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鬥爆發的第三日各處更爲詳細的報告傳回行營,而事務局的探子也是動用各種關系才查出事件的大概脈絡,原來此次戰事的爆發是蒙廷蒙漢兩派相互妥協的産物。
蒙元兩派在是保衛大都,還是撤往草原一直争執不休,而大汗鐵穆耳也是猶豫不決。但當宋軍日漸逼近,截斷了出京的道路,完成對大都戰略包圍,最近的距城池已經不足百裏,等于将炮口對準了自己的腦門。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拟定了一個打通通往塞外交通線計劃,如此即滿足了漢法派‘據守城池,裏應外合,殲敵城下’的設想,又滿足了草原宗王們‘事不可爲,退往塞外,東山再起’的策略,自然也貼合了大汗鐵穆耳的想法。
在得到大汗的首肯後,在老臣安童的主持下,樞密院及兵部制定了作戰計劃,并嚴格保守秘密,在戰役發起前甚至連參戰的将領都不知道,甚至瞞過了無孔不入的大宋事務局,也導緻其事先沒有能得到丁點兒風聲,更不要說詳細的作戰計劃了。
這個計劃即從出兵的時機,選擇的突破點及兵力調集和一系列的欺騙行爲便在事後看,制定的也是相當缜密,稱得上精彩,打了宋軍一個措手不及,在戰鬥全面展開之時,甚至還摸不清蒙元方面的意圖。
首先在時機上,現下宋軍勢頭正盛,在戰略和戰術上盡占優勢,難免有傲嬌之氣。且随着冬去春來脫下厚重的棉衣,減輕了南方士卒對嚴寒氣候下對作戰的影響。而随着海運和運河的開通,作戰和生活物資運到了前線,連戰連捷之下士氣正盛正有輕敵之念,以爲蒙元不敢出戰。
其次,突破點選的也很好。檀州是通往古北口和遼東的交通樞紐,而古北口與居庸關東西對峙,是華北平原通往内蒙古高原的要道,自古稱爲雄險,有“地扼襟喉趨朔漠,天留鎖鑰枕雄關”之稱,亦是曆代兵家必争之地,隻要奪回檀州就可溝通與塞外的聯系。
而駐守檀州的宋軍則是大都四個方向駐軍兵力最少的,雖然地形多山不利于騎兵沖突,但也限制了宋軍火器的發揮。且防線上主要隘口就有七個之多,綿延幾十裏,可以說點多線長,兵力布置分散,也就給了蒙元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可能,即便會有傷亡也在承受之内。
再次,檀州與宋軍諸營相比相對孤立,距離最近的是西北榆林大營,但是其中有居庸關相隔,若想增援要就要突破天險也非數日之功。因此能夠增援檀州的隻有通州大營,但兩地也也有一百五十裏之遙。
即使宋軍能夠準确判明情況再派兵增援,在通州大營同樣遭到攻擊之下,他們自顧不暇之際也難以抽調兵力。再退一步,在宋軍制度之下,主将調動大軍必須要得到行營的準許,但一來一往間也需時間,待援軍趕到也是幾日之後,那時檀州早已易手了。
另外,蒙元方面的欺騙十分成功。他們四面出擊,擾亂了宋軍方面的視線,使其無法在短時間内判斷出蒙元的主攻方向,也就不敢擅自調動兵力增援,給他們攻取檀州,打破東北方向的封鎖赢得了時間。
在兵力調動上,蒙元方面沒有動城中的一兵一卒,而選擇從居庸關守軍中調兵,隐蔽了戰役企圖,使得宋軍布置的耳目無法做出預警。兵力的調動皆是在夜晚進行,天亮即就地隐蔽,封鎖周邊嚴禁人員出入,即使領軍的軍将也不知到目的地。
作戰物資的準備也同樣是悄悄進行,蒙元沒有征召夫役運輸,也沒有出動大軍押運,卻是利用商隊将物資運到了前線。而檀州曆來就是南北商貿溝通的重地,有商隊往來并不會引人注意,即便在戰時有些突兀,但也并不意外,畢竟走私向來是利潤最爲豐厚的……
“陛下……”在戰事爆發後,行營中也忙碌起來,上至皇帝,下至臣僚們皆是衣不解帶,困了就近眯一會,餓了随便吃幾口。各處的消息傳回後,戰況逐漸明朗,但是在獲知李振陣亡的消息後,皇帝便時常有些走神,徐無難送來最新戰報,見陛下毫無反應,輕聲提醒道。
“哦,你說!”趙昺夢醒一般的看看其言道。
