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撒,夜色襲人。習習吹來的涼風,吹拂着窗棂上的紙張微微作響。
房間裏,燭火如豆。
一個身着鵝黃鑲雲秀道袍的女子,靜靜的坐在桌子邊,低着頭,黛眉微皺,望着面前的一盤圍棋參軍。
偶有清風吹進來,那古樸的燭台上,如豆的燭火,一陣微微的搖曳
那女子輕輕皺了皺眉,擡起頭來,見那燭火搖曳不定。
目光中滿是恬靜之色,伸出手遮住了吹來的風。
帶搖曳的燭火穩定下來後,她輕輕一笑,宛若夜色中綻放的昙花一般嬌豔明媚。
低下頭來,繼續盯着這幅殘局。
清秀的臉頰上,神色平靜。目光中偶爾會露出一喜欣喜,嘴角抿着,淺淺一笑。
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疑惑。
下一步,往哪裏走呢女子青蔥一般的手指,輕輕的捏着一顆黑子,望着那殘局上咄咄逼人的白方,黛眉皺着,舉棋不定。
昏黃的燈光,照在她那如玉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抹瑩瑩的光芒。
搖曳不定的燭火中,女子恬靜之極,宛若仙子。
輕輕咬了咬嘴唇,歐陽莫愁眼中目光一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将那枚黑子落下。
看着再次僵持住的局勢,歐陽莫愁如釋重負,展顔一笑。
而就在此時,一聲清朗的聲音淡淡響起。
白方占盡了優勢,已是大局已定的狀況。在絕對的優勢面前,任何取巧都是徒勞
走進了屋子裏的呂恒,緩緩坐在了她的對面。端起了桌子上唯一的茶盞,抿了一口。目光随意的掃了一眼棋局後,心裏偷笑。
這圍棋上的黑白對持的情況,分明就是現在大周和突厥兵力的部署對質圖。
前些天的時候,呂恒閑來無聊之下,便随口跟歐陽莫愁說起了自己的打算。
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如此記在心裏,連續三天了,一直悶在屋子裏,研究着呂恒的軍事部署。
三天裏,歐陽莫愁甚至連門都很少出。聽那些送飯的丫鬟們說,就連送進去的飯,沉浸在棋局裏的歐陽莫愁都很少吃。
在這樣下去,别棋局沒研究完,人倒是餓死了。
就是餓不死,因爲用心過去,而平添幾縷白發。那也不是呂恒願意看到的。
有等待了半天後,呂恒實在是忍不住了。
貌似很認真的看了一會後,呂恒一手端着茶盞,随手捏起一顆白子,定定的落了下去。
一子落下,整個局勢瞬間扭轉。
黑方苦心經營的防線,徹底崩潰。
白色的棋子刹那間将排成了長線的黑方陣列攔腰截斷。就像是一條蛇,被站成了三段一樣。
接下來,便不用在細細思索了。
幾番推演之下,黑方被占據了上風的白旗殺得落花流水,最終落敗。
歐陽莫愁微微笑着搖頭,目光有些飄忽不定的看着棋盤上大獲全勝的白子,微微歎了一口氣,低沉說道:真的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們嗎
呂恒聞言,微微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放下了茶盞後,将白棋撿了起來,放入了一旁的瓷碗中。
趕盡殺絕,有違天道
見書生笑而不語,歐陽莫愁沉默了片刻後,擡起頭盯着他道。
何爲天道呂恒依然低着頭,收拾着棋子。淡淡問了她一句。
這平日裏,總将天道挂在嘴上。這突然被問起,歐陽莫愁嘴巴張了張,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但是,擡起頭看到書生那微笑着得意洋洋的樣子,歐陽莫愁心裏又覺得不甘,皺眉想了想後,強詞奪理道:上天寬容,慈愛萬物
從那兒聽來的呂恒依然沒有擡起頭,忙不連跌的數着棋子,抽空問了她一句。
大悲經歐陽莫愁何曾聽過這句話,隻是一時嘴硬之下,随口胡說的。但是,到了此時,她又不想認輸,于是繼續胡扯道。
不是吧,大悲經我也讀過呂恒手上動作停了下,皺眉想了想道,擡起頭來,看了歐陽莫愁一眼:你該不是忽悠我呢吧,我怎麽不記得有這麽一句
那是你笨,豬腦子歐陽莫愁得意洋洋的笑了下,然後下意識的端起桌子上唯一的茶盞,正準備抿一口的時候,卻突然想到眼前這家夥剛剛喝的不亦樂乎。心裏羞惱之下,美眸瞪起,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被人說成豬腦子,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不過,呂恒聽了,卻隻是愣了一下,随後微笑着搖頭。
前幾天的時候,自己把人家訓斥了一頓。一直到三天前的談話,二人關系才有所好轉。
