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播州戰事已經完結了!”趙昺轉身接過戰報驚喜道。
“恭賀陛下,我朝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王德施禮恭賀道。
“呵呵,陳墩這小子終于長大,能獨當一面啦!”趙昺拍拍王德的肩膀,掩飾不住喜色道。
去歲經過數年的經營,寸白軍在大宋的支援下,攻克大理,盡殲雲南元軍及部落軍,俘段氏、蒙元安南王,餘者皆降,衆俚臣服,至此大理平定。年前段氏被削去封号,王族衆人被囚禁在紹興;斬投叛蒙元的諸俚酋長及近族,部衆遷往異地安置。
同時廢黜沿襲千年的土官制度,設立州府由朝廷派遣官員管理,無論漢俚一律按人口分配土地,依律征收賦稅。部族軍及寸白軍改編爲州軍,一應待遇與它部相同,受樞密院及兵部調度。這種政策已經在多地實施,以此來讓俚民擺脫部族首領的控制,真正成爲大宋的子民。
在兩年前趙昺力主陳墩領新組建的第十一軍前往播州,其中雖有播州,但也終于平定了貴州這股不穩定因素。他更感到欣慰的是陳墩也逐漸成長起來,自己手下将又添一員大将,而其在此戰亦顯現出的不僅是軍事方面的能力,更難得的是具有的政治眼光。
在陳墩初到播州時,楊氏與朝廷并沒有完全撕破臉,仍在讨價還價之中。而其到達貴州後,也沒有急于以武力施壓。因爲他清楚自己的第十一軍剛剛組建,雖然有實戰經驗的老兵補入,但更多的是新兵,而中間更是缺乏了解,尚需訓練和磨合。
于是陳墩一邊加緊訓練部隊,一邊與楊氏虛與委蛇繼續談判,并借機了解當地和楊氏的情況。而與此同時他聯合當地官府采取行動,對暗中播州進行經濟封鎖。但他沒有采用名目張膽的設卡查禁,而是暗中向與其通商的商賈施壓,使他們不敢與播州諸俚交易,是其所産難以售出。
播州方面立刻感到了壓力,他們也明白是朝廷方面借此對他們提出警告,欲迫使他們屈服。而楊氏是老牌家族,經曆多次改朝換代,他們自然有破解之道。便故技重施,以重金賄賂官員,并以低價傾銷。但這次卻不靈了,他們發現這陳墩太不講規矩了,錢收了,事兒卻不辦,價格壓的再低也沒有商人敢收購他們的貨物。
楊氏在幾次試探後,便知是肉包子打了狗,但他們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兒而屈服。他們可以耕種糧食自給,但食鹽、布帛和鐵器都需要從外界獲得,而他們突然發現一夜之間日常用品都長了幾倍的價格,這就迫使他們不得不動用積蓄。這種有出無進的日子,楊氏底蘊深厚還能堅持,但是一些小部落很快就堅持不住了。
另一方面,陳墩利用一切機會向那些底層部民宣傳歸宋的好處,這樣他們可以遷出貧瘠之地,獲得自己的土地,擺脫部族首領的控制,獲得充分的自由。在日益困難的情況下,一些活不下去的部民,甚至小部落開始逃離楊氏的控制投向朝廷。
而這種暧昧的局面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待陳墩完成軍事準備,楊氏仍然拒絕改土歸流後,他開始加大封鎖力度,斷絕播州向外的一切通路,開始對播州附庸楊氏的安氏等土司進行勸降,瓦解他們的聯盟。一些與楊氏不睦的部落開始與朝廷談判,這讓楊氏惱怒不已,唆使人對他們進行報複。
陳墩意識到播州諸俚間開始分裂,楊氏的控制力開始下降,而他沒有貿然發動進攻,在面上依然與楊氏保持接觸。暗地裏卻渾水摸魚,派遣小股兵力對那些頑冥不化的部落展開襲擊,他們的目标非是殺人越貨,而是‘則溪’。
第十一軍是以禦前山地旅爲骨幹組建的,兵将多是出身瓊州和兩廣地區的俚民,他們自幼生活在深山叢林之中,穿山入林如履平地,而過去部落間的沖突也讓他們熟悉各種戰術和手段。且又經過嚴酷的軍事訓練,學習了火器的應用,使他們如虎添翼,在熟悉的環境中作戰更是如魚得水。
則溪相當于各部的官倉,裏邊儲存則向部民征收的稅賦和積存,平日作爲儲備,遇到災荒和戰争時則用于救濟部民、充作軍資,可以說是他們生存之本。一旦家底沒了,他們也就失去了對抗的底氣,所以陳墩這手很毒,定位也很準确,一下子就命中了他們的七寸。
