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兀魯帶長歎口氣,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多歲,身子都佝偻下來。而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是後悔,還是難過。他知道張珪敗走,自己隻能困守孤城,朝廷短期内不可能再有援兵到來。但造成這種局面,他也不得不承認有私心作祟
在**勢如破竹攻入河南和山東,進入河北之時,各路宗王紛紛敗北,或死或俘,僥幸逃出來宗王和地方官員及殘軍有數萬人不斷湧入大名府避難,使得形勢一下複雜起來,弄得他焦頭爛額。
大名府是較之其它路府富裕,城池廣闊,糧草充足,按說有這些人的加入可以增加大名府的力量。而這些逃難來的官員都攜帶大量錢财,到此後紛紛置辦宅院,大批購入糧食物資,一下将物價推高數倍,且有敗軍生活無着在城中騷擾百姓,劫掠富戶,攪得是烏煙瘴氣。
兀魯帶清楚如此下去,大名府必然民心離散,于是他以錢糧供給相脅,迫使逃入城中的官僚和宗王們放棄兵權,隻保留少量親軍,将城中的軍隊重新收編整合,得兵二萬餘,加之自己所屬有兵四萬餘,掌控了城中的兵權。
對于張珪的到來,他起初是歡迎的,畢竟當下各路宗王皆已戰敗,他獨木難支,有其策應和牽制**他當然樂見其成,即便付出些代價也是情願的。但是随着戰事發展,張珪意識到有被**圍殲的危險後,便想入城自保,就讓兀魯帶不大情願了。
畢竟張珪身居高位,又有大汗聖命在身,麾下有六萬精銳侍衛親軍,兀魯帶知道這不是自己一個地方宗王所能抗拒的。所以他雖派出大名官員前往迎接,但本心是不願意的,隻是迫于形勢而已。
所以當兀魯帶發現張珪部被**包圍,困于城下時他救援消極,想待其實力被削弱後再迎其進城。彼時其實力受損,自己又掌握城中的錢糧,就可以迫使張珪不得不向他低頭,看他的眼色行事,權勢滔天也得任他拿捏。。
沒想到卻是弄巧成拙,兀魯帶沒有想到**的防禦是如此嚴密,戰鬥力之強也遠勝想象。而張珪所領的侍衛親軍敗的如此慘,讓他有些後悔剛剛在張珪發起最後一擊時沒有及時出兵接應,又怪其爲何不再多堅持一會兒。
但現在大錯已經鑄成,兀魯帶追悔莫及,想想自己的下場也是不寒而栗。張珪若是逃得性命敗回京城,定然會上奏大汗将兵敗的原因歸咎于他,即便自己堅持到**退兵,朝廷追究下來也是性命難保。
此外,城外的近二十萬大軍圍城,大有不迫城池誓不罷休的架勢,而在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兀魯帶也不知道自己能堅守多長時間,朝廷又會何時派兵解圍?可無論如何自己的下場似乎都不太妙,何去何從也該做出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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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一月,大都大明殿中盡管溫暖如春,但是裹着皮裘的鐵穆耳依然覺得冷,就像赤身**的站在雪地中一般。他将殿中的人全部趕了出去,如同一頭困獸般的轉來轉去,他不明白事态爲何會演變到不可收拾的狀态。
“難道是自己對南朝不恭嗎?”鐵穆耳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自己繼位之後對南朝稱不上畢恭畢敬,卻也禮數不缺,‘歲賜’從未短缺,從來都是按照合約準時送到,每逢新春也會遣使送上賀表,但有所‘求’也是有求必應,隐忍退讓,從未怠慢過。
“又或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鐵穆耳也否認了。自己四時祭祀不曾斷絕,甚至親自上壇親祭。每逢大事必會請示天地鬼神,得到預示後定遵照執行。而對祖宗的更不會虧待,年年歲歲祭祀不斷。
