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人将襄陽周圍的山統稱爲岘山,岘首山、龜山、萬山因其地理位置和相應的地位,分别被稱爲岘首、中岘和上岘。若是不知内情,即便是當地土人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地方,或者就是驢唇不對馬嘴,将你引導到錯誤的地點。
這也就如同自己用化名一樣,内部人知道黃五郎就是皇帝,但外人就以爲其不過是一個普通兵卒。這樣即使蒙元發現了他們這支偵察隊,也不會窮追猛打,若是知道大宋皇帝在其中,隻怕讓他們将山翻個個兒也定然要将趙昺捉住不可。
“五哥兒……有什麽不對嗎?”劉通見皇帝瞅着地圖出神,輕聲喚道。
“哦,着地圖太好了,标注的如此詳實,怎麽朕沒有?”趙昺擡起頭,有些疑惑地道。
“五哥兒,這地圖是由事務局交通部繪制的,隻供給各地交通員使用,以保證他們在出現極端的情況下,也能将情報及時轉出。”忠于皇帝這是事務局核心及骨幹層要遵守的鐵律,在任何情況下皆要無條件服從,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保護皇帝的安全,劉通自然不敢隐瞞道。
“正因爲如此,這些地圖都是絕密,不會輕易示人。我們也是因爲此次任務特殊,經大頭領批準才從交通部申領了一份,否則也是見不到的。”
“原來如此,我還怪不得你們,不過此事你們做的甚好。但是也告訴你們大頭領,待我回家後定要踹他兩腳,這等好用的東西也不給我謄畫一份。”趙昺習慣性的摩挲着下巴道。
“是、是,我一定及時轉禀。不過還請五哥兒腳下留情,踹的輕一些,否則大頭領非得将我等踹死。”劉通苦着臉道。
“哈哈,你倒是有趣。不過昨日将我的轉的暈頭轉向,現下陪我前出看看地形,也免的轉了幾天,還不知道哪裏是哪裏!”趙昺笑笑道。
“五哥兒還是歇息片刻,吃些東西,這些事情還是我們去做。”劉通說道。
“錯了,人有專攻。”趙昺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絕地求生,千裏奔襲,殺人于無形,你們皆是把好手,我是拍馬不及。可是行軍打仗,攻城掠地,你們就要甘拜下風了,有些東西不是親眼看看終是不放心。稍有差池,死傷又何止千萬,勞而無功不說,還要贻害百姓,餓殍遍野。”
“唉,大頭領常贊五哥兒乃是天縱奇才,心懷天下,實乃是我大宋億萬黎民之福。我等也希望有一日能見天顔……”劉通歎口氣言道。
“呵呵,見了便後悔不疊,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凡人一個。也沒有三頭六臂,騰雲駕霧之能,走了一夜路便累的跟狗一樣!”趙昺打斷其言,嬉笑着道。
“不、不,小的絕無此想,而是見了愈加敬佩和驚歎。”劉通連連擺手道,“我等到禦前也有二十餘日,從未見五哥兒休息半日,日日皆是三更才眠,日出則起。食與軍卒同竈,穿也是兩身舊衣,住也是陋屋破廟可栖身。”
“若是昨夜,五哥兒與我等皆是全副武裝行軍,大家初時以爲行不過數裏便會由人代勞,甚至半途折返。沒想到五哥兒竟然能跟上我等的步伐,行程過半後才有侍衛強行分擔負重。讓我等兄弟佩服不已,要知這種強度的山中行軍,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軍卒也是難以跟的上的。”
“原來如此,我途中還想是不是近些時日疏于訓練,以緻體力退消。但與爾等相較,還是差的太遠了,不過我以後也要勤加鍛煉,免得被你們笑話!”趙昺輕笑着道。
話雖如此說,可他心中還是美滋滋的,畢竟不論是行動隊,還是侍衛營的軍兵皆是人中翹楚,放在現代就是特種兵,自己能空手徒步跟上他們,沒有落後半步,也是件足以自豪的事情了。
“五哥兒就不要搶我們的飯碗了,給小的們留碗吃吧!”劉通苦着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轉而又變臉,露出副十分遺憾的面孔道,“不過我們之前也是做足了準備,一旦五哥兒走不動了,便是擡也要擡回去的,如此便也是大功一件,可惜的是這功勞沒了。”
“呵呵,你們大頭領是不是跟你們說過,正是因爲倪都帥當年背着我逃了百裏,才有了今日的富貴,你等才如此熱心。不過這才過了一日,你們還有立功的機會,說不準今夜我就走不動了。”趙昺聽了又是陣大笑,心說這貨有說相聲、演小品的潛質,比之王德有趣多了,要是把他閹了留在身邊也是件快事。
“還有這等好事?大頭領從沒有對我等說過,想必是不想讓我等立了如此大功,來日便居于其上了。但是今日既知,還請五哥兒給個機會,日後我再也不必受大頭領的腌臜氣了。”劉通驚喜過後,又‘認真’地道。隻是若讓他知道陛下剛剛心中所想,會不會當下吓得落荒而逃呢?
