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昺還記的明代的播州之亂是萬曆年間投入兵力最多的戰役,共有八路大軍、二十四萬人的總兵力,這個數字是壬辰戰争中對付豐臣秀吉人馬的近三倍,但是此戰持續了四年之久,消耗的錢糧無數,耗盡了大明國庫中最後一點兒積存。
趙昺想到此不禁有些含糊,他知道曆史俚兵善戰,除了“其民俗悍而好鬥,兵馬稱強,間有所調遣,辄踴躍趨赴”的民風之外,還與川地百苗和川黔地區如同一個個小型王國一般的土司勢力有關,爲這些悍兵産生提供了形成的土壤。他們與受到朝廷廷直接管理的土司們不同,川黔地區的土司勢力,可謂是真正的樹大根深。
包括播州楊氏、水西安氏、永甯奢氏等土司勢力,他們早在宋代甚至更早在唐代,就已經在這一地區成爲了手握實權名門望族。因此他們雖然在元明時期,成爲受到朝廷冊封的土司,但是中央朝廷的勢力,對于這些川黔地區的土司勢力,實際上隻能做到名義上的控制。
除了勢大根深之外,這些土司勢力,往往也有非常嚴格的内部管理機制。在曆史上,他們使用被稱作“則溪”的宗法制體系。這一制度的根基,是與當時川黔地區的政治、經濟政策有關,其的政治體系類似于歐洲中世紀的分封制度。
所謂“則溪”,其實就是倉庫,在安氏内部受到分封的安氏成員,除了會獲得土地之外,最終要的就是還會獲得一個“則溪”。通過“則溪”,氏族成員向自己的領民征稅,并将相應的份額上繳土司,并在戰時,依靠“則溪”來建立軍隊,在土司的指揮下,與其他氏族成員一起并肩作戰。
而俚亂向來是曆代王朝十分頭疼的事情,朝廷在對他們進行武力鎮壓的同時,間或實施羁縻政策進行拉攏分化,爲己所用。朝廷在俚地針對叛亂俚民的軍事行動,往往也必須依靠當地俚族勢力的軍事支持,但是俚族勢力們自然不會白白的向朝廷貢獻出自己的士兵。
因此朝廷除了要對參戰的勢力進行賞賜和撫恤之外,還時常要将從叛亂俚族手中剝奪的領地,賞賜給有功的俚族。這種方式無疑會又一次會産生新的強大的俚族新勢力。因此包括播州楊氏在内著名的強力俚族,無一例外,都曾向朝廷發動過叛亂。
但是總的來說,俚民中不乏赤膽忠心之人,在朝廷财政苦難,大廈将傾之時也成爲不可多得的精兵強将。宋朝也曾在對西夏、對金、對蒙的戰争中調用俚兵參戰,取得過不俗的戰績。但最爲現代人所知的還是明代的廣西狼兵和川黔白杆兵。
一句“廣西狼兵雄于天下”爲世人所熟知,而所謂的土司兵或者狼土兵,其實就是唐宋後俚兵的另一個稱謂。在元末開始實行土司制之後,地方的土司們所擁有的私兵。根據當時的制度,這些私兵雖然平時爲土司們所用,但是在中央朝廷需要時,要響應征召。
當然在戰争結束後,朝廷也會對土司進行大量的賞賜,并且對傷亡士兵進行撫恤。因此對于所處地區土地貧瘠的小土司們來說,爲朝廷打仗賺錢,就成了非常重要财政收入來源。所以說本質上,這些土司兵有些類似雇傭兵。
在大明平定倭寇的戰争中,廣西狼土兵曾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奇怪的是,明代除了明初與安南的戰争,以及平定倭寇的戰争中,調動了大量廣西狼土兵之外,在朝鮮之役與日本正規軍對戰,以及和滿州八旗的戰争中,廣西狼土兵都少有參加。
相反,在大淩河之戰中一戰成名的白杆兵,來自四川的石砫土司麾下。而這支軍隊後來還參與到平定安奢之亂,以及與李自成、張獻忠等農民起義軍的戰争中。難道四川土司兵比廣西狼土兵還能打嗎,究竟誰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冠絕全軍”呢?
