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幾千年的曆史長河中,無論是強漢、盛唐,還是所謂的弱宋,周邊的藩國間可以說少有沖突,那就是因爲有中國這個老大,因爲存在這不平等關系,這就意味着有了可以替自己做主的人,有了大家一緻認可的仲裁權威。
所以隻要外藩們承認中國是老大的地位,接受中國的冊封和賞賜,它也負責保護這個小國家的安全,各方面優先考慮這個小國利益,甚至都不會去幹涉藩屬國的治理,更别說還有興趣去占領他們的國家,所以他們非但沒有欺負藩屬國,反而還會爲藩屬國提供很多安全保護。
當然,進貢體制已經湮滅在曆史中,以後也絕沒可能再恢複這種體制了,而趙昺卻知道在現代的國際政治中的實質上,在很多區域依然還存在進貢體制的影子。由此可見,但凡這種國與國之間實際上的不平等,存在有一個當家作主國家的地區,反而基本都比較和平。
既然政治上有利,經濟上獲利,爲何海貿最爲繁盛的宋元都曾試圖進行海禁,趙昺覺得宋元兩朝海貿極爲發達,但由于私人海商往往漏稅、逃稅,貿易量巨大的同時,國家獲利甚少,覺得做得是虧本買賣。因此宋、元兩朝都曾嘗試過海禁,結果卻因爲政府控制力不強而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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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朝曾經遣鄭和六下西洋,除了政治上的原因外,其實本質還是爲了擴大海上貿易,但後期要實施嚴格的海禁政策呢?趙昺想來想去,他發現主要原因竟是被某些人玩兒壞了。
趙昺知道明史關于“有貢則有賜”的記載又很多。一般在通常情況下明的回賜值要比日本的貢品值高出一至四倍,有時甚至高出十餘倍,除了貢品和使節們的自進物外,還有朝貢使節和船員水手們帶到明朝出售的附載物,明朝收買部分商品的貨款叫給價,給價往往也高出市場同類貨物價格的一至四倍,甚至更高。
另外明朝在迎送朝貢人員,爲其準備衣依住行方面也耗費了巨大開支。朝貢使團自到大明起到回國止,不僅口糧、延途開銷等,而且進京貢物的往返一應腳力,全由明政府供應,甚至回國途中口糧也撥給三十日份。所以從明朝的回賜、給價以及對朝貢使團種種的優厚待遇中,朝貢使團擺明了在明朝得到了大量的經濟實惠。
在世人的認知中朱元璋的出身在曆代開國皇帝中最屌絲,但趙昺發現他老人家搞朝貢貿易可不是打腫臉充胖子,而是有暴利需要。其的朝貢貿易是中央政府壟斷的不平等交換,且中間的套路極多,可謂是即掙足了天朝大國的面子,自己也落了實惠的。
朱元璋時代的朝貢使團帶有貢品,大家都知道,且要光是看這部分貢品和回賞,明朝肯定是賠本的,不過朝貢使團往往還帶有超過貢品價值十幾倍的“附至貨物”,明廷占便宜的地方就是“附至貨物”貿易。朱元璋霸氣地規定這些“附至貨物”的六成明廷包圓了,外邦使節、商人們就不用另外找銷路了。
而如果外邦使節覺得明朝政府人傻錢多,那他才是很傻很天真,因爲如何付賬是朱元璋說了算。不但付款方式是價格他說了算,如何結算也是自己定義,可謂是超級霸道的帝王買家。
比如明朝國内一斤鐵的售價是五十文錢,明朝付給朝貢使團的價格卻是一斤鐵三文半錢;明朝國内一把普通大刀的價格是六十二文半錢,日本進口倭刀的價格卻被明朝硬性規定爲三十七文半錢;明朝國内一斤胡椒百文,而收購使團的胡椒價格僅是三十五文錢。
朱元璋還特意規定買這些貨物,貨币隻占一成,其他九成用絹或者其他實物抵扣。早年明朝中央政府給予的貨币其實是官方比價的紙鈔,完全沒有貴金屬儲備金,老朱家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明朝政府抵扣的絹也非常“坑人”,國内售價在二百餘文到六百文間波動的一匹的絹,明朝政府愣是弄出了千二百文的售價。
所以使團購買了明朝貨物,明朝政府都漲價了十幾倍,明政府可特别規定使團買東西要麽要真金白銀香料付賬,要麽接受明朝官方的“坑孫子價”。朱元璋父子這麽宰人,可外邦使者還是搶着上供,其實正是因爲和中國貿易依舊存有暴利。