現在,本着改善關系的呂恒,牢記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金玉良言。隻能乖乖的做那低眉順目的小媳婦兒,有氣的受着,有委屈得憋着。
不過,他卻沒有意識到,歐陽莫愁嗔怪的咒罵的一句,顯然多了一絲别的氣氛。
有點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
反正,天生萬物,就是慈悲之心你這樣将天生的生靈斬盡殺絕,有違天道祥和
呂恒手上的動作微微停了下,擡起頭來,眼中帶着一抹平靜的笑容,看着歐陽莫愁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
歐陽莫愁小嘴張開,然後又緊緊閉上。瞪了他一眼,沒有在出言反駁。
扳回一局,呂恒心裏有些微微得意,笑了笑後,端起茶盞,在歐陽莫愁憤怒的目光中,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喝完後,看到歐陽莫愁那噴火的目光。呂恒一頭霧水,低頭看看自己手裏的茶碗。
緩緩伸到歐陽莫愁面前,傻乎乎的問道:嗯,給你,喝吧
歐陽莫愁看到面前隻剩下了一丁點的茶水。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後,将目光移到了别處。
呃
呂恒尴尬的笑了笑,将茶杯收了回來。
偷偷的擡起頭,看一眼,對面身披着瑩瑩光芒,宛若谪落凡間仙子的歐陽莫愁,呂恒心中長出一口氣,笑了笑。
呵,真的很漂亮啊
燭火搖曳,光線昏暗不定。
房間裏,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尴尬和沉悶。
其實,天地遼闊。呂恒最先受不了這種氣氛,咳嗽了一聲後,緩緩開口說道。
隻是,說的都是一些歐陽莫愁聽不懂的事情。
茫茫大地,何止隻有大周和突厥呂恒将那棋盤擺放好,然後又将棋盤一側的盒子并起來,放在期盤邊上。
伸出手,将那棋盤上僅剩的黑子掃到了盒子上,擡起頭來,看着美眸中滿是不解之色的歐陽莫愁,微微笑了笑:隻是趕走他們罷了,并非要趕盡殺絕。更何況,我有不是屠夫
你是說,這天底下,除了中原和草原西域,還有其他地方歐陽莫愁看了一眼那黑子聚集的盒子,輕聲問道。
是啊呂恒微微點頭,然後平靜的道:大周和草原西域以外的天地,将更加的廣闊。沃野千裏,足以容納突厥人的栖身
說這話的時候,呂恒心裏還有些不好意思的。
雖然出了西域,是萬裏黃沙,戈壁沙漠,不太适合人生存。但自己說千裏沃野,倒也沒錯。
千百年後,那片埋藏着數不清的石油黃金的大漠,将成爲整個世界最富有的地方。
隻不過,成與不成,就看突厥人的造化了。
坐在最面的歐陽莫愁,顯然沒有看到呂恒的鬼笑。欺霜賽雪的手,輕輕的托着下巴。如同夢呓一般,輕聲呢喃道:千裏沃野,哪裏有什麽
聽到這柔軟的聲音後,呂恒的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
此時,燭火微弱的光芒中,。眼前這個身披着瑩瑩光芒的女子。于腦海裏,那個秦淮河畔的小院裏,靜靜的坐在自己面前,聽自己講故事的女子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哎,算下日子,離開東京,已經有四個月了。小半年的時間了。
也不知道,柳青青他們在家裏過得好嗎有沒人欺負她們。有沒有想念自己。
燭火輕搖,眼前的幻覺消失不見。
看着眼前,這美若仙女一般的道姑,呂恒微微搖頭,嘴角扯起了一抹苦笑。輕聲歎息了一聲。
想什麽呢歐陽莫愁伸出手,在呂恒的眼前晃了晃,眼裏閃爍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着他道。
沒什麽呂恒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将空蕩蕩的茶盞放下。笑了笑,搖頭說道。
我還等着你的話呢歐陽莫愁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
很多了呂恒想了一下,然後拿起手中的白子,一顆顆的落在了那盒子上,繼續滿足着這個旅遊愛好者的好奇心:有輝煌的巴比倫文明,有很絢麗莊重的魔法世界,呃哦不,是哥特式建築還有高達幾百米的金字塔,别誤會,金字塔用石頭堆起來的,不是用金子還有美麗純淨的愛琴海,等等,反正很多了,餓不死突厥人的
說完這話後,呂恒偷偷的伸出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裏嘀咕道,差點把歐洲當成魔法和劍的世界了。
還好,歐陽莫愁似乎并沒有察覺自己話裏的意思。
這些地方,離我們遠嗎歐陽莫愁眼裏閃爍着期盼之色,看着呂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