鐵穆耳思來想去,自覺沒有虧欠之處,可當初不過是因爲自己内部些人争權奪利引發的内讧,現在竟然導緻有了滅國之虞的狀态。南朝自出兵不過兩個月,便先後攻滅山東、河南全境,河北南部也盡數陷落。
“張珪小兒誤我!”鐵穆耳忽然找到了原因恨恨道。
當局勢尚未惡化之時,張珪便屢屢進言稱南朝狼子野心,對中原賊心不死,要予以警惕。自己便遣其回京主持軍務,沒想到其不能制止諸位宗王内鬥,反而導緻歲賜被劫,頻頻發生己方邊軍以剿匪之名越境襲擾之事,惹得南朝動怒,憤而用兵發生兩國間沖突之事的發生。
想到此鐵穆耳恨的牙癢癢,這厮在沖突愈演愈烈的時候,居然不約束諸宗**,反而頻頻上書稱南朝動兵并非簡單,而是要大舉北侵,請旨增派援軍南下增援以應不測。而自己一時不察,竟然被其危言聳聽之詞所迷惑,下旨令其率軍增援,統領諸軍應對。
也許正是因爲增兵之事,徹底激怒了南朝皇帝,于是先下手爲強,大舉調兵過境侵入山東和河南等地。可歎的是地方糜爛之極,那些宗王們居然不堪一擊,月餘時間竟讓失地千裏,使得**長驅直入。
可是張珪卻行動遲緩,怯敵不戰,屢屢不從朝廷調遣,抗拒旨意更改行軍路線,導緻戰局進一步惡化,自己還掉進了南軍的陷阱,被圍于大名府外。而其到此時仍然執迷不悟,猶豫不決,最後竟然放棄大名,向北突圍,遭到南軍追殺,六萬大軍僅有三千餘人逃脫。
可氣的是張珪這賊子在戰前稱‘我朝以騎射見長,凡對敵而與我較騎射,必敗之道也’,還成‘南朝火器犀利,全仗火炮,而敵炮之靈便亦在借水路之便調運。今江河結冰,舟船不行,若在陸,即無此靈便矣’,又稱‘南軍**除炮利有準,不及我擡槍射遠,且可透重甲’。
戰後奏表卻又另一番嘴臉,盡是托詞之語,言‘戰之始,末将督軍以**悉力環攻,鏖戰兩時之久,逆夷已将退卻。正在吃緊之際,不意槍炮雨發,以緻敗落’,‘臣遣千騎突陣,敵情兇悍,深知兵法,猬集成団陣,施以槍炮,衆騎紛紛中彈墜馬,所乘戰騎,當時陣斃’。
對于突圍也稱是不得已之舉,說‘糧草困乏,時将耗盡,兵士宿于冰雪之中,日益艱難’,‘城守接應不利,以緻每每破陣突至城前,無功而返’,‘臣分兵兩路破敵陣,皆據城咫尺之遙,城守不遣一兵一卒接應,吊橋不落,城門不開,敵軍壓迫不得不轉而向北突圍’等等,都是委過于人之語......
“來人,拟旨!”想到此,真金惱火異常,沖着殿外大吼道。
“大汗!”話音一落,便有書寫聖旨的紮裏赤進殿施禮應诏。
“樞密院副使張珪欺瞞朝廷,謊報軍情,不遵旨意,擅斷軍機,以緻兵敗,着除去其職,押送回京問罪,查封其府邸,家眷盡數拘押候罪......就找此意潤色,送中書省即刻辦理,不得有絲毫遲誤!”鐵穆耳邊想邊說,卻又覺得恨意無法表述,又吩咐道。
“是,是!”紮裏赤皆是大汗近臣,最能察言觀色,看出大汗對其恨意滿滿,很快一份極盡惡毒之詞的聖旨便起草完畢。鐵穆耳看了一遍,也覺得有些地方過分,令其略做修改後,重新謄寫送往中書頒旨。
但時間不長,又有内侍前來通報安童幾位重臣請求觐見。鐵穆耳是真的不願意見他們,這幾個人就像烏鴉一般,說的沒有一件好事。而聖旨剛傳過去,他們便來,定然是給張珪求情的。讓他更願意召見,但想想還是點頭讓他們進來觐見。
“大汗!”安童、闊裏吉思、不忽木和李思衍等人進殿後施禮道。
“張珪之事,朕意已決,你等不必再言!”鐵穆耳不等他們說話,便搶先道。
“大汗,臣等非是爲張珪之事而來,另有要事禀告!”安童愣了下再施禮道。
“哦,請言!”鐵穆耳聽了面色稍緩,讓他們坐下說話。
“大汗,大名王兀魯帶獻城投降南朝,大名府已失!”安童歎口氣道。
“兀魯帶降了?!”鐵穆耳聞聽不敢相信,可看看衆人的臉色,又确定是真的,怒道,“下旨奪取封号,收回其草原封地,子女部族皆收官爲奴!”
“是,臣立刻便吩咐下去!”安童見其死地竭力的樣子,不敢違拗道。
“大汗,還有一事禀告!”闊裏吉思待其稍微平靜才道。
“說!”鐵穆耳斜了他們一眼,有些無奈地道。
“大汗,據探子禀告,南朝皇帝離開開封,前往鞏義祭陵!”闊裏吉思小心地道。
“南朝小賊不是一直在臨安嗎?他又何時到的開封!”鐵穆耳聽了像是被踩了尾巴,跳起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