“五哥兒,吃些東西吧!”牛來福這時走過來道。
“嗯,吃飽了,睡一覺,待霧散後叫醒我!”趙昺接過牛來福遞過來的幹糧和水壺道。
“是……”牛來福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大家都有了嗎?”趙昺找了個水窪洗了下手,然後随意的在身上蹭了蹭問道,見其點點頭,便打開用油紙包裹的幹糧指指幾個人,“你們也一同吃吧!”
“好!”劉通被小皇帝這個十分接地氣的動作驚得愣住了,在傳說中皇帝每餐少說都是幾十樣飯菜,用的也是金盤、金碗、金筷子,旁邊有内侍伺候着,用什麽皆是由他們代勞,就差喂到嘴裏了。來了幾天,見小皇帝與大家一起吃飯已經感到十分意外了,而今就像個鄉下人一樣将手蹭兩下就去拿吃的,還是将他驚住了。
“這鬼天氣,太潮濕了,什麽東西都難以保存,放不了幾日就該吃長毛的了!”趙昺打開紙包看着包裹的食物歎口氣道。
“有炊餅和鹹肉就很好了,五哥兒吃過那種壓縮幹糧嗎?那家夥倒是保存的時間長,可是硬的跟石頭似的能砸死人,幹的能噎死人!”劉通和幾個沒有值守的行動隊員也圍過來,他偷眼看看陛下的紙包中的食物與自己的無異,皆是炊餅和鹹肉,便調笑道。
“噗……”牛來福聽了卻趕緊扭過頭去,一下笑噴了。
“我說的是真的,笑什麽?”劉通看看幾個侍衛都強忍着笑,憋的很辛苦,而皇帝卻是一臉尴尬之色。
“劉通,你說的那玩意兒就是五哥兒發明的……”劉通沖陛下努努嘴道。
“你們吃的還是改進版的,當初五哥兒試制的時候,就要我們侍衛營的人嘗試,每次至少連吃五天,以檢驗是否能提供足夠的體力,吃的大家……”彭虎在旁一言難盡的補充道。
“五哥兒,我實在不知,還請饒恕冒犯之罪!”劉通吓一跳,自己這可是犯了妄議聖上的大罪,連忙請罪道。
“沒事、沒事,這幫貨們試吃的時候,暗地裏沒少罵我!”趙昺指指幾個侍衛笑罵道。
“絕對沒有罵過五哥兒的事兒,我們隻是抱怨了幾句!”罵皇帝那是死罪,牛來福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不過說真的,那東西也是不大好吃,但是總比餓肚子要強,打急眼了還能掏出來當闆磚使,砸死幾個敵人呢!”趙昺并不在乎他們是罵,還是抱怨,東西那麽難吃再不讓人家罵幾句,豈不沒了天理。
“是、是!”劉通哪裏還敢再多嘴,也不敢笑,隻能小雞吃米般的連連點頭應着,反倒是幾個侍衛竊笑不已。
“那個東西起初是給水軍專用的,他們在船上有熱水可以泡泡再吃,而那裏邊不僅有果脯、豆粉、食鹽、面粉,我還加了些糖霜。雖然不大好吃,但是那麽一小塊就可以讓人維持足夠的體力,堅持作戰。”趙昺咬了口也并不松軟的胡餅,又吃了口打死賣鹽的鹹肉,再喝口水道,“待北伐結束,我有了時間再進行改進,讓他變得酥軟些,口感更好些,先給你們試用,提提意見!”
