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陸秀夫聽聞城中騷亂,想着皇帝在城中肯定布置了探子,現下決戰時刻即将到來,他懷疑是其指揮城中探子制造動亂,爲攻城制造機會,于是看向皇帝道。
“朕不知?”趙昺見其眼神滿是征詢之意,立刻明白了其的想法,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其中緣故。
“副使,城中到底發生什麽事情,機宜司可有回報?”皇帝否認其控制的情報機構所爲,陸秀夫扭臉問江钲,是否是樞密院所屬機宜司從中搞事。
“沒有!”江钲将茶杯遞還内侍道,“機宜司在戰前曾向城中派遣了探子,但能留潛伏至今的并沒有多少人,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制造如此大的動亂,且在蒙元徹底封城後就逐漸失去了聯系,已經很久沒有消息傳出了。”
“如此說城中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并不清楚!”趙昺皺皺眉道。
“陛下,今日傍晚圍城的駐軍瞭望哨先後發現城中敵軍突然開始進行頻繁調動,上報前方指揮所後,又禀告帥府。他們分析是我朝下達最後通牒後,敵軍調動是在備戰,隻是下令繼續監視,并沒有引起重視!”江钲介紹情況道。
“按照以往情況,大都城在入夜後便會實施宵禁,除了巡城兵馬外嚴禁任何人在街上行走,除城垣上的燈火外不準舉火。可瞭望哨今日十分反常,不僅城中兵馬進行大規模調動,且皇城中多出火起,又有喊殺聲傳出,其後蔓延到外城。而宮城今夜燈火通明,可見有兵馬出入!”
“難道是元廷已經決定不肯接受我朝的條件,開始調轉兵力,準備與我們決戰到底!”陸秀夫猜測道。
“四城外的我軍瞭望哨皆發現城中異常,層層上報到帥府,但由于天黑視線不佳,且距離過遠看不真切,依然無法對城中情況做出準确判斷,便又報到行營,看我們是否知道些内情,并提請下一步的指示!”江钲道。
“城中巨變,行營也不比他們知道的情況多多少,一切都隻是猜測,也無法做出進一步的指示!”趙昺皺着眉搖搖頭道。
“陛下,無論城中發生什麽事情,臣以爲皆要加強戒備。一是防止敵軍不惜魚死網破,拼死突圍;二是若是城中動亂,我軍可以借機破城,突入城中。”江钲建議道。
“前線各部戰備情況如何?”江钲現在相當于樞密院常務副使,尤其主持工作,趙昺向其征詢道。
“禀陛下,在我朝發布最後通牒前兩日,各部已經結束輪休,完成戰前動員,皆進入前沿戰位。主攻方向的火炮業已進入預置陣地,完成試射,并标定射擊諸元,囤積了五個基數的彈藥,可以随時發起進攻。”江钲禀告道。
“嗯,命帥府提高戰備等級,攻擊部隊進入戰位。同時加強對城内的監視,令熱氣球起飛進行低空偵察,設法聯絡城中的潛伏人員,竭盡全力察明城中情況!”趙昺下令道。
“是,臣馬上拟旨,發布戰前動員令!”江钲施禮道。
“陸相,咱們看樣子也要熬夜了,順便也将鄧相和江相等人也招呼起來吧!”看江钲又匆匆而去,他笑着對陸秀夫道。
“臣願效勞!”陸秀夫笑着回應道……
…………
趙昺到了芯珠宮時,相關人等已經接谕前來,顧不得寒暄,他來到大都城沙盤前,秘書監軍事科的吏員已經根據獲得的相關信息,在沙盤上做了标記,可以讓人對情況一目了然。
“陛下,從目前所獲知的消息我們進行了初步分析,以爲城中的動亂之始似源于皇城之中。蒙元軍卒自外城分從皇城東門和西門進入,随後在城中展開攻殺,從而引發動亂。”徐無難在沙盤上指點着說出他們的分析道。
“皇城是京師重地,其中居住的多是皇室勳貴和朝中大臣已經衙署和太廟等,且由侍衛親軍宿衛,外城軍卒入内不是發生了兵變,就是侍衛親軍叛亂才會調兵鎮壓。”江璆皺皺眉接話道。
“卻也不一定!”徐無難接過話題道,“根據城外我軍瞭望哨所見,皇城的西北方向最早發生動亂,而後向皇城多處蔓延。而我們已獲知皇城西北居住的多爲漢臣和安置我朝被虜北行的降臣,因此我們懷疑是蒙元朝廷在戰和問題上發生分歧,在無法調和的情況下,掌握軍權的蒙古重臣調兵對漢臣進行屠殺。”
