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怎麽了?”王應麟見了皇帝大吃一驚,隻見陛下臉上腫脹未消,很多地方已經破皮。
“并無大事,山中蚊蟲可能嫉妒朕太過英俊,輪番叮咬不休!”趙昺摸摸臉苦笑着道。
“唉,皆是臣等無能,還讓陛下親涉險地!”王應麟面帶愧色施禮道。
“臣(屬下)等無能,望陛下保重龍體!”皇帝深入敵後偵察,這事兒隻有幾個近臣知曉,并一直處于嚴格保密之下的。盡管許多人不知道内情,可皇帝的臉被蚊蟲叮咬成破西瓜一般,大家就知道陛下肯定是跑到前線去了。
“朕臉上破點皮而已,與你們何幹,又有什麽罪。”趙昺有些無奈的擡手讓衆人免禮道,“先說下整軍和練兵的情況吧!”
王應麟等人依次彙報了近二十天的整軍和領兵情況,總體上來說還是很好。通過整頓一些精于指揮,擅于帶兵的将領得以提拔,而那些混日子的軍官被罷黜,或調離指揮崗位,使得士氣大振。而後勤保障随着水路的全線貫通及威脅陸上交通線的敵軍堡寨被拔除,情況日趨好轉,各種物資得以順利送到前線。
軍事方面通過以戰代練的展開及在督導組的指導下,有選擇的攻取了一系列堡寨,士兵的個人技戰術得以強化,基層軍官的戰術指揮能力得以提升。而中高層軍官的戰役指揮、謀劃及諸兵種協同作戰水平随着一批有能力的軍官履職,整體水平有所提高。
不過在戰鬥中也暴露一些問題,官兵普遍反映支援火力不足。在山地作戰中,重炮和中型火炮不便于攜帶,視野受到樹木阻礙和使用受到地形的限制,不是難以開辟炮陣地,就是難以命中目标。迫擊炮擁有輕便,便以攜行,開設陣地簡單,且能夠對隐藏目标進行打擊等優點,受到基層官兵的歡迎。
但是迫擊炮殺傷力弱,抛射距離短的缺點也很突出,無法摧毀以石頭堆砌和原木構築的寨壘,即便進行長時間的火力準備,也難以隐蔽其中的敵軍造成較大的傷亡,在其後的進攻中仍能形成極大的阻礙和造成較大的傷亡。
趙昺聽罷心中有了底數,對衆人的工作表示滿意。随後讓徐無難介紹了放棄曆史上那種攻襄陽先拿下外圍山頭的慣性打法,避開敵人重兵防衛的山頭,選擇從西面薄弱點進攻襄陽城的思路。然後又令人搬出細化後的沙盤,對城西地形和敵軍的布防情況進行了詳細說明,最後讓衆将讨論‘直取襄陽’的可行性。
“陛下,從蒙元的布防态勢看,其将主力至于城南岘首,并以舊有城堡爲基固守,的确給我軍自南路攻城造成很大阻礙。而從城西突入,隻要避開設防嚴密的虎頭山城,拔取琵琶山和龜山兩座山堡就能直驅城下。但是城西地狹不利兵力展開,且隻要一處受阻,就會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反而會弄巧成拙。臣請陛下三思而行!”張霸首先發言道,顯然并不支持打破慣例,冒險從城西攻城的設想。
“臣以爲張參議所言極是,如今我軍兵精糧足,不必急于速勝,而應穩紮穩打自南攻城比較穩妥。從西進軍一旦失利,我軍士氣受損不提,也有損陛下百戰百勝之名。”王應麟從開始就不大贊同皇帝行險,再看陛下親自探路回來回來後搞成這個樣子,更加不願意。
“王相,如今已經立秋,早有一個月便進入仲秋,彼時正是蒙元戰馬膘肥體壯和秋糧收獲之時,草原諸王軍便會大舉南下。而我軍若是仍無法攻克襄陽,就要分兵阻擊自北而來的敵援軍,兵力就會捉襟見肘,陷入持久戰,消耗的錢糧也是未知之數。”林之武言道。
“且蒙元祈和使團已到臨安,襄陽戰事不決,則我方就不能與其舉行和議,蒙元方面得到草原王軍增援後,也定然會遣兵至淮北施壓,使得部署于兩淮的各軍承受更大的壓力,無法向荊襄增兵。進而影響到陛下盡快結束北伐,鞏固兩淮和荊襄,與民休養生息的戰略。”
“屬下以爲自西直驅城下可以一試!”這時倪亮起身道,“現在敵軍在城西防守薄弱,并不需要大軍,隻要遣一支精銳攻破兩寨,打開通路後,然後立即攻城。”
“都帥,我軍僅以一軍攻城,兵力與襄陽守敵兵力懸殊,恐難以速勝。”張霸搖搖頭道。
