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此情此景,趙昺即搭不上話,也不敢接茬,想剽竊幾首前人的詩句,一時卻也想不起來,還得小心誤用了當下前人的大作而被抓了現行。于是面對老婆們戲谑的目光,他隻能報以讪笑,心中暗自哀歎自己肚子中墨水太少,腦子中沒長藝術細胞。
但也非就沒有她們露怯的時候。陳淑幾次開弓放箭一無所獲,還險些誤傷了散布在周邊的遊騎,吓得她再不敢顯擺自己那蹩腳的箭術了。而吳曦也想來個駿馬奔騰,但她的騎術實在糟糕,即便是那匹老實的馬小跑起來,也讓她驚叫連連,吓得花容失色。
趙昺早在瓊州沒有馬镫高的時候就開始學習騎驢,說起來騎馬也算是童子功,這麽多年下來也練成了鐵裆、鐵屁股,能在馬背上打瞌睡、吃東西、撒尿。談不上多高超,玩兒個镫裏藏身,快馬俯身拾物、左右開弓射箭、縱馬劈殺這些小技巧還是會的,且經過了與敵對攻的實戰檢驗。
一行人慢悠悠的向前走,突然一頭鹿從灌木叢中蹿了出來,徑直向吳曦的馬頭撞過來。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想到前有探路的前哨,又有兩邊的遊騎掃過,一些鳥獸早已逃走。而不知這頭鹿爲何沒跑,卻在他們靠近時又跳了出來。
吳曦的座馬受驚向邊上跳開,前邊的侍衛想回馬驅逐,後邊的侍衛則提馬向前欲将鹿擋開。但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們的動作根本來不及,緊急之下徐宏抽出槍來,但前邊是皇帝和後妃又猶豫了,萬一誤傷了他們,自己是萬死莫贖。
‘砰……’眼看慘劇就要發生,卻傳來一聲槍響,皇帝已經策馬向前拉住了皇後的坐騎,另一隻手上的槍口散發着青煙。
‘撲棱棱……’一群被槍聲驚起的野雞尖叫着飛起。
‘砰、砰、砰……’又是一串槍聲響起,幾隻野雞墜地,其餘的飛向遠方。
“陛下、娘娘受驚了,屬下有罪,請陛下懲處!”譚飛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請罪道。
“無妨……”吳曦雖然驚魂未定,卻還算鎮定,擺手道。
“好大的一頭鹿!”陳淑卻是跳下馬,踢了踢還在抽搐的鹿驚喜道。
“這隻是意外……可你們讓皇後受驚,又不能不罰以示警戒!”趙昺一邊退出打空的彈筒,換上個新地道。
“陛下,臣妾無事,就不要責怪徐統領了!”吳曦卻是爲其求情道。
“謝娘娘……”
“不能不罰,可罰你們什麽好呢?”趙昺哼了聲,眯眼打量着圍過來的侍衛們,想了片刻道,“就罰你們将這隻鹿剝洗幹淨,中午烤來吃吧!”
“謝陛下,屬下等甘願受罰!”本來還有些惶恐不安的侍衛們,立刻齊聲應道。
“滾吧,再不小心,出了纰漏,每人五十軍棍!”趙昺揮手厲聲喝道。
雖然有了這麽個小插曲,并沒有能影響到兩位後妃的遊幸,反而多了幾分興奮,尤其是吳曦在過去隻聽說皇帝少時就開始領兵上陣,表現的是如何神勇,但那終歸不是親眼所見。而當下卻是親身經曆,看到了皇帝在危機時刻果斷抽槍,不等她看清如何就槍響鹿死。
皇帝從容不迫的樣子,不僅深深烙印在吳曦心裏,也讓她覺得那些傳聞真實起來,再看向陛下時眼中也多了崇拜和自豪。隻是不知那些死在皇帝手下成千上萬的蒙元敵軍,若是有靈該當何想,自己的死在大宋皇後心中居然不如一頭鹿……
悠悠逛逛,已近中午,徐宏選了一處水塘邊的樹林打尖,早有人搭起了篷帳,燒好茶水,點起了火盆。眼前的尚未封凍的水塘中有南遷的雁群在其中休息覓食,湖面上傳來陣陣的雁鳴聲,而起落間也别有情趣,天高地遠更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趙昺斜靠在榻上,兩個老婆坐在旁邊端茶倒水,不遠處禦廚們已經開始準備飲食,幾個侍衛點起篝火将獵物架起烘烤,營地周圍飄蕩着烤肉的香氣。
‘踏、踏、踏……’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周邊警戒的侍衛立刻緊張起來,趙昺也站起身向聲響來處眺望,片刻功夫一群馬從一處窪地間顯現出來,但馬上無鞍無人,看到人後也不恐懼,而是轉向了水塘邊。他由此判斷應該是馬場中的馬群到此處覓食、飲水,但侍衛們不敢怠慢,擔心馬群炸群驚了聖駕,有幾騎欲去驅趕,卻被趙昺制止了。
