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底部的清理也到了那裏。
淤泥挖開,衆人驚呼。
比起田奕凡,這具屍體腐爛的程度更嚴重。這應該都不能叫腐爛。屍體隻剩下白骨,還有些殘缺不全。
工作人員将屍骨拉到了岸上。陳逸涵早有準備,這次行動,還有法醫在場。剛才田奕凡的屍骨就被法醫做了初步鑒定,但除了分辨出大概的死亡時間,知道死者是個孩子,骨頭上沒有外傷,其他就沒發現了。這一具,稍作清洗後,法醫也做了相似的判斷:比田奕凡死得更早、成年女性,而且骨頭上有外傷,但這傷痕是生前留下的,還是死後受到的傷害,需要做進一步的檢驗,不是在池塘邊這種簡陋環境能判斷出來的。
池塘的清理進行了一整個下午,除了兩具屍骨,就再無發現。
我在夢境中,有看到點小魚小蝦,幾棵水草,但現在不知道是被火燒光了,還是被浮萍妖怪給吃掉了,池塘裏面除了淤泥,就沒其他東西了。
防水膜覆蓋了整個池塘,包括周圍石頭砌出來的一圈。工作人員隻能剪開底部的防水膜,露出了夯實的泥土。在陳逸涵的命令下,他們又挖了一段深度,毫無發現。再撬開旁邊的岩石,扯下防水布,那一圈泥土中依然無任何線索。
天色暗下來後,開了探照燈,工作人員把水泵也給拆出來了。水泵很舊,不光缺少維護,本身就不是什麽高級貨,這似乎能解釋園長所說的怪事。
總體而言,這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池塘。
陳逸涵頻頻看向我和胖子。
我們兩個的陰陽眼什麽都沒看到。
我不禁看向旁邊的裹屍袋。
女鬼出現在這兒,可解釋爲她們的臉皮飄到了這裏,可她們的臉皮怎麽過來的?随着這個老舊的水循環系統嗎?
這個問題一時間根本無法解釋,或許真正的答案就是個巧合罷了。
工作到了這兒,就該結束了。
園長是最高興,又最惶恐的一個。
小孩的屍體,可說是田奕凡,這點基本确定。那具女屍呢?
園長不得不爲此糾結,期期艾艾地跟陳逸涵搭讪,但陳逸涵不接話,隻說會查,園長隻能繼續糾結下去。
“這個池塘,是不是能填掉了?”園長問了一句。
“填掉吧。”陳逸涵說道。
現場取證已經完成,何況陳逸涵從我這兒知道了女屍的身份,當然會贊同填池塘的事情。
工作隊散了,我們三個也回去了。
之前請了假,倒是不用再去辦公室,直接各回各家。
“你們說,那個人皮爲什麽會出現在池塘?”胖子一邊開車,一邊随口問道。
“這個或許可以查查看。”陳曉丘看向我,“那個檔案,還在你身邊嗎?”
“你想要繼續青葉的調查?”我問道。
“嗯。他們查到人皮就結束了,我們現在看到了屍體,應該查一下那個。你上次說,他們是找到了一個當事人?”
“是個老太太,也不知道還活着沒。”我說道,“檔案在家裏呢。我回去看看。”
上次從夢境中帶出的檔案,不光是我沒看過的那些,就連之前還回去的檔案,都被我“撞”出來了。要查這個倒是方便。
我回家後,就将那位蔣美芬的身份和她姑奶奶童蔣氏的一點情況發給了陳曉丘。我估摸着,這事情還是得靠陳逸涵用公安系統來查人。
要是沒陳逸涵,我們在許多事情上真是要捉襟見肘。
但就是有了陳逸涵,有些事我們還是無能爲力。
比如說,童蔣氏在2015年就去世的事情。
幾乎是在接受青葉的人詢問後不久,童蔣氏就去世了。
我想,可能是心頭的重擔一下子放下,也可能是突然憶起年幼時的恐怖痛苦回憶,那位老太太就此離開人世了。
童蔣氏沒了,再要查,就困難重重。
那個村子的人幾乎都因爲戰争搬走了。多年戰争,那些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活下來,有沒有留下後代,又有沒有對後代提起那個村子。就是提到,剝人臉皮這種殘酷的刑罰也不會告訴給孩子們聽吧。
線索就此中斷。我突然理解青葉的人有時候的無可奈何。放在檔案裏,可能就是一句話的内容,但親身經曆,真的是有很大的無奈。
現實中找不到線索,我有想過通過夢境去尋找。
但我到底沒看到過剝皮的真實場景,對女鬼的印象也短暫而淺薄,多數是驚悚,即使是當初看檔案,也是驚悚多過同情。我試了幾個晚上,重複回憶與女鬼們的相遇,還把檔案中的錄音聽了好幾遍,尤其是童蔣氏控訴村人獸性的内容,可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夢境。
到了這地步,我也隻能放棄了。
晚上毫無進展,白天工作倒是進展神速。
所有地塊的事先協調工作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正式拆遷工作。
馬處長跟媒體打好了關系,先在報紙上發出了拆遷消息,沒提拆遷辦,但介紹了一下工農一村到七村,總計七個小區、七個地塊的情況,以及未來規劃藍圖。這方面内容除了上新聞,在七個小區都有張貼宣傳闆。
我們這一組分到的宣傳闆是瘦子和郭玉潔去工農六村裝的,據他們說,拉了一條路,跟圍欄似的。
拆遷辦這邊,除了宣傳,意向調查書也已經準備就緒,下周開始就要發放給所有産權人。這方面,有居委會配合我們的工作。爲了便于管理和統計,大多數用戶會前往居委會進行填寫,剩下一部分不方便的,我們會上門聯系。
這次拆遷動作有些大,上面希望能做出個好的數據來,無論是同意率、搬遷率、拆遷速度,都盼着創下新記錄,成爲一份漂亮突出的政績。
我們自然少不得要因此辛苦。分工後,決定我和胖子、瘦子三個男人在外跑,也是避免了我到工農六村去,郭玉潔和陳曉丘就前往居委會。
就在意向調查開始的第一天早上,彭冬圓手臂上帶着黑布,表明家中有人去世,出現在了單位門口,攔了我們的去路。
我一看到彭冬圓那張面無表情的憔悴臉龐,就想到了陶政。
“彭女士。”我主動開了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已經死了,我現在能知道那間房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彭冬圓的口氣很客氣,聲音很輕。
我示意彭冬圓上車。
開車的胖子和坐在副駕駛的瘦子都很安靜,車内隻有空調吹風的一點聲音、引擎聲,以及我說話的聲音。
“……都結束了。那個聚陰盆,自己碎裂了。”
我沒講我的能力,隻說托人請一位高人看過,也沒提工農六村爆水管的事情,将聚陰盆的消失歸咎于它的極限到了。
“我不太懂這些,但應該,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您兒子……就跟陶海說的那樣,積攢了陰德,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吧。”
對于陶政的莫名消失,我認爲他是和聚陰盆一塊兒沒了,可對彭冬圓,我總不能說你兒子魂飛魄散了。
彭冬圓很沉默,過了很久,才開口道:“前面路口放我下來就行了。”
我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沒事,我就是想知道我兒子怎麽死的。我已經再婚,現在也有老公,有家庭,不可能爲了陶政一個人,把一大家子丢下不管了。”彭冬圓理智說道。
車子停下,彭冬圓下車後,和我們道别,又招手攔了出租車,就此離開。
“她真沒事吧?”瘦子問了一句。
“不知道。希望沒事吧。”我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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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