“未必,襄陽守軍屯于城中兵力約有三萬餘,大部兵力皆布置在岘首山城中,難以一時回援。且在撤兵途中也會受到我軍布置在南部的兵力追截,如此襄陽就會兩面受敵,他們是不敢輕易撤軍的。而我軍一旦在短時間内攻下襄陽,則斷絕了布置于岘首山城中的糧道,那時他們除了出降,就能餓死山中。”徐無難起身指着沙盤道。
“都帥所言有理,攻取襄陽不必調集荊襄所有兵力,以八軍繼續攻取谷城,以此斷絕襄陽外援。六軍則依然對城南岘首山中的敵軍施加壓力,做出進取之勢,使其不敢輕易回援。而駐樊城的我軍可在水軍的協助下,同時做出攻城的态勢,迫使城中守敵兩面設防,分散他們的兵力,給從西攻城的七軍創造條件。”
“如今急需解決的是如何能夠在敵襄陽援軍到達之前連克琵琶山和龜山兩寨,否則自西進兵就無從談起。”倪亮也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歎口氣道。
“速破兩寨的關鍵在于如何使用火器在短時間内摧毀敵軍設置的關隘,以敵巨大殺傷!”徐無難這回爲難地說道,他也知道當下軍中尚沒有如此威力的武器。
“如果朕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們能否保證連克兩關,直取城池!”趙昺這時沉聲問道。
“陛下,屬下以爲可以做到。”倪亮想了想擡頭施禮道。
“好,朕會盡快想出解決的辦法。”趙昺點點頭,轉而再問道,“連克兩關,再破鐵佛寨,兵進城下,這是場硬仗,你們以爲誰可承擔此任?”
“陛下,可調禦前護軍一旅,他們能攻善守,作戰意志堅決,定能一舉成功。”王應麟見難以再阻止陛下的決心,施禮提議道。
“嗯,王相的提議很好,護軍一旅乃是我朝一支勁旅,自成軍以來攻城拔寨未曾一敗。”趙昺又問道。
“陛下,臣以爲七軍可擔當此任。”荊襄總管府都虞侯蔣睿沉默片刻起身施禮道。王應麟的提議可以說讓荊襄諸将感到很難堪,這本是自己的任務,現在卻要将主攻讓位于客軍,可以說将荊襄三個軍的十萬官兵的臉都打的啪啪響,以後隻怕被降爲末流,再難以出頭了。
“哦,此戰的意義,朕想必不用多言。若是失敗,要承擔什麽樣的責任可明白?”趙昺看向其沉聲道。
“臣願立軍令狀,若是不能完成任務,甘當軍法處置!”蔣睿再施禮道。
“末将也願附議,七軍若不能如期攻克襄陽,提頭來見!”張霸咬咬牙也起身施禮道。
“我等皆願具狀!”荊襄總管府軍政諸将皆起身施禮道。
“好,那主攻襄陽的任務就交予七軍,若是兵敗,你們便自行了斷吧!”趙昺冷冷地說罷,拂袖離座而去。
“臣(末将)謝陛下,恭送陛下!”荊襄諸将再次施禮高聲道……
王應麟覺得皇帝的定議太過草率,堂議結束後便匆匆追到後衙見駕,卻見小皇帝沒事兒人一般坐在榻上喝茶,案上放着紙筆,似是塗鴉般的在紙上勾勾畫畫。
“陛下,臣以爲還需慎重些,荊襄各部雖然經過整訓有所提高,但是終歸積弊已久,難以盡數剔除!”王應麟沒有寒暄,直言道。
“王相勿急,坐下說話!”趙昺笑笑讓其在下手坐下,又親手給其斟了杯茶道。
“臣怎能不急,其中若有差池,豈不前功盡廢了。”王應麟坐下仍是滿面愁容地道。
“王相所言,朕皆清楚!”趙昺示意其喝茶,接着道,“今天荊襄諸将敢在朕前立軍令狀,其實讓朕很欣慰,說明他們并非沒有血性,尚知廉恥,沒有紫绀堕落。”
“陛下難道是在激将?”王應麟端起茶杯,想想又放下道。
“俗話說:打将不若激将勇。我們這段時間對荊襄各部已經打壓的很厲害,已經激起了他們的傲氣,若是他們依然恭順不敢有一絲抗拒,朕倒是瞧不起他們了,待戰後便會取消荊襄各部的軍号,将他們拆散重新整編!”趙昺輕笑着道。
“陛下竟然有如此決心?!”王應麟聽了反而一驚,小皇帝心中竟生出如此的打算,可見其氣魄之大。
“當然,大宋每年靡費重金,絕不是養群廢物,而是可以保家衛國的勁旅!”趙昺正色地道。
“哦,但願他們能知恥而後勇,不會讓陛下失望!”王應麟聽了卻患得患失起來,反而開始擔心荊襄諸部的命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