也感覺到那隻手和那呼吸不對勁。
那種沁入心脾的冰冷感覺,似乎并不屬于人類。
朱雲顫抖起來,五髒六腑都在發顫。
她的牙關開始打架,相互碰撞着,發出“咯咯咯”的輕微聲響。
那個東西非常緩慢地靠近她。
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将屋内的東西打上一層朦胧的光暈,也将它們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朱雲瞪着眼睛,看到面前牆壁上出現了一個被拉長的影子。
那纖細的尾巴搖晃着,尖鈎一樣尾巴尖垂下,對着她。
冰冷的呼吸貼上了朱雲的耳畔。
牆上朱雲的影子也冒出來月牙一樣的牛角。
“還有,兩天。”
随着這句話落下,一切都恢複正常。
月光好像被烏雲蒙住了。屋内沒有了明顯的光影界限,一切都灰蒙蒙的。
朱雲失聲驚叫,好像總算透過了氣,能呼吸了。
睡在朱雲旁邊的男人驚醒過來,嘟囔了幾句,翻了個身,含糊問道:“怎麽了啊?”
朱雲張着嘴巴喘氣,眼中控制不住溢出淚水。她低聲哭起來。
男人徹底醒來,開燈看了兩眼,有些不耐煩,“到底怎麽了啊?你哭什麽啊?又做噩夢了?”
朱雲隻是哭。
男人換了口氣,疑惑問道:“朱雲,阿雲啊,到底怎麽了?你别吓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朱雲翻了個身,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我……我好像碰到鬼了!”
男人瞪大眼睛,“你睡糊塗了啊?”
“不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東西……剛才還在呢!”朱雲一下子坐起來,驚慌說道,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男人沉默幾秒,有些粗魯地攬住了朱雲的肩膀。
“好了好了。做夢嘛,睡一覺,就沒事了。”
兩人都是人到中年,身體發福,抱在一塊兒就是肉擠着肉。男人的手沒辦法圈住朱雲整個身體。
朱雲一把就推開了男人,“我跟你說正經的!我真的碰到鬼了!得……得想想辦法……他說,還有兩天。他說還有兩天了!昨天晚上,說的是三天……”
朱雲倉皇地說道:“這個時間……是不是……是不是我……”
“你别胡思亂想。”男人打斷了朱雲的話,看了朱雲一會兒,“那我們明天請個假,找人看看?這種事情……”男人爲難起來。
“我還記得電話。我記了電話……之前給我父母看的……”朱雲掀開被子下了床,将房間大燈打開來。
身後傳來了男人的歎氣聲。
“明天再找吧。唉……你現在要找就現在找吧。”
男人也下了床,幫着朱雲翻箱倒櫃。
他們從廢舊的書櫃深處找到了許多本子,還有兩人的文憑證書。亂七八糟的雜物中,有個小電話本落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