“陛下,這些馬無人看管,不怕走失了嗎?”馬群不過幾百匹,但是在吳曦眼中已經是十分壯觀了,看了片刻後問道。
“這些是蒙古馬,大群放牧的馬具有很好的合群性,一般不宜失散,母馬母性強,公馬護群性強。且長期放牧的蒙古馬性情悍烈、好鬥、不易馴服,聽覺和嗅覺都很靈敏,即便是狼群也不敢輕易招惹它們。”趙昺看了看答道。
“哦,這便是蒙古馬了,傳聞蒙古人便是仗着此馬征服西域,大漠南北,馬踏中原和江南的,但看着似乎并非是良馬啊!”經過牧養的馬并不怕人,有馬跑到他們周邊吃草,近的離他們不過二十來步,吳曦仔細看過後道。
“皇後還會相馬啊!”趙昺聽了不禁打趣道。
“臣妾哪裏會相馬,隻是讀過《相馬經》,其中有言馬的頭部、嘴唇、脖子後背像駱駝,鼻孔像喇叭,眼睛像蛤蟆,脖子像獅子,肋骨像公牛,肩膀像雄鷹,屁股像大雕翅膀的馬才是極品馬。看細看這些蒙古馬并無一處符合。”吳曦言道,“反觀這些馬大頭小頸,弱脊大腹,小胫大蹄,卻是劣馬之相,看來也是名不符實!”
“蒙古馬不過‘狗仗人勢’,馬靠人揚名而已,正因爲蒙古人的戰績斐然,所以它也就被世人高看一眼,以至于産生了不少神話而已!”趙昺言道。而心中卻是暗道,這世家門閥府中的大小姐得有多閑,居然連《相馬經》都讀過,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難道蒙古人不知道他們的馬質低劣嗎?”陳淑在旁插言問道。
“呵呵,不要小瞧那些蒙古人,他們手下有大量精通相馬的漢人養馬人,又怎會不知道。”趙昺笑道,“所以蒙古也一直在試圖進行補救,那就是括馬。他們在征戰中走一路搜刮一路,隻要馬好,無論那種馬都要,這些馬匹被寄養到國家馬場内。而地位更高的怯薛軍則騎乘從西域和波斯搜刮來的優秀騎乘馬種,咱們騎乘的馬就是從他們手中繳獲和進貢的。”
“書中有載,西域馬和匈奴馬皆是良馬,蒙古人也是生活在大漠南北,爲何不馴養這些馬種?”吳曦又問道。
“其實蒙古馬就是這些馬的後裔。”趙昺笑笑解釋道,“《漢書.匈奴傳》記載:唐虞以前居乎北邊,随水草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匈奴馬也曾顯赫一時,漢高祖劉邦出擊匈奴在白登被冒頓單于三十餘萬騎兵圍困七日。漢武帝在和匈奴的戰争中曾多次帶回大量馬匹,并任用匈奴王子金日暺爲漢朝馬監。西晉以後,塞外各部落相繼南下,帶來馬匹數以萬計。盛唐時期,北方各族都曾以良馬進貢,據《唐會要》中記載:突厥馬技藝絕倫,筋骨适度,其能緻遠,田獵之用無比。”
“你們看這些蒙古馬毛色多爲駱毛和骢毛,這與各個時期的突厥馬、延陀馬、同羅馬、仆固馬相似,大緻就可以推測爲其的祖先。不過由于那些遊牧民族不注意選育良馬,即便其中有良馬雜交,但也很快的退化了,也就形成了今日的狀況。”
“原來如此,蒙古馬也不過是劣馬而已,可我朝爲何還要飼養呢?”吳曦點點頭,又問道。
“呵呵!”趙昺聽了不禁苦笑,這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但還是耐心的解釋道,“此中原因,一者是我朝不産馬,不得不用,而蒙古馬易得,所以當今我朝騎軍裝備的戰馬也多是繳獲,或是通過榷場收買的蒙古馬;二者,蒙古馬也并非一無是處,其适應性較強抗嚴寒、耐粗飼,能适應惡劣的氣候及粗放的飼養條件。戀膘性強,抓膘迅速、掉膘緩慢。且其能夠識别毒草而不中毒,抗病力強,不易發生疾病,且便于馴養,服從性好。”
“哦,這也正是所謂的各有所長,臣妾受教了。”吳曦言道。
“不錯,在無力改變的時候就要設法适應,用其所長,而蒙古鐵騎縱橫萬裏,所向無敵,也正是根據蒙古馬的特性制定了相應騎兵戰術,以此來指導戰略思想的形成。”趙昺點點頭,又指着眼前的馬群道,“你看眼前這些馬,其實就與衆不同于其它的蒙古馬,用好了也能産生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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