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以爲是如此,但是一段時間後就覺得自己受了騙,中了影視劇的毒。真實的皇帝出行并不像電視劇中的那樣浩浩蕩蕩,其實就是一群保護皇上的人,雖然人挺多的,但是也并不像電視劇中的那樣。
起初趙昺也不大相信,以爲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趕上大宋朝亡國之際,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已經沒有心情,也沒有實力來講排場了。但是在瓊州穩定下來以後,他才明白除非是皇帝登基,拜谒祖靈等國家大事才會出現電視劇中那種隆重的場面,真正的皇帝出行其實很普通,尤其是宋朝,皇帝出行更是随便的多。
因爲當時宋朝都城汴梁存在相當嚴重的“侵街”現象,即道路兩旁的商鋪、攤販爲了擴大生意,擴大場所範圍,甚至搭建違章建築,這就給皇帝和官員的出行帶來了阻礙。面對這種情況,北宋朝廷采取的對策是縮減皇帝出行的儀仗規模,對于關乎民生的違建不強行拆除,對商業性質的違建征收稅金。
這也使得北宋中後期的皇帝出行成了曆朝曆代中的“奇葩”,不再具有什麽威儀,而是與路上行人交雜而行,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及儀仗隊伍,都混在人群中,“士庶觀者率随扈從之人,夾道馳走,喧呼不禁”的場面才是常态。而南渡之後,行在留杭州,那裏的條件更差,基本上還是延續了北宋的規矩。
趙昺更是個不喜歡這種前呼後擁的場面,爲了什麽儀式感而勞民傷财,攪得四鄰不安,一切皆是能省則省了,出門也是輕車簡從,自己隻帶着幾個内衛出門的事情也沒有少幹,所以此規矩倒是很對他的胃口,自然也沒有修改的念頭,甚至還有從簡的趨勢。
本來時隔五十餘年後再度收複南京,皇帝拜祭原廟應該是件盛事,且具有極大的政治意義,但是趙昺也不想搞那麽大的場面,可想着當前雖然局勢趨穩,但仍在戰時,有必要炫耀武力,一者可以提振士氣,二者可以震懾宵小,就也稍稍松了口,入城和祭拜儀式要簡樸隆重而不奢華。簡單點兒說就是少花錢多辦事,便宜又實惠。
皇帝可以說簡單,但是底下的人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不僅來路上護駕的全軍戒備,時刻準備應對不測,趙孟錦也是調動沿途諸軍備戰,駐守應天府的第一軍三個師最遠的都外放到五十裏之外,嚴防蒙元襲擾聖駕。在現代領導出行一般都會有警車開道,沿途戒嚴,禁止通行。古代帝王出行時同樣會如此,但這種交通管制叫“出警入跸”,也就是肅清道路,禁止行人通行。
出警入跸始于秦,而單純的“跸”,也就是封路警戒,早在周朝便已開始。百姓沖撞儀仗叫犯跸,要遭治罪。《儀制令》,上有四行小字:“賤避貴,少避長,輕避重,去避來”,即古代的日常交通規則,意即一般平民百姓要給官員讓路,年輕人給長者讓路,輕裝車要給載重車讓路,出城的要給進城的讓路。其中,“賤避貴”就是根據等級而定的回避制度。
太祖趙匡胤也曾規定,“大小官員相遇于途,官級懸殊者即行回避,次尊者領馬側立,稍尊者分路行。”官員出行,凡官職低的官員乘轎出行,在路上碰到官職高的官員,一律都要停下轎來避到路邊,官職低的官員本人還必須來到大街邊上迎着上級官員的大轎挺身長跪,待官職高的官員過去,方可重新上路。軍民人等在街市上遇見官員經過,必須立即躲避,不許沖撞,若有沖撞,将被治罪。官員尚且如此,老百姓更不用說。
帝王出行時的交通管制更屬于“高級别”的,平日裏則也有嚴格系數相對較低的交通規則。就在皇帝祭天的功夫,辎重旅和第一旅大部已經入城,接管了隔城的城防,并在沿途路口設卡、警戒,充當‘清遊隊’,其作用是清道。當然這并非是宋代的獨有配置,而是曆朝都有關于道路的明确規定,某些朝代還設有專門的“清道使”官職,負責出巡道路的規劃和清理。