接連的襲擊,讓諸俚損失慘重,但他們起初并沒有意識到是宋軍所爲,而是懷疑敵對部落所爲。親近朝廷的認爲是楊氏所爲,與楊氏聯盟的部落則認爲是那些親近朝廷的部族報複。一時間讓諸俚間相互猜忌,裂痕進一步加深,矛盾也從暗地中勾心鬥角轉到了明面上,不惜兵戎相見。
待楊氏發現這可能是宋軍分化他們的手段時,已經有些晚了。各部之間已經殺紅了眼,相互間再無信任可言,若是平日他們尚能憑借自身的聲望和實力壓服諸部,但現在朝廷大軍在側虎視眈眈,人心離散之際卻是感到有心無力,隻能是從中調解,暗中支援親近己方的部落,試圖挽回局面。
但一年下來,由于宋軍的封鎖,加之則溪的積存被毀,相互征伐間使得田地荒蕪,甚至遭到對手的毀損,饑荒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陳墩借機招降有了投宋的部落,不僅給予救濟,還許諾待事畢後上奏朝廷予以請封,吸引了一部分部落下山請降,接受遷境安置。
對于剩下的那些頑固部落,或是左右搖擺不定,還存在僥幸心理的部落,留給他們的選擇就剩下打破封鎖,下山劫掠。但他們也明白是難以戰勝朝廷的,畢竟周邊皆已被大宋占據,他們無法得到外援,最終的目的還是迫使朝廷接受他們的條件。
陳墩此時早已有了應對之策,他在交通要道建營設壘,隻守不出,同時布置機動兵力随時予以增援。外出劫掠的部落人數少了,根本無力打破裝備了火器的宋軍營壘,人多了就有被宋軍合圍聚殲的危險。幾遭碰壁後,那些部落除了折損了人手外,所獲甚少,根本無法打破封鎖。
日子愈加艱難,楊氏内部也并非鐵闆一塊,他們之間也是各懷心思。當下楊氏族長是年僅十歲的楊漢英,承襲蒙元敕封的播州安撫使之職,掌權的是其母田氏。面對朝廷方面愈來愈大的壓力,田氏爲免滅族之禍有意接受朝廷的封爵,放棄一切官職,做一個閑散的富家翁。
田氏的想法得到了楊邦光及楊邦正兩個分支的支持,他們本就是大宋進士,有功名在身。在談判中朝廷許諾不追究他們叛宋之罪,保留功名,可以入京爲官,相較之下對于他們也是不錯的出路。且他們也已經意識到朝廷改土歸流的決心,再僵持下去,一旦朝廷失去耐心,那就是滅族之禍。
但是就在田氏決心投宋的時候,卻在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了。而随之其餘幾個分支以楊邦傑爲首開始逼宮,搶奪财權,控制族軍,并謀劃拉攏幾個部族與宋軍開戰。楊漢英雖小,卻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母親必然是因爲投宋之事爲他們所忌憚,将其害死。
楊邦光和楊邦正兩兄弟在此時被邊緣化,意識到在待下去也會受到牽連,甚至落得與田氏一樣的下場。于是商議後帶着楊漢英和族人秘密淺出播州,向宋軍請降。楊漢英則向陳墩哭訴願意放棄一切,爲母複仇。
堡壘往往是從内部攻破的,楊漢英的請降和楊邦光兄弟的背叛,不僅使得楊氏實力大減,也讓陳墩師出有名。在楊邦光的指引下,又有楊漢英這個正牌族長在手招降,這仗打得就極爲順利,開戰僅用兩個月便擊敗了楊氏餘部,其脅從見大勢已去,紛紛請降,播州就此平定……
播州的平定,标志着境内已經實現統一,再無内患。同時也有着現實的意義,對過去藩俚間接統治的羁縻政策,轉變成由朝廷直接統治的改變,使得對内部的控制力加強,清除了内亂的基礎。如此一舉改變了實施千年的對少數民族政策,這當然讓趙昺十分興奮。
趙昺即刻召集有司商議播州善後事宜,同意陳墩所請,嘉獎平亂中的有功将士;敕封楊漢英爲平遠侯,追封其母田氏爲淑人,賜府邸進京入太學學習;赦免楊邦光和楊邦正叛宋之罪,恢複其功名,封通議大夫和大中大夫,待入京後再行授官;對參與者,爲首者問罪,脅從不論,遷往異地安置。
此時内患已除,趙昺的眼睛轉向了北方的蒙元,他相信二次北伐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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