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家也是不見外,還很不客氣,直接就讓我們三個陌生人幫忙做事情了。
但看地下室這情況,彙鄉這邊的檔案館也實在是沒有人手,我們這三個送上來的壯丁當然是逃不過了。
有兩個老人家在,我們也不好直接拒絕。
撩起褲管,走到那些檔案櫃旁邊,我們三個忙活起來。
地下室裏收藏着的都是舊檔案,照理來說,現在應該都是信息化管理,這些檔案應該也有掃描錄入到數據庫中。不過一些紙質文件還是留存下來,相當于一份備份。再者,幾十年後,如果有可能拍個紀錄片、做個新聞專訪,那肯定是拿出紙質檔案來拍攝一下,比調出數據庫裏面的錄入信息,更有味道。
我之前就和民慶的檔案局打過交道。要找葉青他們的時候,瘦子和胖子跑了好幾趟檔案局,還求着人家幫忙,翻過最老的紙質檔案。
民慶市比彙鄉繁華很多,行政級别也高,檔案局的條件自然也好很多,至少不可能将檔案放在地下室,常年不見天日,還有水淹的風險。瘦子說,有些檔案櫃還是密封的,弄得和銀行保險庫也差不多。當然,有關葉青和工農六村的檔案可沒資格放到那樣的專門檔案櫃中。
我将檔案櫃下層的那些文件拿出來,都是濕哒哒的,往下面滴着水。打開那些文件袋,裏頭發黃的紙張本來就字迹模糊,被水一泡,更是毀了大半。甚至于一些檔案袋本身就已經因爲時間太久遠,發脆、變軟了,現在的情況就更加糟糕。
我有些無奈,隻能粗略看看這些檔案袋上記錄的名字、分類,先幹活,再看看有沒有關于彙鄉曆史的文件。
“咳咳……”
房間另一邊,那個老人咳嗽兩聲。大爺推他去休息,他拒絕了。兩個老人的聲音輕了下去,但時斷時續,似乎在聊些家常。
呂巧岚叫了我一聲。
我走過去一看,她手中攤着一本檔案夾,裏面都是塑料薄膜的袋子,沒封口,但仍然起了防水的效果。
呂巧岚把我叫去,當然不是因爲單純驚喜于檔案館裏頭有這樣的檔案夾,而是那份檔案的内容。
塑料袋裏面裝着的都是破碎的紙張,看紙張的模樣,年代更爲久遠,上面的字也是古文。
我看着有些吃力。
呂巧岚指了完整的一句話,對我道:“這是彙鄉以前的地方志了,這裏寫到赈災放糧,然後是因災導緻的死亡人數。”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呂巧岚懂這些。
呂巧岚沒注意到我的表情,指了旁邊一頁殘缺的紙張,“這裏提到了一個當時的大富商經過彙鄉,捐了一些錢。”
她又翻了一頁。
“有沒有最早的記錄?”我急忙問道。
“這本好像不是最早的。不過,我看到了那個草頭路的事情。”呂巧岚往前翻頁,指給我看,“沒有上次聽到的那個故事那麽誇張。就是有人得罪了當地的地痞流氓,被埋在了地裏面,等有人發現,已經死了。這邊記錄不完整,就隻有這些内容。”
我看了兩眼,隻覺得頭昏腦漲。古文這東西,高中畢業我就還給語文老師了,現在時隔多年,看真正的古文,不說其中文字的繁簡變化,光是這标點都沒有,就更加難以閱讀了。
呂巧岚将這本檔案放在一邊,又換了一本來看。
這些檔案中裝着的都是殘頁,幾乎所有紙張都有破損,也不知道當年是經曆了什麽事情,這些東西又是在哪兒找到的。
我幫着呂巧岚在這邊查找,硬着頭皮看了一些内容。
莊懷也過來幫忙。他和我一樣,對古文一竅不通,隻能撿最容易認出來的字、詞看看,連蒙帶猜,判斷一下年份。
我們三個正投入,那兩個老人走了過來。
大爺不滿地說道:“讓你們幫忙,你們就在這兒偷懶!”
“哎,人家本來就不是咱們檔案館的人。”老人勸道。
我直接開口詢問這些檔案最早的内容是哪一本。僅僅從檔案櫃中的排列順序來看,似乎不是按照年份來排列的。
老人搖頭,“這些東西送來的時候就是散的。”
大爺補充道:“當年還是周先生整理了一陣,稍微理了理。他死了之後,就沒人管了。”
“周先生?”我疑惑問道。這個姓氏讓我有些在意。
“是咱們檔案館的老人了,留洋回來的,大學問家。回來之後先去了首都教書,後頭年紀大了,退休了,才回到彙鄉。”老人回答道。
“回到彙鄉?”我又是重複老人的話,總覺得這其中藏了什麽關鍵。
“是啊。周先生說,他祖上是彙鄉人,之後遷移離開,具體的原因也不知道。他回來,就是想要尋根。還沒把這些整理好,他就病逝了。”老人歎息。
“我們之前在哭墳嶺看到了一些墓碑,上面刻了‘周’字。”莊懷說道。
兩個老人都是詫異。
“難不成,那個哭墳的鬼就是周先生的祖上?”大爺吃驚道。
這點我們當然無法回答。
就算是真的,這周先生也去世了。
“他還有家人在嗎?”我問道。
老人搖頭,“他一個人回到彙鄉的,聽說老婆在之前就去世了,也沒有一兒半女的。”
“他的遺物呢?”我又問。
老人繼續搖頭。
旁邊的大爺一拍腦門,“有一支鋼筆,你忘記了?還是你跟我說的,是周先生留給你的,當年也值不少錢,那個叫什麽梅的,還老想問你借,拿去給她男人充門面。”
老人一臉思索回憶的模樣,又搖頭笑道:“人老了,這都有些記不得了。”
“能給我們看看那支鋼筆嗎?”我充滿期待地問道。
要是那個周先生變成鬼,他的遺物很可能就是找到他的線索啊。
老人仍然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很多年沒看到了啊。”
這就是拒絕了。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唉,都是物是人非,現在連一點東西沒留下。等我們死了,都沒人記得周先生了。當年周先生還教我一些外文呢。”大爺一臉感慨。
“是啊。”老人也是唏噓不已。
兩人是要去洗手間,這才走過來看看,說完這些,就要上去了。
中年人還在勸他們休息,這些東西,等其他工作人員來了再弄,被老人笑着拒絕,他老爹也是大聲訓斥他沒有勤勞踏實的工作态度。
三個人的聲音遠去。
莊懷等人走了,開口道:“待會兒我找機會去他的房間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