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塔羅牌的算命方法,隻看那個衛衣男洗好了牌,按次序将最上面的牌翻過來,放在桌面。
按照我淺薄的印象,這種算命,不是擺成三角形、五角星、六角形,就是擺一排、兩排。但衛衣男像是在玩接龍一樣,一張牌扣在另一張牌上面,如此擺了三列,共九張。
他彈了一下舌頭,手一按,就按在了最中間的那張牌上面,并将之抽出,翻了個面。
讓我意外的是,本來應該隻有一張牌,但他抽出的這張牌後頭還貼了一張,是一張死神牌。隻不過,這個牌面的花色和桌上的那一副不太一樣,一看就知是兩副牌。
周圍人有驚呼的,有詫異的,還有直接脫口而出,問衛衣男是怎麽做到的。
我第一反應是魔術。衛衣男在洗牌、翻牌的時候,或許做了什麽手腳,讓這張牌夾了進去。
很顯然,這群人就沒有懷疑衛衣男動手腳的,全都往靈異方面問。又說是有鬼塞了一張牌的,有說是衛衣男有特殊能力的。
我這時候才知道,衛衣男在群裏面的昵稱是占蔔師。除了這麽個中二裝逼氣息濃重的昵稱外,他沒有說過自己的真實姓名。
占蔔師無視了周圍人的詢問,淡定道:“既然選中了死神,那就自己站出來吧。”
圍觀的人沒有反應,隻是彼此看看。
胖男人說道:“我們中間,好像沒有死神吧?”
“我記得群裏有個人叫死神。他今天沒來吧。”另一個人插嘴。
這群人議論着。
就聽占蔔師冷哼一聲,“我占蔔隻有占蔔不出來的,沒有出錯的。你們快點自己站出來。”
這麽一說,自然有人不服氣。
正要吵起來的時候,長發女伸手,勾住了一個站在外圍的男人脖子,聲音清晰地壓過了其他人。
“行了,這樣就齊了。”
其他人回頭,不明所以看着這一幕。
我的視線在那個男人身上停留。
那個男人長得憨厚老實,戴着一副厚鏡片的眼睛,頭發都梳理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就是個認真嚴肅的人。放在這一群人裏面,他也不算是太突出。至少比起那個看起來得有兩百多斤重的胖男人和讓人眼前一亮的長發女,他和其他人一樣毫無特色,沒有衛衣男的陰沉,也沒有莫曉玲的歡快活潑。
男人推推眼鏡,詫異到結巴,還指了指自己,“我?”
“是啊。别裝了,我聞到了。”長發女皺皺鼻子。
那個男人好像沒搞清楚狀況,被美女一帶,就暈暈乎乎參加了這場筆仙遊戲。
占蔔師和莫曉玲都沒阻止,金珊珊隻是好奇多看了兩眼,其他人也就嘀咕兩句,沒話說了。
我看看長發女,蹙起眉頭。
那個男人身上有着吳靈所說的鬼氣。我原本沒有注意到,還是長發女将他挑出來,我多看了兩眼,才發覺到這一點。
四個人坐了四個方位。比起大多數這個年紀的人來說,他們倒是有一項“特殊能力”,就是非常清楚東南西北的方位。
房子的角度不是正方向。他們坐下來的時候,還稍微有點兒偏移。
金珊珊被長發女指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好。
A4紙放在他們正中間,他們都是跪坐在地上,前傾身體,握住那支很普通的水筆。手握的方式,他們還糾結了一邊,讓彼此都能握住筆。
其他人圍在他們後面。有人嘀咕一句:“既然隻要四個人,可以用桌椅啊。”
這麽一說,一群人才回過神,将桌椅又拖了回來,重新擺了架勢。
這整件事看起來都不怎麽靠譜,但因爲男人身上的鬼氣、長發女的能力、莫曉玲的能力、金珊珊的特殊經曆,讓這次筆仙遊戲變得前途未蔔。
四個人握住了筆之後,莫曉玲先确認了一遍遊戲過程。
“咒語是‘筆仙筆仙,請出來。請你回答我的問題。’,都知道的吧?”
