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者先是說起了那天呂恒逗小五的趣事,小五回家以後氣的如何如何等等。呂恒心裏覺得好笑,轉過頭來,又在小五的腦袋上摸了摸,本來小臉氣的鼓鼓的小五,再次跳腳。
兩位老者看着小五那可愛的樣子,哈哈大笑。
喝茶聊天的間隙,呂恒也知道了兩人的身份。那位衣着華貴的,便是如今江甯的首位大佬,大周的甯王爺,武甯遠。而坐在那邊一直笑眯眯的白發老頭,卻是多年前,創造了大周科舉連中三元奇迹的狀元郎,被人稱爲文曲星下凡的張浩,張文山。
兩位老者并沒有刻意表露自己的身份,隻是呂恒在談話中,從他們對彼此的稱呼中猜出來的。
不過,雖然知道了這兩個老頭背景不凡,不過,呂恒卻沒有表現的如何如何的驚訝。依然是笑着和兩位老人說着一些趣事。
這般的氣度和性格,倒是讓兩位老人刮目相看。
兩位老人相視一眼,看着對方的眼裏,滿是對呂恒這個家夥的好奇。
如是一般的學子們,見到二人,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後,必然會倒地行一翻大禮,然後恭敬的請求他們兩位指點一番。神色之惶恐,見了閻王爺也就那樣了。
不過,眼前這個書生,卻連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依然是笑着跟自己碰杯,說着一些秦淮風光之事。
兩位老人驚訝之餘,也就問起了呂恒的家世之類的事情。
呂恒倒也沒必要隐瞞什麽,一邊喝茶,一邊淡淡的說着自己的事情。
在聽到呂恒如今在一家商人宅子裏做賬房的事情後,張文山倒是摸着胡子,看着呂恒有些惋惜的說:“倒是有些可惜了!”
甯王爺也是點着頭,說:“你這小子,倒也有些才華。如此抛棄自己的前程,的确是可惜了!”
呂恒笑着搖搖頭,輕輕地晃動着杯中茶,笑着道:“其實也沒什麽了,如今的生活,有吃有喝,賬房這個差事還是蠻不錯的!”
聽呂恒這般說,似乎是對讀書人的地位什麽的,根本就不在乎。這要是放在那些苛求禮法的先生面前,必然會将呂恒臭罵一頓,說什麽丢讀書人的臉,自甘堕落之類的話。
不過,這兩個老頭,都是經曆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也見多了世間的奇聞趣事。呂恒這樣的例子,其實也算不上什麽。
甯王爺笑着罵道:“你這小子,倒是看得開!”
呂恒聳了聳肩膀,喝了一口茶,砸着嘴道:“看不開又如何,聖人說,倉廪足而知禮儀。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我還恪守那些虛頭腦的東西幹嘛!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聽呂恒說的有趣,兩位老頭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呂恒笑着說:“聖人的話,是教人如何做人的。不是教人裝君子的!如果不顧家裏的貧寒,自己還在外面裝什麽君子甘于義之類的,那可就是僞君子了!”
張文山點點頭,摸着胡子道:“永正小友說的在理啊!聖人之言的真谛,其實就是教人做人的起碼常識。哎,可惜的是。如今天下讀書人多如牛毛,不過,卻能悟的聖人之言真谛的,卻寥寥無幾啊!”
甯王爺聽着張文山那複雜的歎息,再看看張老頭那臉上的苦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問道:“文山可是想起了當今的左仆射,安鵬,安璐然?”
聽着倆老頭說起朝中之事,呂恒很及時的将注意力投向了茶杯,端起茶杯,吹着飄在茶水上的一顆茶葉,玩的不亦樂乎。
張文山搖搖頭,笑着說:“呵呵,都過去的事情了,不說也罷,不說也罷!來來來,喝茶,喝茶!“
張文山端起茶杯,和呂恒武甯遠二人輕碰了一下,便将杯中茶,一口飲盡。
甯王爺看着張文山站起來,面對着秦淮河,神色悠然。心裏歎息了一聲,暗中道:“這麽多年了,文山,還是放不下啊!”。
氣氛變得有些怪怪的,張姓的老頭站在那裏,神色有些蕭索。而甯老頭卻是看着張老頭,眼裏有些惋惜之色。
小五也忘了去抓逃跑的蛐蛐兒,站在草叢裏,看着兩個爺爺,有些不知所措。
亭台裏,靜靜地。隻有風吹過雕角的鈴铛,響起的悠揚鈴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老頭,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是一憂國憂民的忠臣呢!呵呵,跟我這個奸臣比起來,真是高尚的讓我自慚形穢啊!”呂恒站起來,走到張文山身邊,笑着對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說道。
然後,又轉過頭,問一直怒氣沖沖的盯着自己的小男孩兒道:“是,小五!”
小男孩兒揮舞着拳頭,很肯定的點頭道:“沒錯,你就是個奸臣!欺負我的奸臣!”
呂恒哈哈一笑,那什麽都無所謂的表情,讓小男孩兒更生氣了。
隻是,呂恒注意到的是。面對着秦淮河的張文山,此時卻已經是老淚縱橫了。他那花白的胡須随風淩亂,一雙老眼裏,熱淚盈眶。嘴裏喃喃的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處……”
而甯王爺,則是站在一旁,嘴裏同樣在念叨着呂恒這随意說出來,安慰張老頭的話。眼神複雜的看着正在逗小孩兒的呂恒,心裏真的替呂恒感到了惋惜。
哎,真是可惜了!
……
夜幕降臨,漫天的繁星顆顆的珍珠一樣,挂在神色藍的夜幕中,烨烨生輝。靜靜流淌的秦淮河面上,星光投下的點點光芒和遠方的夜空連接,宛如一體。
一個身着白色長裙的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走出了船艙。
夜風輕柔,她身上的白裙随風輕輕舞動。漫天的星辰下,身着白裙的女子,宛如月宮的仙子一樣,冷清的俏臉上帶着一抹淡淡的愁緒。
“小姐,我們還是進去。夜寒了,當心受涼!“
女子笑了笑,宛如雪蓮綻放。輕聲說:“無事的,小月,我們上岸走走!”
丫鬟爲難的扭捏了半天,最終還是哦了一聲,回去拎了一盞燈籠,随着白衣女子走下了船頭。
兩女在岸邊走了一陣後,白衣女子像是想起了什麽。猶豫了幾番,轉過頭,朝着白日裏,那個書生坐着的地方走去。
昏黃的燈光下,樹樁旁邊的被整理出的平地上,一副用柳枝随意勾勒出的畫卷,栩栩如生。
“咦,這是誰畫的?畫的可真好!”丫鬟手裏舉着燈籠,站在那裏,看着地上寥寥幾筆勾畫的秦淮風光,高興的叽叽喳喳的說。
“咦,這不是小姐你嗎?”丫鬟突然看到了畫中,那個站在船頭的,長裙飄飛的女子。轉過頭後,睜大眼睛,看着小姐,驚訝的問道。
白衣女子俏麗的臉上,帶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輕地曲下身體,伸出手,白嫩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地上那副簡單的素描畫。霧蒙蒙的美眸靜靜的看着畫中的自己,眼神含嗔帶怒,卻又有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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