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曲折的羊腸小道,一路朝着山上走去。
路上的時候,随着呂恒有意識的聊些江甯舊事,跟在身旁拘謹不已的蘇文正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雖然,依舊是聽多說少。但也不像剛剛開始的時候,一直隻會說是的樣子了。
不過,二人心有靈犀,誰都沒有提及當年的蘇呂兩家的舊怨。
對與呂恒來說,那些都已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至于蘇文正,則是不敢提及。畢竟,當年的事情,蘇家并不光彩,甚至說是有些下作。所以,見呂恒沒有提起,心裏有些沒底的他更不會給自己下絆子,提起那些事情。
送君千帆去,春風寄相思。費力的爬上一塊石頭後,呂恒稍稍喘了口氣,看着眼前與南國風光截然不同的塞北風景,心氣暢通之下,随口念了一句詩,轉過頭來,看着身後體力比自己強多了的蘇文正,微微一笑,打趣道:呵,蘇公子高才啊
當年在江甯,自己還是個窮秀才的時候,經常能聽到街頭巷尾的女子們,吟誦這首詩歌。而且,每每說起這首詩,總是會談起那個織造府家的大公子。說他摸樣俊俏,才高八鬥。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也不知道,那些年,有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子們,每日裏想着蘇家大郎上門提親的事情。
身後,蘇文正聞言,臉紅了一下,尴尬的笑着道:呂大人說笑了,其實,這首詩乃是小人花錢買來的,做不得數的。當時,爲了跟蕭緻遠他們争奪那虛名,小人也是花了不少錢。如今回想起來,呵,覺得挺荒唐的
青春嘛呂恒聞言,笑了下,微微搖頭道:如果不能小心翼翼的珍惜,那就大筆揮霍吧。總不能等到了年老臨終的時候,回想起年輕的時候,遺憾的說,自己什麽都沒有得到。那就太失敗了你說是吧
呵,大人說的是蘇文正笑了笑,謙恭有禮的回答道。
仔細品味一下呂大人的說法,倒也真是這麽一回事兒。
如今的生活雖然貧寒艱苦,回想起當年在江甯那揮金如土的生活,那沖動的心情,蘇文正深以爲然的點頭。
靜靜走在一旁的歐陽莫愁,在聽到呂恒這句話後。腳步明顯停滞了一下,擡起頭頭來,美眸中沉靜如水,看着站在前方一塊平整的山石上,眺望遠方的呂恒。
歪理
想了片刻後,歐陽莫愁嘴唇微動了片刻,低聲嘟囔了一句。隻是,話說出來,口氣卻是虛弱的很。
身旁阿貴看到歐陽莫愁眼裏一閃而過的莫名神色,咧嘴嘿嘿一笑。
看什麽看歐陽莫愁發現後,兇巴巴的白了他一眼,随後哼了一聲,便朝着山上走去。
身後,阿貴愣了一下,随後還是那般嘿嘿憨厚的樣子。
嘴裏哼着前兩天跟公子學的小曲,名字喚作桃花運的小曲。
呂恒遠遠望着眼前莽莽群山,神色平靜。片刻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皺眉自言自語道:這茫茫雲山,縱橫數百裏,一路上行來,卻沒見幾個人倒是有些奇怪。
突厥人撤退的時候,沿途的山寨都遭了秧。那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幾天下來,竟是不剩下幾個了身旁,蘇文正歎了一口氣,搖頭黯然說道。
總不會都跑了吧呂恒皺眉,轉過頭來,看着蘇文正問道。
這些山賊都是在官府挂了号的,即便是逃出了雲山,那裏會是他們的安身之所。何況,這個時代有沒有整容技術存在。即便是有,那高額的費用,也不是這些窮困來到的山賊們所能支付得起的。
倒是沒有蘇文正搖搖頭,随即解釋道:有些人歸順了大寨子,有些人害怕之極,就躲起來了。估計是等着風聲過去
然後出來重操舊業。
大寨子呂恒聞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問蘇文正道:比如說,清風寨
蘇文正尴尬的笑了笑,搖頭道:大人說笑了,小人說的大寨子,是那些背後有突厥人支持,或者是直接歸順了突厥人的寨子。那些山賊們,爲了活命,基本上都是歸順了這些寨子。清風寨現在是突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誰敢在這個時候,加入清風寨呢
你說的這樣的大寨子在雲山一帶有多少呂恒聽到這個消息後,微微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擡起頭盯着蘇文正道:大約有多少人。