清道的對象有二,一是道路本身,另一是人。
清路不僅是實施交通管制,清理路上的行人,還有所謂的“淨水潑街,黃土墊道”。不過這也并非僅僅處于對皇帝的敬意,而是有着非常現實的必要。當時的幹道,沒有現代的水泥、柏油路,都是由黃土混合沙石用石碾碾壓築成,在刮風的時候,塵土飛揚,路面被車輪碾壓破壞坑坑窪窪。用黃土鋪墊修整道路,再潑上淨水,減少揚塵,就成了必要工作。
針對人的清道主要是回避制度。這事兒的處理難度更大,很需要官員講政治和講工作方法。因爲皇帝既希望老百姓回避,不影響安全和道路順暢,又希望老百姓能得見天顔,顯示天子威儀。因此,回避不等于清場,還得盡可能有百姓在道路兩旁跪拜。
所以,地方官員既要約束百姓,不得驚擾聖駕,又得将民衆集中,組織他們于道旁跪拜,充作皇帝出巡布景闆,也是最讓迎駕的官員頭疼的事情。而在這個非常時期,蒙元重新集結的大軍距應天府不過五十裏,城中雖經過幾次整肅,但也難保其中沒有蒙元的殘渣餘孽及伺機刺王殺駕的亡命徒。這讓趙孟錦人不得不更加謹慎,将保證陛下的安全作爲第一要務,從簡也正合他們的心思,并沒有人覺得不妥……
入城部隊全副武裝向城中開進。此時趙昺換上了一身軍禮服,其樣式以仍采用現役的軍裝的基本款式,顔色上紅下黑搭配,但是裝飾了肩章绶帶,帽頂飾黃色長纓,足蹬長筒馬靴,腰系掌寬的犀帶,上懸柄寶刀,騎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甚是威武。
隊伍以騎兵旅一團爲先導,樂器也屏棄了從前的鑼鼓絲竹,而是以軍号爲主,奏起軍樂,随後跟進的禦前護軍一旅一團徒步輕裝跟進,随着樂曲的轉換高唱軍歌。而親衛團則充任了儀仗隊,皆換上軍禮服,高擎各色旗幟,在中國古代常用的旗幟有九種,據《周禮》記載,這九種旗幟分别是:“日月爲常,交龍爲旂,通帛爲旜,雜帛爲物,熊虎爲旗,鳥隼爲旟,龜蛇爲旐,全羽爲旞,析羽爲旌。”
而在九旗之上有一大旗名爲三辰。三辰旗就是日月星辰旗,日月星謂之三辰,畫于旌旗,象天之明。三辰象征天、昊天上帝、天道,是自舜帝以來代表華夏天子最尊貴的标志。三辰旗後,華蓋之下便是皇駕,侍衛營随行護持,趙孟錦和倪亮左右伴行,其餘僚臣随後跟進。
趙昺在馬上正襟危坐,眼睛卻是左顧右盼。應天府城在宋朝四京之中算是最小的,但是比之一般的城池也算是較大的,周回一十五裏四十步,中有隔城,東有關城。過去的繁華自不必言,随後被金國作爲都城又遭兵火,但是蒙元占領後作爲一地的府治也得以重建,幾十年後已經逐漸恢複。
沿途所過,趙昺發現城中道路平整寬闊,主幹道上鋪着石闆,兩邊房屋毗連,酒旗高挑,幌子随風搖擺,彩棚林立,無不呈現着繁華和熱鬧。看來當時元軍在宿州大敗,守城的敵軍驚慌之下棄城而走,并沒有來得及對城池進行破壞,使得應天府得以保全下來。
而另一個原因,很可能是因爲商丘作爲大宋朝的龍興之地,四京之一,自古又是重要的流通節點城市,随着宋時政治地位的提升,城内繁華隻是一斑。而過去定也一直受到皇室的看顧,忠君的思想濃厚,雖然已經淪陷百年,但這種忠君文化得以傳承,也就是對宋朝還是有感情的。在宋軍接手後,百姓并沒有激烈抵抗,甚至還有所期待。
“萬歲、萬歲、萬萬歲……”行駕所過,路邊跪伏的百姓齊聲山呼萬歲。趙昺面對‘熱情’也擡手行軍禮,侍衛營官兵在馬上行拔刀禮,沿途警戒的官兵則施持槍禮還禮。他眼神掃過,百姓的衣服雖說不上光豔,但是迎駕時也是特意換上的新衣,眼神有的熱烈,有的新奇,還有的迷茫,可更多的是對新王朝的期盼。
這種夾道歡呼的場面,即便是不喜此種場面的趙昺,還是有些激動,想着難怪領導們都喜歡這種場面,真是能讓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升起種傲嬌的情緒。可惜進入皇城的路并不長,半個時辰行駕就自城門而入,将歡呼聲抛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