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在阿提拉馬蹄下慘遭蹂躏的東、西羅馬帝國的皇帝們,大概不會喜歡使用的“壯麗”這個形容詞,被來自蒙古高原的輕騎兵欺負過的女真皇帝衛紹王和大明朝英宗皇帝,也一定會憤憤地提出抗議。
然而曆史的事實就是這樣,命運的天平确實大大地偏袒了那些馬背上的戰士,讓這些天之驕子以極其低廉的成本作爲代價,肆意地闖入文明世界。然而世界上并沒有完美,矛和盾總是此消彼長。
雖然在對抗遊牧民族的戰争中,農耕民族大多數時間處于被動局面,但雙方糾纏了數千年并沒有落於下風,反而時常占據優勢将遊牧民族拒于塞外,甚至迫使其向北、向西遷移,赢得戰争的勝利。其中緣由不必趙昺多說,根本上就是知識的力量。
早期中原王朝的軍隊在武器裝備上有一定優勢,這受益于中原發達的手工業技術、農耕一方具有足以壓倒勝利天平的優勢:他們具有鋒利的金屬兵器,能夠及遠的弓弩,更爲犀利的箭镞和堅固的甲胄。
同時,農耕軍團在組織上也更有優勢,他們對旗号、金鼓、文書這些古代通信手段的熟練運用,使得帝國軍隊的統帥能更有效率地判斷戰場形勢和下決心。更重要的是,他們還可以通過詳細的文字記錄,從前人身上總結經驗教訓。
西漢中後期的名将陳湯比較漢兵與匈奴兵的戰鬥力,認爲五個匈奴兵還抵不上一個漢兵,即便在他們獲得稍好一些的裝備後,漢朝士兵仍可以保有一比三的優勢。因此,遊牧民族的成本優勢确實被帝國的技術優勢大大抵消了。
不過但任何實用的技術,總是趨于擴散的。華夏世界的創造發明,難以長久地保守秘密,随着時間的流逝,商貿的往來,人口的遷移,反複無常的遊牧民族在與中原王朝的接觸中逐漸學會了先進技術。
東漢的蔡邕歸罪爲:“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爲賊有;漢人逋逃,爲之謀主,兵利馬疾,過于匈奴。”他雖然說的是鮮卑的情況,但這樣的情況對其他民族也都是适用的。趙昺當然明白文化的交流是曆史發展的大勢所趨,這隻是其中的一個方面而已。
但是在中原各個帝國的興衰史的曆史過程中,金屬的出口,尤其是向北方遊牧民族的輸出,一直是被嚴格控制的。但渴求金屬工具的遊牧部落的首領,總能通過種種非正常手段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于是,帝國軍隊所擁有的技術優勢越來越小,直至最終被遊牧騎兵所超越。
不過,趙昺知道随着工業時代的到來,科技的發展,武器的不斷革新,遊牧民族終究難以跟上農耕民族知識的進步,戰馬和彎弓再無法抗衡坦克和大炮,命運女神終于用一場場轟轟烈烈的技術革命把遊牧民族徹底地踢出局。
趙昺的前世已經再也看不到那些呼嘯着越過原野與村落,帶來戰火和毀滅的騎兵,但距離那個時代,也不過才兩個多世紀而已。也就是說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今距離那個時代還有起碼五百餘年的代差……
命運總是讓人無法捉摸,趙昺有時想不通是老天爺缺德,蒙古人的報應,大宋的幸運,還是自己倒黴,把他給扔到了這個動亂年代,好不好的還當上了皇帝,迫使他不得不死裏求生,維護世界和平,來改變曆史進程。
趙昺清楚自己給世界帶來改變,并非他是什麽天命之人,而是自己擁有超越這個時代近千年的知識。可也明白長城不是一天就能修好的,當前世界的科技水平還處于極爲落後的年代,他也無法在短時間内将他們帶入現代社會。
爲了保命,爲了戰争的勝利,趙昺‘發明’出了弩炮、前膛炮、前膛槍、鼓搗出了手榴彈、極簡版的火箭炮和迫擊炮等等亂七八糟的火器。這些玩意兒雖然超越了這個時代,将宋軍從冷兵器時代一下子帶進了火器時代。
不過趙昺也十分清楚,限于曆史的局限性,他造出的東西還處于原始形态,缺乏技術含量,換句話說就是極易被仿制。
早在十多年前的泉州之戰中,趙昺就發現蒙元方面就裝備了銅制短火铳,北伐之戰中敵軍已然開始大規範列裝,并獨立編制成軍。這些說明蒙元意識到了火器在戰争中的優勢,開始進行這方面的研制,并進行試制,試圖成軍。