如果真如蘇文正所言,突厥人在撤退的時候,收編了這麽多土匪。這倒是一件不得不重視的事情。
以突厥國師的心思和手段,做出這件事情,絕非是心血來潮。最大的可能便是安插眼線,監視大周軍隊的動向。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這大寨子就必須拔掉了。
蘇文正雖然不明白呂恒爲什麽會關心這些土匪的事情,但此時,見呂恒面色嚴肅,心裏也不敢有所延誤。聞聲後,連忙拱手回答道:一共有三家。
随後,蘇文正擡起手,指着正北方向的一個山頭道:那裏是黑龍寨,距離此地不到三十裏。東邊,是青龍寨。還有,西邊距離黑龍寨不到二十裏的地方,是黃仙寨三個寨子中,最數黑龍寨人多勢衆,大約有三千餘人。另外兩寨加起來,有五千之衆
呂恒看着蘇文正所指的幾個方向望去,等分辨清三個寨子所處的地段後。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抹冷笑。
三個寨子互爲犄角,可攻可守。呵,突厥國師走的這一步,倒是一招妙棋啊。
真陰險
一旁,歐陽莫愁見到呂恒再次露出了這标志性的笑容,撇嘴低聲暗罵了一句。
身旁,阿貴聞聲,轉過頭來,看着口是心非的歐陽莫愁,咧嘴嘿嘿一笑。見歐陽莫愁轉過頭來,怒目相視,阿貴吓得吐了吐舌頭,咳嗽一聲轉過頭去,繼續唱着情郎小妹的淫詞俗調。
上梁不正下梁歪歐陽莫愁瞪了阿貴一眼後,氣呼呼的收回目光。
阿貴撓撓頭,眼裏滿是單純之色。
阿貴
呂恒望着北方三座成掎角之勢的山頭,微微思索片刻後,轉過頭來,喊了一聲。
公子阿貴單手撐着石頭,穩穩跳下來,走到呂恒面前,拱手行禮。
呂恒想了想後,伸手指了指那幾個山頭。低聲在阿貴耳邊說了一番話。
好了,告訴他們小心點
呂恒伸手拍拍阿貴的肩膀後,微微一笑,便擡腳朝着山上繼續而去了。
呂恒跟你說什麽歐陽莫愁走過的時候,見阿貴一臉的傻笑,心裏好奇之下,便停下腳步問了一聲。
阿貴,快點發正走着的呂恒,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淡淡的對阿貴道了一句。
阿貴點點頭,轉過頭來,一臉純真的笑容,看着歐陽莫愁,示意我很忙,您要問,就去問公子吧。
德行歐陽莫愁瞪了呂恒一眼,撇嘴道:誰稀罕聽
在原地休息了一陣,衆人再次啓程。朝着山巅之上的清風寨而去。
路上的時候,那些被抓起來,然後又被放了的山賊們,在看到這個朝廷大官似乎不像是傳說中的那麽不通情理。甚至還有些惹人喜歡。
漸漸的,大家也不想剛才那麽心驚膽顫,放開了許多。有幾個膽子大一點的,甚至敢湊過去,向那個年紀輕輕的朝廷大官,問一兩句。
呂恒此時心情也好,有問必答。
而且,通過與他們這些人的聊天。呂恒也知道了,這些人落草的原因。
有的人家裏貧寒,餓死了幾口人後,爲了找一門活計,便跟着寨子裏的大當家落了草。也有的人,是因爲官府的問題,冤屈得不到解決。最後走投無路之下,便大開殺戒,然後到了這雲山成了山賊。也有的人,是被山賊的人搶了貨物,不敢回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歸順了山寨,于是乎,他們也成了山賊。
當然,也有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向往這種亡命天涯的刺激生活。就來到了這裏,做起了山賊。
總是,理由林林種種,各式各樣。呂恒數了一下,竟然不下十幾種。
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身旁的蘇文正。
蘇文正嘿嘿一笑,低頭羞澀不語。
呂恒笑笑,随後又朝着那個剛剛與阿貴比拼力氣,不落下風的大漢看去。
一路上聊天,最數這大漢性子開朗。有什麽說什麽。而且,呂恒也得知,這個大漢有着一個威風八面的名字:張飛,字翼德。燕趙人士。
不過此張飛非彼張飛。
那個張飛是殺豬賣肉的。而這個張飛,則是做山賊的。
不過,二人也有相似自處。
那便是武藝高強,力大無窮,有萬夫不當之勇。
如果,給眼前這個一身破爛的大漢,換上一身盔甲,然後給他一匹神駿的戰馬,手裏再那上一柄丈八蛇矛的話。這個張飛就與那個張飛很完美的重合了。
你呢張飛,你是爲什麽當山賊的呂恒笑了笑,看着正與一臉苦巴巴的神色,懇求阿貴教她武藝的張飛道。
啊張飛猛然間聽到這位大官叫自己的名字,慌裏慌張的回過頭來。看到呂恒正含笑看着自己,張飛想了想,然後一擺手,無所謂的說道:哦,我在家裏殺了人。爲了逃避官府,就跑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