“此故恐怕難以站的住腳,守衛皇城的是僞酋的侍衛親軍和怯薛軍,外部軍隊是不能擅自進入皇城和宮城的。如此而言除非僞酋無法調動最爲親信的怯薛軍,或是已經背叛才會發生,否則外城的軍隊是無法進入皇城的。”江璆沉吟片刻道。
“又沒有可能是蒙古人對漢人失去了信任,擔心其在我朝攻城時與我們相互聯絡,私開城門獻降,引我朝大軍入城,從而先下手爲強對漢臣進行屠殺。”陸秀夫言道。
“陸相之言有理,早先大都城内曾有蒙古人要屠盡城中漢人,防止他們裏應外合迎我朝大軍入城的流言風傳,引發極大的恐慌。”鄧光薦贊同其地說法道。
“那又如何解釋外城敵軍入内,若是想屠戮漢人盡可就近調度侍衛親軍行事,又何必舍近求遠呢?”劉洙提出反對意見道。
“也許僞酋顧及顔面,暗中假托外軍動手,自己毫不知情,如此也好善後!”鄧光薦分辨道。
“那會不會是蒙元朝廷發生内讧,控制了僞酋,雙方各自調兵厮殺,從而波及到周邊呢?”江钲又提出新的論點道。
“詳情咱們皆是一無所知,隻能憑空猜測,這……太難爲人了!”江钲左右看看,苦笑道。
“不要再争,現在我們獲知的消息還太少,無法做出準确的判斷,但是城中動亂對于我們攻城百利無害。待進一步察明情況,我們再做決斷!”趙昺擺手制止了大家的争論道。他知道當前情況不明,不能擅自行動,防止爲敵所乘。
“陛下所言正是。情況不明,我們隻需穩坐釣魚台,守好城門防止他們突圍即可,至于城中誰宰了誰與我們并無多大關系,且死的越多越好,我們屆時進城給他們收屍就行了!”劉洙笑道。
盡管大家不再争論,但每當有新的情報送到還會讓衆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做出各種猜測,可面對撲朔迷離的情形,衆人盡管絞盡腦汁一時也無法拿出一個能夠說服所有人的結論,也就難以爲做出決策提供幫助。
聽着更鼓聲,已經到了亥時,可城中的動亂仍沒有平息的迹象。趙昺還沒有用晚膳,覺得有些餓了,便叫廚房做了些夜宵送進殿裏。而他吃飯一向簡單,爲了照顧陪着他一起熬夜的衆臣,便叫廚房又做了些點心和羹湯。
“現在動亂有蔓延的趨勢,已經波及到了蒙古勳貴們的居住區了!”趙昺拿着一個肉夾馍看着沙盤,上面标注的範圍越來越廣,已經到了東南部分地區,他咬了口炊餅低聲對身邊的徐無難道。
“陛下,這裏是蒙古辛王和芮王的府邸,已經起火,可見入城的軍卒當下不分蒙漢差别的進行殺戮,十分反常!”徐無難言道。
“大都城雖然按照街坊劃分,但是全部爲開放形式的街巷,沒有坊與坊之間的土牆和坊門。也就難以形成一個個封閉的區域,那些自外城而入的軍卒也許起初是爲了殺死漢臣,但逐漸失控,也就不分敵我皆進行劫掠了呢?”趙昺邊吃邊道。
大都建成後,根據忽必烈頒發的昭令“各家區地建屋,亦成正方,無參差先後之不齊。每家之長,各得地若幹,建屋其中,世世居之”。貴族和官僚先入住,在胡同裏每戶劃定八畝地;平民則要少的多,隻有區區不足三十步方圓。
不過好在居住在元大都的居民主要是蒙古人,他們是騎在馬背上的民族世居蒙古包,三十多平方米面積正好能支起一個蒙古包,蒙古包旁邊還能一匹馬二頭牛。如果平民嫌地方狹窄,可以把蒙古包支在元大都外關廂,照常能生活。
同理,貴族和官吏約八畝院落也不全都是建築,也要有養馬和放草料之所,還要有出行交通工具,蒙古人離不開的勒勒車。因此元大都豪宅與明清大宅門完全不一樣,是任勒勒車自由出入的平坦的大車店式院門。而宗王勳貴也會有特殊照顧,跨胡同建起府邸。
所以蒙古人的住宅很好分辨,在長時間的偵察中,那些有名姓的宗王勳貴的住所皆在沙盤上有所表現。徐無難他們也就能根據觀察哨看到的大緻位置判斷出是誰的居所,進而作出分析。
“很有這種可能,這些軍卒長期駐紮在外城,承擔着守城的重任,傷亡不可避免,而來自草原的衛軍定然也覺壓抑,此刻接令入皇城屠殺漢臣劫掠家财。可口子一開,這些劫掠成性的草原衛軍,哪裏還能收的住手!”徐無難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