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錦在接到徐州守敵棄城倉皇而逃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脫離大隊人馬,僅帶領部分幕僚及置司親兵營,在第一軍騎兵團的護送下星夜趕赴徐州,并令兩軍加快行軍速度。他趕到徐州後,立刻召見騎兵第一師都統錢琳詢問戰事經過。
其實錢琳對輕易得了這麽個天大的功勞也是如在夢中,還弄不清其中的關鍵。他受命趕到徐州是承擔牽制敵軍,并預備一旦禦前護軍未能攔住哈喇魯衛軍的情況下,阻止其進入徐州。在騎一師到達徐州後,敵軍已經退入城中,他們便在城南五裏外紮營,向符離方向派出警戒部隊。
傍晚斥候發現城中有敵軍大隊出西門,前往何處及目的皆不清楚,錢琳命斥候繼續監視敵軍動态,且命全軍進入戰備狀态,以防敵軍夜襲。當部隊集結完畢後,又有斥候報告城中似發生騷亂,多處冒出火光,并伴有厮殺的喊叫聲。還沒等錢琳弄明白城裏到底發生何事,監視出城敵軍的斥候禀告其又返回城中。
錢琳更弄不清狀況了,隻能令人嚴密監視城中動向,但此時城中已然大亂,城外數裏都能聽到城中的喊殺聲和哭号聲。動亂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子時西門又開,敵軍傾巢而出後轉而向北而去,且行軍速度極快,好似逃命一般,乃至錢琳調兵追擊都來不及。
這邊錢琳還琢磨着敵軍出城是要幹什麽的時候,嘿!東門突然大開,無數百姓湧出城門。他急忙調兵圍堵,并驅散人群遣兵入城探查,以防敵軍使詐。而前鋒小隊入城後發現此時城中是一片狼藉,沿街店鋪皆被劫掠一空,道路上随處可見被殺死的百姓,官衙和倉廪被點燃,城中守軍則盡數撤離,尚有潑皮無賴趁火打劫。
錢琳這才揮兵入城,命人撲滅城中大火,派兵沿街巡視、彈壓,凡是有趁機作亂者就地正法。天亮後,出榜安民,點查損失,撫恤被亂兵所殺的百姓,救護傷者,并安置流民。同時急報趙孟錦,請示下一步行動,并請其速到徐州主持軍政事務。
趙孟錦到來後又徹底清查,動亂中百姓傷亡兩千餘人,燒毀房屋四百餘間,城中商鋪十之七八皆遭損失。而豪門大戶損失最重,幾無幸免,家中貴重财物劫掠一空。府庫大火撲滅後,經點驗金銀皆被掠走,而糧食尚能食用的有五萬餘石,絲帛萬匹,其它雜物損失不大,名冊賬簿皆被搶了出來。
稍後,派出的斥候也查明,敵軍自徐州撤出後沒有前往應天府,而是去了沛縣。派往符離方向的哨騎在夾溝集發現谷中敵屍遍野,臭氣十裏可聞,而我軍已經盡數撤離,暫不知去向。趙孟錦立刻将徐州的情況上報行營,待一軍和五軍到達後馬上重新調整防務,收複徐州周邊諸縣鎮。
趙昺看後便想明白了,分明就是留守徐州的敵将在發現哈喇魯衛在夾溝集被全殲,而已撤走的宋軍又去而複返,便意識到已經中計。在哈喇魯衛軍被殲滅後,他們吓壞了,既不想與城池共存亡,又擔心棄城而逃會被懲處。因此便自導自演了這出戲用以逃罪。
對于唐古等三人的精彩表演,趙昺雖然遺憾沒有能将他們攬入團滅的名單,但兵不血刃的占領徐州對于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幸事。
從戰術上來說,作爲淮北戰場的三個支撐點之一,徐州快速的被收複,導緻了符離和應天府‘鐵三角’防禦體系的崩潰,使敵軍無法相互增援,而己方卻可以輕松合兵夾擊其它任何一個節點。從戰略上來說,徐州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無需置疑,不僅成爲兩淮的屏障,也使得江東地區不再直面蒙元的威脅。同時徐州也會成爲淮東防禦體系的重要支撐點,進而成爲宋軍北進的橋頭堡和後勤供應基地。
所以從大局上講,敵軍棄城而逃,趙昺還并不特别上心,畢竟利要遠大于弊。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些酸澀,自己後院的那些‘戲精’們在他離京親征的日子裏,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就沒有安生的時候,與他們的表演比之蒙元這三個貨就要拙劣許多,讓人覺得可笑之極。