盡管早在帥府時期,趙昺爲了保持武器的先進性就制定了嚴格的保密制度,嚴防技術洩露,時至今日火藥的配方盡管根據用途曆經多次改進,分成了發射藥、發火藥和起爆藥等等,但真正掌握配方的人仍不超過五人。
蒙古人同樣不是傻子,他們早就發現繼承于宋軍火藥作的配方在威力上遠遜于宋朝,而火藥的好壞則決定火器優劣的基礎,因此也是想方設法改進自己的配方。當然在科技落後的此時,他們即便獲得了火藥也無法進行解析,那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竊取。
可作爲軍工重地,軍器監的火藥作坊向來是防衛中的重中之重,一直由親衛旅擔任警衛,并有事務局的探子潛伏其中,防止敵人铤而走險破壞的同時,也是爲了保證火藥配方不洩露。幾乎每年都能抓到幾個試圖竊取配方的人,近年有愈演愈烈之勢。
至于火炮、火槍等這些火器作坊也處于嚴密的監管之下,但是這些武器廣泛配發宋軍,裝備數量以十萬計,在制造、保管、運輸等等各個環節都有可能被竊取。而在戰場上損毀和遺失更是不可避免,被蒙元方面獲得并不難,甚至可以通過俘獲的士兵和随軍工匠獲得使用方法。
趙昺知道這些東西結構簡單,以現下的技術隻要有實物并不難仿制。不過要想達到與大宋造相同的水平卻有些難道,畢竟他們鋼鐵生産和加工工藝要落後于大宋。但是不要輕忽當下工匠們的智慧,他們造不出同等質量的火器,卻可以不那麽講究,鼓搗出來類似的玩意兒,且通過不斷摸索改工藝進終歸造出一樣的東西。
以趙昺所受到的情報,蒙元方面多年前就以山西铠甲局和兵仗局爲基礎,利用那裏的工匠展開仿制工作,當前已經造出了火炮,手雷和火槍。可也因爲鋼鐵的質量問題,他們不得不犧牲機動性,增加膛壁的厚度,造出的火炮十分笨重,導緻行軍和操作困難,但是用來守城還是可以的。
同樣蒙元工匠也仿制出了燧發槍,但也因爲相同的原因,使得他們無法造出彈簧鋼,以緻火槍無法順利擊發,隻能退而求其次以火繩點火,而且槍體沉重,再大點兒就可以與近代出現的擡槍相媲美了。
盡管蒙元方面造出的火器笨重,不便于操作,威力也弱于宋軍的火器。但趙昺以爲這比之弓箭和刀槍已經進步很多,對宋軍威脅加大。而據各方情報彙總,當前生産出的火繩槍已有數萬支,大小火炮不下五百門,主要列裝屯駐大都周邊的侍衛親軍,用以保護京畿。
趙昺另外獲知蒙元方面還在利用俘獲的宋軍俘虜教習元軍使用火器及戰術,但他知道曆史上冷兵器時代向火器時代轉變用了上百年的時間。即便宋軍有了他這個半吊子‘現代軍事專家’也不是一撮而就,而是也在實戰中不斷的摸索和總結,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不過蒙元方面同樣會成長,他們一樣會從中逐步成爲大宋的勁敵,所以趙昺不想給他們時間成長,要将他們扼殺于搖籃之中。而這也是他着急推出連發槍,并要在短期時間内列陣部隊的原因之一,這樣宋軍在武器裝備方面依然對蒙元方面形成碾壓狀态的優勢,盡管有殺雞用牛刀的嫌疑。
而今大宋政治上和軍事上已經具備北伐的條件,不過經濟上依然是短闆。雖然經過五年的時間的休養生息,國家經濟已經得到了些許恢複,國庫有所積累。但是戰争就是吞金的機器,趙昺也擔心雖然赢得了戰争,但是拖垮了經濟,使得他陷入執政危機,社會發生倒退。
此外,誰也無法預料到在其間會發生什麽意外。也許會因爲戰争無法按照計劃結束,不得不向後拖延,導緻軍費開支大增;或是因爲在戰争其間發生天災人禍,導緻經濟危機,國家财力能否支撐戰争持續下去;再或是國外發生動亂,導緻海貿無法進行,财政收入銳減,怎麽辦?
因此這些都是趙昺需要在戰争發起前,摸清國家财政底數,從而算出在發生極端情況下,國家仍可以付出的戰争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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