“不是吧。我聽說的版本是‘我是你的今世,你是我的前生’。”圍觀的人中有人說道。
“我玩的時候是說‘筆仙筆仙,如果你在,請回答。’。”另一個人說道。
他們七嘴八舌,沒有一個定論。
四個人一動不動。
我突然感受到以這四人爲中心,出現了一團陰氣。那團陰氣籠罩了四個人的手和他們手中握着的筆。
四個人都面無表情,直愣愣盯着那支筆。
嘎吱嘎吱——
摩擦聲讓周圍的人安靜下來。
那支筆動起來,直接劃破了紙張,戳在木頭桌子上,在上面刻下了字迹。一筆一劃,明明是黑色的水筆,落筆後,卻成了紅色。
有人倒吸氣,有人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目不轉睛,還有人已經往後縮了。當然,也有人變得興奮起來。
我看到金珊珊的臉上一片空洞,眼神已經放空了。長發女神情嚴肅,莫曉玲的眼睛閃着光。而那個男人,頭上有冷汗流下來。
有人克制不住,問了一句:“他要寫什麽?”
立刻被人給按住了。
長發女的眼睛一斜,看了眼那個男人,又皺起眉,将視線轉到了金珊珊身上。
我發現,那一股陰氣并不是均勻分布在四人中間,而是偏向那個男人。男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像是想要抽出筆,卻是無法做到,抵抗不了另外三個女人的力氣。可再仔細看,他們剛才調整了半天的姿勢,那個男人的手指頭并沒有被完全壓住,偏偏他的手就黏在了那支筆上似的。
那隻鬼要寫的字這時候已經變得清晰,所有人都能猜到。
“死……”一個人念了出來。
嘎吱嘎吱——
筆尖在木桌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死”字最後一筆的彎鈎被那隻鬼劃得很長很長。
啪的一聲,筆杆斷裂,四個人都虛脫了一般松手。
金珊珊兩眼一翻,直接摔倒在地。
長發女和莫曉玲還好,那個男人也像是脫了力,整個人魂不守舍。
其他人炸開了鍋,吵吵嚷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個女人尖利的嗓音冒出來,“真的請到了,還是你們在演戲啊?”
這句話,讓房間内安靜下來。
其他人都看向那個女人,眼神古怪。
“你什麽意思?”莫曉玲冷下臉,看女人的眼神很陰鸷。
“我,我就是……你們明明沒有念咒,怎麽……”女人慌了神。
“你不信就算了。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走吧。”莫曉玲說道。
占蔔師拿出了手機,操作了一番,揮揮手,“已經踢掉你了。趕緊滾吧。”
女人漲紅了臉,罵了一句:“我看你們就是騙人的!走就走!”
她轉身就走,沒有一點兒停頓。
關門聲嘭的響起來,室内又安靜下來。
“那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請了什麽鬼,還有這個‘死’……”胖男人一臉思索的模樣。
“是你招來的吧?”長發女翹起了腿,看向了那個男人,“被你殺掉的人變成鬼找來了。”
周圍人面面相觑。
“黑姐,你不要胡說八道呀。我怎麽可能殺人?”男人擠出一個笑容。
胖男人遲疑道:“說起來……你進群的時候,一直在問驅鬼的辦法……”
“我就是對這個感興趣。”男人說道。
胖男人不吱聲了。
“随便你願不願意承認吧。”長發女彎腰,叫醒了金珊珊。
金珊珊還迷糊着,看到了桌上的痕迹,吓了一跳,“這是……那個鬼什麽意思?”
“和你表姐那件事沒關系。招了其他鬼了。”長發女說道,“明天換個人,再來一次好了。”
金珊珊一頭霧水,看看左右。
這聚會不歡而散。
金珊珊和另一個女孩住在民慶,其他人則都住在這一層樓的兩間屋内。她們兩個告辭離開,沒了人,那個女孩就用那種壓抑着興奮的語調,和金珊珊說她昏倒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我們中間還有個殺人犯。還有個鬼纏上他了!”女孩忍不住,轉頭仰望那棟高樓。
我也看了過去。
剛才的陰氣在筆杆斷掉的時候就消散了。隻不過……
我眯起眼,驟然感覺到了樓上陰氣的變化。
一個黑影從上空落下。
金珊珊兩人都沒反應過來,傻愣愣站在原地,直到嘭的一聲,那個人重重落在她們前方,血水濺在了她們的鞋面上。
耳邊是那個女孩的尖叫和樓裏保安慌張的問話,眼前是一具摔破了頭的屍體,還有騎在屍體上的鬼魂。那鬼魂是個中年男人模樣,對着自己身下的身體,露出了一張猙獰的大口。
我看到那男人的靈魂剛才屍體上飄出來,就被鬼一口吞掉。
一瞬間,我感到背脊發寒,下意識擡頭,隐約看到了十四樓陽台上有一抹鮮紅的身影一閃而逝。再低頭的時候,那隻鬼已經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