趙昺對于奪取兩淮和淮北地區其實很有信心。早在戰略制定完畢,戰役展開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權’,交由幾員大将自由發揮,自己更多的是作爲決策者和協調人的身份來指揮這場戰役。而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對新收之地的定位和發展之上。
在紹興和議後,大宋其實就已經喪失了地形上的優勢。因爲大散關以北的和尚原還有商洛和秦州等地都被割讓,這一帶地形以山地爲主,金人掌握了這個地區,就等于讓原來利于大宋軍隊作戰的地形,變成了宋軍的後勤弱點。
在東線,也是因爲海州、泗州被割讓,導緻後來宋每次東線出兵都要打下這兩個地方,然後再面對以逸待勞的金軍主力的反撲。而淮南的荒廢同樣讓補給變得困難,也特别容易被打反擊。在後來的隆興北伐和開禧北伐中,南宋雖然開局不錯但是很快陷入被動就是因爲于此。而淮南荒廢對後勤影響最典型的戰例就是端平入洛。
在收複兩京行動中,南宋軍隊大本營雖然離開封洛陽不遠,但是後勤跟不上最後導緻功虧一篑。套用那句俗話“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紹興和議嚴重摧毀了南宋的軍事力量,以至于後來南宋君臣想北伐收複中原時,都要遭遇種種困難。當金國終于滅亡的時候,卻迎來了一個更強大的蒙元,使得兩淮地區依然頻繁陷入戰争,經濟無法恢複,終于耗盡了大宋最後一點兒精血。
因此趙昺以爲不論是處于鞏固兩淮,乃至繼續北伐事業,恢複兩淮經濟都是接下來一段時間内的主要任務。但他同樣也知道面臨的困難不少,因爲持續百年的戰争,導緻人口損失極大。而在這個時代,人就是最重要的生産力,沒有人就什麽事情都做不成。
趙昺的設想是從江南人口稠密的地區向兩淮移民,如此即可填補兩淮人口的缺失,同時又可疏解江南‘人多地少’的困境。可說起容易做起來難,由于兩淮當前地處軍事前沿,随時會爆發戰争,另外這一地區不止是荒田無人耕種,水利設施也遭到嚴重破壞,這種條件下誰來都要思量再三。
所以要想将人口吸引到兩淮來,隻靠嘴說和強制是不夠的,而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利益,通過向移民‘放利’讓人自發的來兩淮發展。趙昺就此讓朝廷做出預案,以備戰事結束後就着手實施,陸秀夫等留守的重臣便召集各部臣屬商議此事,制定相關政策。但是政策還未出台,就在朝野上下引發了一場風波,不僅朝中官員紛紛彈劾主持此事的陸秀夫等人誤國,還有人唆使太學生預攔太後車駕上書,在野的官員士紳們也參與其中……
首先遭到攻擊的就是馬政。騎兵适宜于平原曠野的遠程機動作戰,是軍隊中的主要突擊力量。從某種意義上講,沒有一支強大的騎兵,就不可能成爲封建軍事強國。換言之,騎兵的發達與否直接關系到武運的興盛與衰弱。宋軍事上的積弱不振,同沒有一支精幹騎兵有着密切關系。
當下中原近在眼前,趙昺明白要想奪取中原,乃至漠南、東北都要一直強大的騎兵作爲基礎,保證戰馬有穩定的來源就成了當務之急,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養馬,所以制定馬政也是迫在眉睫。兩漢之後,馬政一直是中原王朝的立國之政。而宋朝爲解決馬匹缺乏問題,也數次對馬政進行變動,但無外乎就是在‘官養’和‘民養’之間搖擺。
宋也曾設置監牧養馬,結果不僅成本高、耗費大,需要占用大量土地和官兵,加上管理不善,馬匹成活率極低,馬種低劣,多不能充任戰騎,戰馬匮乏依然如故。南遷之後,江南多水網地帶,不利于戰馬馳騁,加之氣候環境不利于養馬,官辦馬場基本上是名存實亡。
‘民養’基本上就是王安石變法中的‘保馬法’,核心内容就是廢掉牧監,把國營馬場的馬分給有條件的農民飼養,同時免除養馬戶的賦稅和勞役,政府還給予補貼。乍聽上去,也是蠻不錯的政策,這本是謀國之舉,想寓馬于農,但不料百姓後來卻不堪其重。因爲一旦馬匹病疫死亡,就要賠償上萬錢,一般小康之家會由此破産,故而“人人以有馬爲禍”,反而引發民情洶洶,随即也被廢黜。
因此無論朝廷如何制定馬政,都是有利有弊的,所以此次發展兩淮的計劃中,馬政也就成了争論的焦點,但是趙昺知道其中并不簡單,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