這個話題當時在網絡上吵得很是熱鬧,趙昺當時也作爲吃瓜群衆圍觀過。但是與以往一樣,起初還能進行理性的探讨,後來就變成了地域之争,變成了一場亂鬥。那時他可以作爲看客當做一場熱鬧看,當下卻不能,這關系到朝廷的政策走向,國家的安危。
趙昺以爲兩軍孰強孰弱,其實在明末渾河之戰可以作爲驗證。根據清代谷應泰所編《明史紀事本末》中的記載川軍:“諸将奮勇迎擊,敗白标兵(滿州兩白旗),又敗黃标兵(滿州兩黃旗),擊斬落馬者二三千人。”在《明實錄》中記載:“兵部尚書張鶴鳴言渾河血戰殺奴數千,皆石砫酉陽二司土兵之力。”
由此可見,在渾河之戰中,來自川黔的土司兵們的戰鬥力,可以說強于當時明朝許多一線部隊。與之相比,雖然廣西地區的狼土兵,相對于川黔土司兵們,無論是戰鬥力亦或是兵力數量,都要遜色不少,但是廣西的土司終究還是大多在明廷的控制之下,因此他們也更能夠讓明廷放心使用。
趙昺以爲或許狼兵更爲忠誠,這才是廣西狼兵能聲名鵲起的原因,但對川黔土司兵朝廷一直保持着戒心。因爲川黔土司可謂是真正的樹大根深,如播州楊家已經曆經五百年,熬死了不知道多少皇帝,他們的存在比之那些朝代還要久遠,所以不想給其通過參與戰争壯大的機會。
不過播州楊家能夠曆經數朝不倒,除了地處邊陲,躲過了改朝換代的戰争波及外,主要還是‘識時務’,見事不可爲,馬上改換門庭。而西南的政治、軍事現狀又讓新朝不願意花費大量的精力和财物去改變,卻又需要保持穩定,就隻能借助這些土司來維持秩序,不得不接受他們的‘投誠’。
在人們的印象中,俚人皆是生活在窮鄉僻壤的荒蠻之地,但并非皆是如此。播州經過楊氏數百年的經營,已經十分繁榮,當地不僅盛産木材和黑鉛,也産茶葉和大米,而這些東西都是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非常需要的。有需求就有商機,播州人把這些東西打包上船,順着赤水河可以進長江,順江而下就可以到重慶、武漢、南京這些大城市,運輸成本低,利潤卻頗豐。
此外播州還是四川食鹽進入貴州的必經之路,起碼在明代人看來播州經濟已經接近江南,“居民富庶,有江南氣象”。有兵有錢,有地盤,就讓這些土司有了割據西南的本錢,也使他們養成了桀骜不馴的民風,自以爲有了與朝廷談判的本錢……
“陛下,臣以爲當下播州楊氏對抗朝廷,不肯接受改土歸流之策,應該加以征讨,否則川黔地區,甚至廣西的土官們皆會效仿之,而在雲南推行此策會更加困難!”文天祥見皇帝出神,出聲提醒道。
“改土歸流是我朝穩定西南,乃至西北,收服俚區的重要國策,不容一地之亂而放棄全局。”趙昺收回神思,坐正身子道,“但是當前我朝剛剛結束與蒙元的戰事,大軍尚屯集于兩淮地區,仍需防備蒙元毀約,難以大舉南下。而地方軍力不足,僅靠他們的能力是難以對抗播州楊氏,在短期内出兵讨伐恐有困難。”
“嗯,陛下所言正是,我朝禁軍大部皆布置在北地,江南地區除了部署在湖廣的第十軍外,隻有京畿的禦前護軍。而第十軍除了鎮撫湖廣外,尚承擔着支持雲南戰事的任務,現下征讨卻是力不從心。”江璆點頭道。
“我朝自瓊州起兵兵力幾經擴編,如今也僅有馬步軍三十餘萬,但是國土已經是在瓊時的百倍有餘。江南戰事雖然已經平息,可衛戍的兵力偏少。而江南也面臨着安南、緬甸的侵擾及諸俚叛亂,遇有戰事便難以應對,臣以爲可以擴編數軍之兵加強江南軍力。”鄧光薦建議道。
“鄧相的建議,臣以爲可以考慮。當初我朝實施精兵之策,是礙于财政和人口不足,當下我朝有民近四百萬戶,丁壯千萬。财賦狀況近年也大有改觀,再供養數萬軍力還是可以滿足的。”文天祥附議道。
“組建新軍并無不可,但是尚需時日,而播州之事已經迫在眉睫,必須采取行動,遏制其借助四川動亂的時機擴充之勢,避免形勢進一步惡化,來日不可收拾!”陸秀夫言道。
“嗯,調動兵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播州山高林密,地形複雜,想要速戰速決也非易事,尚需好好謀劃,不能将國力盡數消耗在一隅之地,拖入持久戰。進而導緻财政枯竭,國力衰退,引發民生危機,那就得不償失了!”趙昺沉吟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