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趙昺還令工部侍郎周毅收集紡織工具,加以仿制,進行改進和研究。并在将作監之下組建紡織學堂,招收學生,培訓工匠。且把籌建紡織作坊提上日程,争取在棉花收獲的第一季後能及時投入運行,爲大規模的生産總結經驗,編制工藝,培養熟練工人。
‘咚、咚、咚……’趙昺清晨令王德将書信加蓋行玺,用火漆封好,派出信使速送臨安。剛用畢早膳本想睡個回籠覺,卻聽到戰鼓聲響起,且一陣緊似一陣,他聽出這絕非是聚将的鼓聲,而是在示警。
“陛下,揚州城守軍盡出,向我營方向殺來。倪都帥已經遣将在營前列陣迎戰,并遣人來行營報與陛下知曉!”這時譚飛進帳禀告道。
“嗯,朕知道了,令其指揮應對,随時禀報戰況!”趙昺點點頭,拿過手巾擦擦手言道,他面色平靜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緊張或是興奮。
“是,屬下遵命,即刻報之倪都帥!”譚飛敬禮道。
“大敵當前,譚統領怎生還不布防?”正在此時王應麟匆匆進帳見譚飛往外邊去,将其攔住不悅地道。
“王知事勿要着急,這大營固若金湯,敵軍若想破寨也非易事!”譚飛施禮解釋道。
“陛下安危寄予汝之手,怎能大意,而此次敵軍前來非比前時,乃是精銳盡出,足有三萬之兵,由揚州都萬戶拔都親自督戰。爾等卻如此疏忽大意,萬一有失,吾等如何有顔面回京!”王應麟見其說的輕松,更是又急又氣地道。
“王知事,爲将者要沉穩,汝如此驚慌要動搖軍心的。”趙昺讓小黃門撤去碗筷,笑着插話道,并揮手示意譚飛去回報前方。
“陛下,臣失儀了。但大敵當前,還是請陛下避一避,以策萬全!”王應麟這才放過譚飛上前施禮道。
“行營是朕的駐地,也是中樞所在,更是軍中将士所望之處。若是行營擅動,則會讓将士誤以爲朕未戰先怯,影響士氣。而也正如譚飛所言,隻憑揚州守軍想撼動我軍大營那是癡心妄想,隻怕還會撞得頭破血流。”趙昺言道。
“陛下說的是,但臣以爲此次賊軍來勢洶洶,志在必得,聖駕還是移至水寨較爲穩妥!”王應麟想想還是不肯妥協道。
“王知事,朕是不會前往水寨的,且要親往觀敵瞭陣,以振軍威!”趙昺本不想臨敵,而是交給倪亮全權指揮,但是其一再的要求自己離開,反而激起了他的火氣,卻要親臨戰陣。
王應麟聽罷是一臉黑線,心中暗自後悔,自己本想勸皇帝移營以策萬全,卻沒想到激的其要親臨戰陣。哪裏還敢再說,隻能是好言相勸,才讓小皇帝放棄出營的念頭,可也不敢遠離,陪着其上了營中的望樓觀敵瞭陣。趙昺其實也早有覺悟,當了皇帝便失去了上陣搏殺的機會,便順坡下驢依從了其的意見,帶領一衆侍衛上了望樓。
随着營區的不斷擴建和鞏固,營中的設施也逐漸健全。行營之中也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望樓用于查看敵情之故,其中自也有監察諸軍動靜之意。在小皇帝一行到來前,自有侍衛們在望樓三面圍上毛氈,加了頂棚用于防寒,隻留北面用于觀敵。而其中陳設也十分簡單,隻擺了幾個胡床和一張矮幾,放了一個火盆。唯有一面随風飄舞的皇旗彰顯這裏乃是大宋皇帝的所在。
趙昺上樓站定,拿起望遠鏡向北望去,隻見己方在營前約二百步列陣,各色軍旗亂人眼。禦前護軍三個步兵旅以一旅爲中軍,四旅和五旅分列左右兩翼,炮兵旅依此布于中軍陣間正面對敵;騎兵旅則布置于右翼,并遣遊騎于陣前牽制敵前鋒,爲己方布陣赢得時間;而左翼則由水軍提供炮火掩護,防敵迂回沖擊左翼步軍軍陣。
再向前看,蒙元帥旗正是拔都名号,出戰的還有蒙哥萬戶府及左手萬戶府兩部,正是集中了揚州城中所有精兵,約有三萬之數,而騎軍有兩萬之衆。萬馬奔騰,聲震原野,騰起的煙塵蔽日。他們行至陣前兩裏開始列陣,騎兵分列兩翼,中軍有弓箭手射住陣腳。
