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方留在了克魯薩諾。不知道他是爲了向我們這些身在國内的家人朋友報平安,還是單純爲了留一個記錄,他現在經常更新社交賬戶上的内容。
新的内容就是他潛水拍下的照片。
他剛開始學習潛水,并不能長時間的做深潛。
蔚藍的海水,陽光穿過水面。美好的風景并不想要太高明的攝影技巧來襯托。
而此前的信息,則是克魯薩諾島的一些信息。
這座小島現在屬于A國,但距離A國的本土十分遙遠。小島上土著的曆史要遠遠超過A國本身的曆史。現在,這座島成了徹頭徹尾的旅遊島,隻是發展旅遊産業,并無其他經濟支柱,沒有輕工業、重工業,甚至都沒有自己的高等學府,基礎教育中,也隻有一間集合了小學和中學的學校。那裏的人對于學習也沒有多少熱情。懂得一門國際語,會點算數,能算清自己該收的門票錢,就滿足了。
李星方在那裏停留了一段時間,将當地的土著話學了個大概。土著語本身就不複雜,詞彙貧乏,語法全無。A國人踏足這座島嶼後,這裏的文明發展就終止了,語言的發展自然也停留在了原始階段。而在A國人到達前,這裏的土著也沒有文明的概念,他們都講不清楚自己的先祖是如何到達這座海上孤島的。倒是人文方面的專家對此有所研究。
李星方着重提到的當地土話,就是“克魯”。克魯是他們信仰的神,與許多原始神話中的神一樣,它被人類祭祀供奉,并因此而放過人類,不降下災難。這絕不是現代宗教中仁慈的神,教人向善的神。
按照當地人的說法,“克魯”也不是人形的神,它可能是海蛇,可能是海怪、海獸,或者其他什麽怪物。體型龐大,威勢懾人。
當地另一個重要的詞彙“薩諾”,則是“深海”的意思。克魯住在深海之中。
這座島被稱爲克魯薩諾,不是當地人給他們的居住地取名,而是A國的冒險家到達這裏時,恰逢暴風雨,當地人驚恐地喊着“克魯薩諾”,提醒對方深海中的海神。
李星方詢問了當地人有關克魯的傳說,開始學習潛水。
他想要找到克魯,找到自己的妻女。
他的社交賬戶上并沒有提到後者,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是否有在夢境中看到他的家人。
應該是有的。
隻是,她們會說什麽呢?
扭曲了心性之後,埋怨李星方嗎?
還是暫時保留了理智,期待李星方能将自己從黑暗的深海中救出來?
我沒有再夢到她們,也沒有夢到李星方,更沒有夢到那個薩諾。
在此之前,我問過古陌和南宮耀。他們對于薩諾也沒有了解。
用古陌的話來說,“什麽地方沒有一兩個靈異傳說啊?”
他是不以爲然的,不過語氣中還是流露出了一絲不滿。應該不是對我的,也不是對李星方的。大概是感同身受,對李星方的遭遇有些不平。
南宮耀更平靜一些,“可能真的有什麽東西存在在深海中。有些東西,科學設備不一定能探測到。它們一直存在,一直沒有被發現。”
如果說科學儀器都無法檢測到,那深海、地心和天空,都有可能藏着某些從遠古開始就存在的東西。
再加上異空間的存在,地府也真實存在,天堂地獄或許也是存在的。
我關掉了網頁。
每天看看李星方的社交賬戶,已經成爲我的習慣。
我期望能看到李星方某一天更新的内容,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是那個薩諾的屍體……我不希望自己這樣想,但那個念頭總是會冒出來:我永遠都看不到那樣的内容。李星方出事,或者是我自己出事,都是可能發生的事情。要說幾率,後兩者的可能性遠遠高過李星方解決掉薩諾的可能性。
等我心情平複了一些,時間卻已經晚了。
我将檔案放好,準備休息。
一夜無夢。
第二天起床,我照舊需要上班。
這個世界不會因爲少一個人而停滞不前。一個人倒是可能因爲一點打擊而停滞不前。可我不能停滞不前。我有想要保護的人。我不是葉青,也不是青葉的其他人,我需要維持正常人的生活。
這天依然是要去工農六村,做投票工作。
上午還算平靜。該投票的已經投了,沒投票的,就還在糾結、觀望、吵架。
到了下午的時候,徐光宗被徐鋼攙扶着過來投票。
我有些驚訝。
今天是工作日,我沒想到徐鋼會過來。或許正是因爲今天是工作日,徐鋼才過來了——徐鐵那一家子可是都要上班的。
徐光宗有些老年人的蹒跚,眼袋很重,眼睛渾濁,但看起來還是精神的,至少沒有到老年癡呆的程度。他說話也是中氣十足,條理清晰。
“給我一張票,我現在就投。之前給你們添麻煩了。今天投完之後,還要麻煩你們拆遷辦幫個忙。”徐光宗十分客氣。
徐鋼闆着臉,但彎腰扶着徐光宗坐下後,就掏出了煙,要遞給我和瘦子、胖子。
我忙推拒了。
“也不是什麽好煙。”徐鋼笑了笑,“就是大家随便聊聊。”
徐鋼所說的不是什麽好煙,也是五十塊一包的煙了。要算平均,市面上再貴的煙,随手一根,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徐鋼擺出來的姿态也很随意。
我還是拒絕了。
我直接看向了徐光宗。
徐光宗已經接過了郭玉潔遞來的投票紙,認認真真地勾選了一個拆遷補償方案,并在投票内容的上方表格中,寫清楚了自己的姓名和房産地址,又在投票内容的下方,簽了名,寫了日期。
将投票移到了徐鋼面前,徐光宗将捏在手裏面的房産證遞給郭玉潔。
徐鋼在房産證上面也有名字。他在那表格和最後的簽名欄中都簽了自己的名字,表示認同。
徐光宗看着郭玉潔檢查房産證、身份證,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小兒子不知道我來投票的事情。周末的時候,我會和他再來投一次。到時候,我大兒子不來,那個投票是會作廢的吧?”
“每處房産隻能投一票。您這情況,應該是兩張投票都作廢。”我說道。
廢票和棄權,都會算在最後的統計中。要通過某一項拆遷方案,需要絕對多數的贊成票。而爲了拆遷工作表面好看,拆遷辦一般追求的都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支持率。
這次投票,要是沒有百分之八十的絕對多數票,很可能就要進行第二輪投票。
“能不能,就作廢後面那一票?”徐光宗認真問道。
大家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