而鄭和下西洋實際上是朱棣對老爹朝貢貿易的延續,是繼續老朱家的“坑人”外貿政策而已,可見朱元璋父子從來就不是冤大頭,掄起坑人來,曆史上諸多的皇帝拍馬都追不上。可是這麽好的買賣卻被經常被文官們攻擊爲勞民傷财,似乎大明堅持遠洋政策就會國将不國一樣,而朱棣一死,他兒子也就立馬禁海封航了。
老朱父子那就是趙昺的榜樣,他也想好了自己就照葫蘆畫瓢,坑這幫無利不起早的孫子們。這種事情看起來是有些有傷‘天朝’大國的臉面,其實這個世界上觀念和現實總是存在差距的,嘴裏說的一些觀念與實際運行中,有些規律還是存在着不同的。
到這種時候,就需要在表面政治正确的掩蓋下,進行底下的實際政治手法去操作,雖然兩者看似矛盾,但用起來可以并行不悖的。套用《了不起的蓋茨比》書中的一句很有名的話來說就是“同時保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觀念,還能正常行事,這是第一流智慧的标志。
當然趙昺也知道這些海外藩國來朝除了巨大的經濟利益外,也是看到了大宋水軍的威武,這半年來遠征軍不僅完成了沿途基地的換防任務,還對海路上的海盜進行了無情打擊。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海盜中不乏有國家背景的,他們有的意圖壟斷區域性貿易,有的就是給他人做打手,還有的就是單純的通過劫掠發洋财。
所以此次遠征軍是真假海盜一起打,對那些敢于劫掠的城邦、部落直接開戰,滅了其國,城主、酋長押送回國處置。而對于暗中支持海盜騷擾大宋商隊的,也提出了警告,迫使其作出保證,爲大宋商隊開放市場,提供補給,準許設置商行。
遠征軍這麽一折騰,膽小的就趕緊前來大宋朝貢,主動稱蕃;有些就是直接被押送進京請罪,簽訂不平等條約的;當然也有見風使舵的,眼看大宋風頭正盛,前來聯絡共同緻富的;過去有傳統宗藩的國家,也趕緊來要求恢複關系,請求重新敕封的。
如此今年來的臨安的外國使臣,若是連阿貓阿狗都算上,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個,都是正經八百的外國人。這讓久無接待外使任務的禮部有些措手不及,而如何對待友邦、外藩尚無相應政策,尚書謝翺連忙上書請示,并求見陛下給予明示。
趙昺已經有了腹案,提出的方針就是‘熱烈歡迎,維護利益,不卑不亢,加強合作’,謝翺請陛下進一步詳說。他隻能解釋一番,大宋歡迎外藩來宋開展經貿活動,但是在交往中要保證己方的利益不受損失,且在交流過程不能崇洋媚外,既不能爲了利益而低三下四,也不能因爲自己的強大耍大牌。國間在建立經貿關系的基礎上,還可以進行深入的合作。
不解釋還好,解釋完謝翺更拿捏不準了。趙昺暗罵這家夥太迂腐了,理解能力太差,自己的潛台詞就是先将人‘請’進來,好吃好喝的款待好,而且要展現出大國的風度和威嚴。也就是說該哄哄,該吓唬也得吓唬,以保證大宋在其中全方位的受益,比如完全開放市場,可以設立基地,允許大宋駐軍,甚至買地殖民等等。
當然這些東西都要隐藏在經貿合作的基礎之上,可以對其讓出部分利益,授權其爲某一地區的商貿代表,專司負責分銷大宋的産品,收購國内所需的物資等等。而下一步就可以展開深度合作,可以派遣軍隊對他們進行保護,吓阻那些企圖危害雙方友好關系的國家。
這回謝翺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就是先把人騙入局,然後再開宰,授予其代理權的同時也就可以将其它國家的商品排出在外了,從而使大宋的貨物壟斷當地,乃至周邊國家的市場。而後就可以将大宋過剩的物資向他國的傾銷。在經濟上控制其的财政來源後,轉而再插手其政治,扶植親宋勢力,将其國變成大宋的附庸。
謝翺聆聽了半天聖訓,起了身白毛汗,暗歎小皇帝也真是奇才,能将這麽龌龊的事情說得大義凜然,隻是苦了自己讀了半輩子聖賢書,卻要變成一個腹黑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