随着雙方陣列逐漸成型,遊弋在陣前的遊騎亦各自歸隊,戰鼓聲和号角聲漸息,戰場上一時間陷入了平靜。俗話說萬軍之陣鋪天蓋地,當下雙方近七萬之衆排開陣勢,綿延十裏相互對峙,場景足以震撼人心,也讓人熱血随之沸騰。
趙昺見狀卻隻是撇嘴一笑,敵軍與自己擺出決戰的架勢,看樣子是真的被逼急了。前時在兩軍圍繞揚州城進行攻防戰時,他令增調的二軍三師和四師分别攻取了防備空虛的真州城和泰州城,保障大營東、西兩個方向的安全。如此一來卻也打疼了都哥和脫烈都,兩城是他們萬戶府駐地,也是立身之本。
現下被宋軍端了老窩,對此都哥是深有體會的,那真是宋軍過境毛都不留,人口、牲畜和财物必定損失殆盡。且等于讓他們失去補充糧草和兵員的根本,這可以說觸及了他們的根本利益,那當然要拼命了。但是趙昺要的就是這個,隻有打疼了他們,才會着急解圍,從而促使玉昔帖木兒冒險一戰。
‘嗚嗚……’蒙元陣營号角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戰場上短暫的沉寂,一支隻有數人的分隊策馬疾馳而出。
“陛下,沒想到這些狄夷居然知道緻師之禮!”王應麟突然說道。
“緻師之禮?何謂緻師!”趙昺扭臉看看王應麟,隻見其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吓的,還是凍的,臉上挂着笑,卻讓人感到十分勉強。他知道沒上過陣的,頭一次往往爲戰場上的肅殺之氣所震懾,被吓的兩腿戰栗,尿了褲子的都是平常之事,王應麟強裝鎮定的樣子雖然可笑,卻也可以理解。
“陛下,‘緻師’之禮始于何時已不可考,但在《周禮·夏官》上已記載有‘環人’一職,其首要工作便是掌緻師。”王應麟施禮解釋道,“何謂緻師?東漢的鄭玄注解說:緻師者,緻其必戰之志。古者将戰,先使勇力之士犯敵焉。”
“緻師之禮,難道就是鬥将?!”趙昺有些驚異地道。他前世聽評書覺的最吸引人的莫過于武将間的打鬥場景,以至于“誰敢與我大戰三百回合”成爲孩童時期的口頭禅,而小說中那種以鬥将決成敗的戰争模式構成了他對古代戰争的基本認識。但是在這個時代親曆戰争後,自然明白那時的概念真是錯得離譜,将領的勇武雖有用,但并不起重大作用,名将如韓信、衛青、霍去病等人也并不以蓋世武功著稱,而戰場上傳說的鬥将他還從未見過。
“也可以如此說!”王應麟猶豫了下言道,“陛下也知自商以來迄至春秋,車戰是主要的作戰方式,乘是此時軍隊組織的基本單位,包括戰車之上的三名甲士、緊随車後的一定數量的步卒,以及相應的後勤車輛與人員。車上的三名甲士,以坐在左邊的車左爲首,善射箭;車右的武器是戈、矛一類的長兵器,主近戰,同時爲戰車掃除障礙;居中的是駕馭戰馬的禦者。”
“在接敵之時,禦者要将馬車趕得飛快,以便使車上的旌旗就像傾倒一般;車左以利箭射敵,并在抵達敵營後臨時代替車夫操控缰繩,車夫則跳下戰車,悠哉哉地把馬匹整饬一番。另一面,作爲車右的勇士則迅速沖進敵營,殺死敵軍并割下左耳,或生擒俘虜。完成任務後,三人迅速駕車離去。”
“呵呵,這種緻師之禮,朕臨陣之時卻也從未見過!”趙昺笑笑道。可他也通過其描述知道緻師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舉動,發生戰争時,戰車沖鋒撕裂敵人陣型後,步卒緊随其後進行厮殺,但緻師時,隻有車上的三名甲士而無步卒參與,因爲這并非正式交戰。
顯而易見,緻師者不但要在深入敵營後全身而退,還要取得象征性的勝利成果——敵人的左耳或活生生的俘虜,故而成功幾率并不高,但一旦緻師成功,便會對敵軍士氣進行較大的打擊,從而在即将到來的戰争中獲取先機。根據這一理解,緻師目的不在于殺敵,而在于展示勇猛、鼓舞士氣,展示必戰之心的一種手段罷了。而趙昺說的也是實話,自己征戰十餘年,親臨戰場也不下百次,卻從未見過這種形勢的挑戰……