“五哥兒英明,不能總禍害我們侍衛營,也該讓其他兄弟們分擔一些!”牛來福連聲稱好道。
“小的們願意爲五哥兒分憂!”劉通看幾個侍衛的表情就知那絕對不是好事兒,且被陛下禍害的不輕,可自己卻無法推脫,還要裝出十分榮幸的樣子正色道。但心中卻想着無論陛下做的多難吃,隻要死不了人,自己都要說好,然後讓全軍的人都能早日吃上,這個虧絕對不能自己吃。
“唉,這事兒都愁死我了。”趙昺邊吃邊歎口氣,愁容滿面地道,“我們以後終歸要與蒙元決一死戰的,那時就要深入草原、漠北,糧食運輸将更爲困難。這就需要能做出一種便于攜帶,又能長時間保存,方便食用的應急食品,可惜試制了多次都不理想。”
“五哥兒……”劉通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而心中十分感慨,皇帝日理萬機,不僅要操心國家大事,還要想到這些吃什麽的‘小事’,真是太難了。
“大家行軍一夜皆疲乏了,輪換着休息,我就偷個懶,不跟你們輪值了!”趙昺根本沒有注意到其的表情,而是三口幾口的吃完了三個胡餅,又喝了半壺水,抹抹嘴道。
“我等應該的,五哥兒自便!”幾個人齊聲道。然後目送陛下拎着背囊在邊上尋了塊稍微平整的地方,将雨衣鋪在地上,然後拿過内衛遞過來的睡袋半鋪半蓋,枕着背囊和衣而眠,不一會兒就傳出輕微的鼾聲,顯然也是累的不輕。
“五哥兒向來如此嗎?”劉通問牛來福道。
“五哥兒待下向來和氣,也好伺候,從來不拿屬下撒氣,開幾句玩笑也不會着惱。而在衣食住行方面都不講究,隻要幹淨就好,其它的并不挑剔。但是絕不能作出有違軍紀和法度的事情,他不僅不會爲你開脫,且會嚴懲。而我們也不能因爲待下寬容,作出不合體統,有違聖意的事情。”牛來福輕聲道。
“說的極是,這方面我們也要向侍衛營的兄弟們學習!”劉通指指幾個行動隊的人言道,而心中對皇帝的敬佩又增加了幾分,暗道難怪大頭領對陛下如此忠心,如此多的軍将死心塌地的追随左右,自己若是能留在陛下身邊此生足矣……
時至正午,趙昺就像裝了鬧鍾一般準時醒來,他将衆人分成了三組,自己和兩個随行的參軍各領一組,從不同的角度進行觀察,分别繪制地形圖。
趙昺看中了一個視野開闊的高地,他們從林中潛行接近後緩緩爬了上去,隐蔽在茂盛的灌木叢中,四個内衛潛伏在他周邊随時提供保護,劉通領兩個隊員前出擔任警戒,牛來福則讓侍衛占據要點控制了上山的幾條小徑,一旦有敵來襲可以掩護陛下迅速撤離。
趙昺卻沒有那麽緊張,半蹲在樹叢之後端着望遠鏡向四周觀察。他通過太陽的位置很快标定了方向,而他們的位置處于虎頭山麓,在他們的東南方向就是虎頭山城。
當年宋蒙戰于襄陽,蒙将阿術在襄樊西部的萬山、百丈山築長圍,又在南面的岘山築城,連接諸堡,完全切斷了襄陽與西北、東南的聯系,使襄樊成爲一座孤城。這一時期元軍在襄樊外圍修築十餘餘處城堡,建立起長期圍困襄樊的據點,完成了對襄樊的戰略包圍,虎頭山城就是其中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