“陛下,不要太勞累了,休息片刻吧!”陸秀夫明白陛下在得知李振陣亡的消息後,雖然強壓悲痛,但依然難掩痛心之色,他看着魂不守舍的皇帝勸道。
“是啊,陛下還要保重龍體,不要過度悲傷,尤其大戰仍在繼續之時,萬不可傷了身子!”江钲也勸道。
“無妨,朕沒有事兒!”趙昺擺擺手,又搓了搓臉,示意徐無難接着說。
“通州大營禀告,今日蒙元方面的攻勢減緩,并無渡河之意,似有撤軍迹象。韓副使以爲行營做出的判斷是正确的,其是以佯攻來牽制我軍兵力。”徐無難言道,“在今晨第十二軍已經受命出發增援檀州,全軍輕裝,隻攜帶武器和彈藥及三日飲食,以急行軍速度行軍,将在今夜趕到戰場。”
“良鄉大營禀告,昨日蒙元方面趁夜暗脫離與我軍的接觸,意圖退兵。在被我斥候發現後田總管下令追擊,敵軍大潰。今晨我軍前鋒已經渡過金口河,奪占盧溝橋,兵臨宛平城下。”徐無難将兩頁戰報呈上,供在座的衆人傳閱。
“田忠很敏銳,抓住了戰機,讓我們離大都更近一步。韓振還是有些保守,命令他可以擇機展開反攻,奪取大興。諸卿以爲如何?”趙昺又迅速浏覽了一遍,擡頭征詢其他人意見道。
“陛下,臣以爲可行,如此可以讓城中敵軍不敢再妄動!”江钲言道。
“陛下,臣以爲如此是不是會刺激到蒙廷,讓他們更爲不惜代價的攻擊檀州,以備北逃!”陸秀夫言道。
“懷來方向可有消息傳回?”趙昺未置可否,沉吟片刻又問道。
“倪都統今日有飛鴿傳書送到,稱居庸關守敵表面沒有異動,但有斥候深入刺探到雖然營區夜間皆舉火,但多日未見炊煙,想是有軍隊調動,詳細情況還需再探!”因爲懷來與行營之間并無道路相通,戰報傳遞需要繞行多日,但可以借助事務局布下的站點以飛鴿傳送緊急軍情。
“雖然不知詳情,但也可與其它方面的情報相互印證,此次攻擊檀州的敵軍正是來自駐守居庸關的敵軍!”趙昺點點頭道。
“如此說來居庸關兵力空虛,我們有機可乘!”江璆立刻接言道。
“不錯,居庸雖據天險,但在兵力匮乏之際也非無隙可乘,隻要突破一點,便是全線崩潰!”趙昺在案上重重一擊道。
“不錯!”江钲也道。
他也清楚居庸關關城所在的峽谷,屬太行餘脈軍都山地,西山夾峙,下有巨澗,懸崖峭壁,地形極爲險要,易守難攻,号稱天下第一雄關。關城中間有長達三十餘裏的關溝,兩邊依山勢以石壘砌城牆,布置軍兵瞭望守候,戰時在上屯駐大軍守備。因此守衛居庸關需要大量兵力。
現在戍衛居庸關的兵力被大量抽調,必然導緻兩側關牆上的兵力短缺,難以面面俱到。而山勢盡管陡峭難登,卻也不是不可攀。若是以擅于攀登的軍卒選守敵薄弱之處,趁暗夜襲取一處關牆,打開突破口引大軍上牆,則溝底的守軍就成了俎上之肉,關城不攻自破。
“陛下,意借此戰提早發起進攻,攻取大都城池周邊城隘,兵臨城下圍城困敵?”陸秀夫聽了一怔問道。
“不錯,戰機已顯,我們一定要抓住,絕不能錯過!”趙昺點點頭道。
“陛下,是不是再仔細考慮一下,不要因爲一時之憤而妄自動兵,誤了國事!”陸秀夫想了想道,他擔心陛下爲了急于複仇而興兵,以緻功敗垂成。
“陸相,朕……朕雖痛失大将,但還不至于亂了方寸,誤了國事。而因此贻誤戰機,卻也是罪不可赦!”趙昺知道其是好心,擔心自己意氣用事,可當下也隻能搖頭苦笑解釋道。
“陛下既然已決,也當好好計議,不可操之過急!”陸秀夫聽罷松了口氣道。
“既如此,臣以爲當下檀州方面應暫緩反攻,而是要佯作不支,援軍改道而行另擇地固守,以免其發現端倪而退兵,屆時我們将一無所獲!”江钲言道。
“若是我軍一味後撤,也會導緻敵軍誤以爲我軍敗局已定,不再自居庸關調兵增援,從而增加倪都統方面的困難呢?”江璆提出異議道。
“嗯,釣魚自然要放長線,不可操之過急,正可借午膳休息片刻再做讨論,制定詳細的計劃!”趙昺點點頭言道。
“是,臣等告退!”大家也覺的要冷靜思考下,再做定論,紛紛起身施禮告退。
“陛下,這是遠征軍傳回的李司馬陣亡詳細經過,請陛下閱後節哀!”見衆人離開,徐無難才從又從卷宗中抽出一份折子呈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